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纳森看着迪克一点也提不起兴趣的样子,迪克被他拉着走着,也没有反抗也没有不情愿,就是脚拖着地,踢踢踏踏的,提不精神,乔纳森坚持不懈地bibi,他说着:“我的玩具屋里有各种各样的公仔,所有有版权的没版权的,爸爸都给我买来了。还有各种各样缩小版的交通工具,”乔纳森掰着手指,说道:“有小火车、小飞机还有各种各样品牌跑车的模型,摩托车,你喜欢吗?” 乔纳森十分热情地说道:“我可以全部送给你!”
    迪克摇摇头,头垂得更低了。
    乔纳森拉着他穿过韦恩庄园树林的小径,穿过大宅的侧门,上了楼,笔笔直地往玩具室走去,乔纳森嘴里不停,唠哩唠叨地说道:“以后,我可以陪你一起玩玩具,叫上爸爸也可以,爸爸对我特别好,他总是陪我一起玩!”
    乔纳森把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的形象演得活灵活现,甚至有点过头,像个智障。
    乔纳森推开玩具室的门,他拉着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的迪克走到玩具室门口,乔纳森脚蹬掉了鞋子,迪克闷闷地看着他的动作,蹲了下来,慢慢地解开自己运动鞋的鞋带,然后用手将鞋子从脚上拔了下来。
    就像乔纳森描述的那样,整个玩具室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玩具,地板上放慢了各种样式的巨大玩偶,乔纳森拉着迪克走进玩具室,脚踩在玩具室里铺着的柔软的地毯上,乔纳森把巨大的唐老鸭和黛西用脚踢开,在满满当当的玩偶里挪开一点点位子,乔纳瑟你拉着迪克坐到空地上。
    乔纳森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炫耀起来,他说道:“我刚刚满月的时候,爸爸就给我准备了这个玩具屋,我小时候,这里所有的玩具都是爸爸送给我的,”乔纳森余光看着迪克闷闷地把黛西抱在怀里,把脸埋在黛西的毛茸茸的肩上,乔纳森再接再厉,说道:“我只要一嚷嚷,爸爸就会来陪我玩,我要什么玩具爸爸都会给我,我想要什么礼物爸爸就会送我……”
    乔纳森一副完全没有注意到迪克表情变化的模样,他“哈哈”笑着,接着说道:“有一次,我被唐老鸭的腿绊倒了,摔进公仔堆里,爸爸看到哈哈大笑,然后爸爸就把玩具一个一个的往我身上叠,就像是堆小山一样,把我镇压在玩具山底下。”
    “然后,爸爸特别得意地问我,”乔纳森装模作样地说着:“起不来吧,乔尼,爬不起来了吧,小鬼。”
    乔纳森看着迪克抱着黛西的两只手臂的肌肉绷得越来越紧,头埋在黛西的毛里越来越深,乔纳森听见了轻轻的喘气声,乔纳森眨眨眼,接着用特别轻松地讲故事的口气说道:“阿福跟我讲,那个时候,我就生气了,嗷嗷地哭了起来,爸爸赶紧把我抱起来,细声细气地哄着我,‘别哭了,乔尼,别难过啦,乔尼,你想要什么玩具,爸爸再给你买!’”
    乔纳森听见几乎要把脸塞进黛西棉花里的迪克发出轻轻地啜泣声,他说出最后一句台词,乔纳森说道:“你知道阿福告诉我,那个时候我说什么吗?”
    “说什么?”迪克声音闷闷地问道,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乔纳森说道:“我说,我要爸爸,我要爸爸不欺负我,陪我玩,我要爸爸!” 下一秒,迪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就像是山洪爆发一样,他哭声越来越大,大声地抽泣起来,一边哭一边喊着:“我要爸爸,我要妈妈,我要回家,我不要待在这里,我……”
    所有人以为迪克不懂,所有人都觉得一个八岁的孩子怎么会明白死的意思呢,所有人都假模假样地安慰他——啊,你的爸爸妈妈上了天堂,你的爸爸妈妈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
    但他什么都明白,他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爸爸和妈妈在双手抓上空中飞人的绳索的瞬间,绳索断了,他的宠他爱他的爸爸妈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了下去,四肢扭曲鲜血淋漓的当场去世。
    他们确实上了天堂,确实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但是,他永远见不到他们了,他的父母心脏停止了跳动,停止了呼吸,再没有了动作——
    他再也不能在回家的时候,听到他的妈妈对他说:“嘿,迪克你回来啦!”
    以后他无论做得多好变得多优秀,他的爸爸都不能跟他说:“干得漂亮,小子!”
    八岁的男孩倔强地觉得,是不是那个时候他看到的都是假的,是不是他不哭,他的爸爸就会他的背后跳出来,大声地说道:“迪克,这个玩笑好不好笑?”
    迪克“呜呜”地哭着,他就觉得手里抱着的玩偶被人扯走了,一个暖呼呼的身子靠近了他,把他的头按在乔纳森跟他一般高的肩上,肉乎乎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拍着他的后背,声音轻轻地说道:“哭吧,哭吧,哭出来心里就会好受些呢!”
    刚刚说话可刺激人的乔纳森换了声软乎乎的腔调,声音轻软得不可思议地说道:“我在呢,我陪着你,哭吧,没事的,大人都看不见的。”乔纳森假装没看见玩具室的监视器,说道:“哭吧,等会我陪你出去,你又是你爸爸妈妈心里最坚强的那个小崽子!”
    乔纳森没有用“没事”安慰迪克,他十分清楚,仅是说“没事”又怎么会没事呢,离开迪克的又不是什么普通的猫猫狗狗,而是宠他爱他呵护他的,他最重要的亲人——他的父母。
    又,怎么会没事呢?
    迪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他头紧紧埋在乔纳森肩上,那哭出的鼻涕眼泪都蹭到了乔纳森身上,乔纳森沉默地轻柔地抚着迪克大力抽搐的后背。乔纳森脸上那泛着傻气的笑容早就消失不见,蓝汪汪的眼里渗出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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