晃的树影在月光下,昭示着她们已经远去。赵梓砚有些仓惶地追了几步,片刻后,她倏然跪坐在地上,看着假山上冰冷的岩石,将自己蜷成了一团,细碎的啜泣声逐渐响起,良久后,一道哀戚脆弱的话语低低传出:“母妃,安儿又只能一个人了。”

    仿若喃喃自语的声音很快在暮色中散去,仿若只是一个幻觉。可是经历过的人,却都忘不掉,这一个夜晚,两个十多岁的孩子,曾站在太液池边,无奈地接受一场不知未来的离别。

    多少年后,这一幕留下的伤痛都不曾消失过。傅言卿不只一次的后悔,如果当初她带走了赵梓砚,也许后面这人便不会遭受那么多的苦痛与折磨,以至于让她心疼一生。

    但是一切都没有如果,命运安排的节点,始终在最恰当的时刻,拨动它的齿轮,让她们的人生重合在她们的缘分中。不多不少,不早不迟。

    景泰十八年八月十五,云烟院失火,由于地处偏远,且云烟院暖阁门窗紧锁,等到火灭后,长宁郡主已然化为焦尸,仅能从身上穿戴的饰品,以及贴身的紫纹玉认出正主。云烟院丫鬟太监,数人受伤。

    景帝大怒,云烟院幸存的的宫女内侍,皆因玩忽职守,护主不力之名全部被杖毙。而琉璃琉瑜几人因着萧贵妃不喜,之前被调离,成功逃过一劫。

    同年,西南王傅淮在西北边境大败吐谷浑,却听闻长宁郡主薨逝,悲痛成疾,上书请求带长宁郡主回大理安葬,辞去西北大元帅之职。

    景帝竭力劝阻,最后只是应允暂且收回帅印,追封长宁郡主为安平公主,西南王府赐万金,爵位世袭罔替。

    对于这场大火,宫里各有传闻,只是赵墨笺却怎么也不相信傅言卿会死的如此轻易,不过是那日提前离席了,怎么转眼便走水了。而且傅言卿有功夫在身,虽说不算高手,但也不至于逃不出来。

    可是当时傅言卿之所以离开,便是因着宴会中贪杯,趁赵墨笺不注意,喝了几杯桂花酿,有些不适,如此一来,似乎一切都说的通。

    无论有没有人怀疑,一切都死无对证。长宁郡主不喜人贴身伺候,醉酒后去睡,不小心打翻烛台,酿发惨剧,也逐渐成了定局,其中多少人喜,多少人忧,也就不得而知了。

    第12章

    六年后,大理。

    流水难留,时光易逝,六年时,亦不过是光弹指一挥间。

    千里之外的大理西南王府,此刻已经是四月,大理城已然是花繁草茂,春光融融了。历来四季宜人的大理,此时更是令人心醉神驰。

    街上商贩货郎,络绎不绝,逐渐多起的人流,驱散了春日早晨的慵懒,琳琅满目的货物彰显着城中的繁华安宁。

    而远离喧闹的西南王府,一如既往的静谧无言。虽是王府,却并不富丽堂皇,装饰低调古朴,乍一看并不耀眼,可那股威严庄重之感却毫不收敛,屋脊上的兽首,冷凝巍然,睥睨着周围的一切。

    片刻后,一位身着轻甲的男子自侧门入府,径直绕入后院,他脚步铿锵,不急不缓,仿佛一把长,枪,笔挺冷硬。只是在进了一处园子后,身上那股冷硬之感倏然柔和。院内布置依旧简单,只是西边一棵桃树,此刻已经灼灼绽放,花团锦簇的花朵,显得张扬而热烈,仿若一片云霞铺陈其上。

    这花开了有段时日,细碎的花瓣跌落一地,树下的石桌上也是铺了一层,远远望去,树上的繁茂艳丽,树下凌乱却别具美感,这一树一桌,便让这简单的园子瞬间充满生气。

    轻甲男子微微顿了顿,看着那间敞开的院门,抬脚走了进去。看着眼前背对着他,站在窗边的素衣女子,低声道:“少主子。”

    女子将探出去的手收回,一朵艳丽的桃花落在她指间,她随意捻着花,转过身:“可准备好了?”嗓音轻柔,带着股淡漠之感,一如外面的落花,悠然落下。

    她一身素色裙裳,腰间一根白色腰带勾勒出玲珑腰身,简单坠着一个琥珀色玉珏。五官并不艳丽,只能算是清秀,只是那双眸子,却是仿若琉璃般剔透,又仿佛沉淀的琥珀,一眼让人深陷其中。

    男子目光微闪,语气依旧恭敬:“准备好了,只是少主,您当真要亲自去么?王爷不在,若知道您去了那个地方,怕是会着急。”

    “无碍,我会同他说的。都已经躲躲藏藏这么多年了,有些事该动手了。而且,此次的消息很重要,不亲自去,我不放心。”她声音没有多大波动,可字里行间却是决心已定。

    “是,属下遵命。不知少主与谁同行?”

    女子低头思忖片刻:“你,无言和天字四卫便可。”

    “这……”男子似乎有些不赞同,女子随手将手中的桃花弹开,柔软的花瓣顿时四散开来,带出几道凌厉的气劲,直接将一地的桃花卷的满天飞扬。

    “人多眼杂,我并没打算正面起冲突,毕竟我的身份不容许。你们几个身手绝佳,六个人足够了。”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启程。”傅扬深知她的个性,也知道这虽危险,却也是最好的打算,于是便不再多言。

    看着傅扬离去,素衣女子神情透着迷惘,随即摇了摇头,恢复一片淡然:“六年了,一切也该来了。傅言卿……一切就看你了。”略显的冷凝的眉眼,此刻更是透着股锐利,衬得整个人都有些冷然,与窗外的桃花有些格格不入。

    这日戌时,街道上已然空无一人,客栈挂起了红灯笼,商铺店家也都打烊休息。东边城门,也正准备关上。正当几个士兵努力收起城门口的吊桥时,一辆马车穿过混沌暮色,带起阵阵马蹄车辕声,朝这边而来。

    城门口的士兵立刻架起斧钺,将马车拦下:“戌时已到,闲杂人等,不得出入!”

    为首骑在马上的两人勒住缰绳,其中一个墨袍男子自怀中掏出一枚令牌:“紧急军令,知州大人需得前往西南军营商议军情!”

    言罢,一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探出头道:“莫要耽搁了,速速放行。”

    几名士兵自然认识这位年轻的沈大人,立刻收了兵器行礼,让一行人离开了大理城。

    看着很快没入夜色中的马车,总兵摇了摇头,叹息道:“西南又要起战乱了。”

    京城,裕亲王府。

    长街上“梆梆”传来几声响,夹杂着更夫的吆喝声,惊起一阵犬吠声,打破了夜色的宁静,不过喧闹只是一时,很快重新陷入死寂。万家灯火熄灭,此刻正是三更天,恰是好眠之时。

    裕亲王府不同寻常百姓家,门口大门紧闭,府内却依旧有侍卫巡逻戒备。一身墨蓝色紧身短衣的侍卫,右手扶着单刀,目光木然,尽职地站在自己的警戒处。

    只是夜色渐浓,半宿的安稳平静让他们戒心渐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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