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挑衅一只受伤的猛兽,更不要朝着一个刚刚毕生追求梦碎之人的伤口上撒盐。不然,这个人极有可能不顾大局不管后果,哪怕违背道德与践踏伦理也要展开报复。
    步度根就不明白这个道理。
    在鲜卑众人逃归平城后,他竟在众人面前公然指责柯比能战前计议时的失策,声称若依着他退回平城以逸待劳的战术行事,断然不会有今日之败。
    且还以为各部落首领抱不平为由,声称柯比能理应为刚愎自用而导致此战失利负责,应该给与丧损族众的部落首领补偿,比如划分牧场或转赠牛羊资财之类的;随后话锋一转,以宽慰的口吻劝说各部落首领说胜负乃兵家常事,此战失利了不要紧,重要的是不可气馁与日后当吸取教训务必要群策群力、精诚合作云云。
    看似在鼓舞众人士气,避免战事失利后各部落首领相互指责推脱,而导致这个临时联盟分崩离析。
    实际上,却全是在为己谋算。
    如指出战术失策,是在自己脸上贴金,增添威望。
    如让柯比能划分牧场与转赠牛羊资财裨补各部落首领的损失,是在为自身拉拢人心。
    因为那些部落首领得到了补偿后,不会觉得柯比能行事公道,而是感激步度根一心为他们作想,为他们争取到了补偿。
    还有什么吸取教训、日后战事当群策群力什么的
    那不是明着将柯比能这个实际决策者,降低到与各部落首领平起平坐的人了嘛~
    原本还为自己梦碎而暗自沮丧的柯比能,在听到这番话语后,当即怒不可遏。
    尤其是,他在回来的路途上,已然有嫡系游骑前来禀报说,之所以各部游骑在形势大好的情况下骤然放弃而亡奔脱离战场,那是因为有人在鼓噪着己方已败,令各部游骑丧失了战意才导致的。
    至于鼓噪之人是出自哪个部落,禀报之人不敢确凿。
    但柯比能不作排除,就在心中认定了是隶属步度根的泄归泥部。
    也就有步度根与泄归泥,这两个檀石槐嫡后才不会希望自己冠冕鲜卑单于、成为草原雄主!
    所以,就在步度根义正言辞的喋喋不休时,心中忿恚不已但面无表情的柯比能在众人的注视下,缓步走到其面前,二话不说便拔刀劈向了步度根。
    刀如匹练,血光乍迸。
    毫无防备的步度根倒在地上抽搐时,眼神之中还满是不敢置信。
    含恨出手的柯比能,这一刀倾泻了心中忿怒,也斩断了众多部落首领的凝聚力。
    原本众人在步度根的挑拨下,已经隐隐将战败失利的罪责归在柯比能身上,也期盼着素来断事公允的柯比能,会给予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毕竟,数十年来,柯比能就是这样对待他们的。
    而这也是他们这些部落甘愿拥护柯比能、为之死力的最大缘由。
    但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让他们觉得柯比能年老昏聩了,不复是他们熟悉的公推的部落大人了,更不值得他们继续拥护了。
    故而,在步度根眼中的神采溃散、身躯变得冰冷之时,平城各处也陆陆续续响起了马蹄声。
    持续了很久的马蹄声。
    不止是非柯比能的嫡系部落离去,就连一些忠心耿耿的部落都毫不犹豫的离去了。
    他们都是草原之子,也遵循着狼群的生存法则。
    如若头狼老矣,群狼则弃之。
    也正是许多部落相继离去的缘由,让柯比能没有来得急对步度根部落族众追杀或逼迫降伏。
    依旧督领着游骑的泄归泥,在得悉消息后,当即便带着游骑赶去了护卫自己部落妇孺,半路之上遇上了抱有同样心思的小帅戴胡阿狼泥。
    二人沿路计议,便有了让亲卫带着妻儿老小前去魏军大营,请求重新归附魏国的决策。
    没办法,这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如若得不到魏军的庇护,而柯比能得以分身后,定会前来追杀他们部落的。
    以双方的实力推算,哪怕已然有一些部落弃柯比能而去了,但也绝非泄归泥与戴胡阿狼泥二人部落可抵御的。
    再者,在魏军才刚刚出塞之时,不就托了西部鲜卑部落派遣许多说客来招降嘛~
    当然了,战前招降与战后被迫来投,两者的待遇是截然不同的。
    甚至魏军出尔反尔都有可能。
    谁让如今形势比人强呢?
    故而,他们二人在护着部落族众缓缓南来之时,还派出了第二波使者来魏军大营,不仅详细的告知平城之内的变故,还主动请缨,声称如今平城大乱,柯比能也意志消沉,而他们二人皆有为步度根复仇之心,愿意尽起部落控线之士为魏军前驱、直捣平城诛杀柯比能。
    田豫听罢,面色大悦。
    而秦朗听罢,虽是面有欣喜之色,但却再次捻须沉吟不语。
    泄归泥连妻儿老小都送过来了,你个秦元明不会还担心有诈、不敢前去追击吧?
    看到秦朗作态的田豫,心中不由有些恼意。
    想了想,便出声宽慰了鲜卑使者几声,让亲卫将其等带下去,待到中军大帐内仅剩他与秦朗以及曹爽三人时,就出声劝说道,“元明,机不可失!彼贼酋柯比能今式微,若我军以骑兵合泄归泥等部落游骑突袭,必可建功!亦不负天子所期矣!”
    言至此,他略微顿了顿,不等秦朗作答便又加了句,“元明不必担忧泄归泥有诈。我旧时在边塞多年,深知柯比能与步度根以及泄归泥之间的龃龉,胆敢以身家性命作保!”
    “田老将军误会了。”
    不料,秦朗却是如此作答,“我非是觉得泄归泥有诈,而是在计算着夏侯稚权现今已归至何地。老将军莫是忘了,于战事开启之前,中坚营八百骑与一千乌桓突骑已然在定襄郡杀胡口设伏多日了。”
    呃~
    原来如此。
    你是想让正带着豹骑与骠骑营归来的夏侯惠,即刻转道复上马城,以令柯比能不敢沿着洋河东奔,只得走定襄入云中啊~
    闻言,田豫略微愣了下,旋即便畅怀大笑,“令贼酋柯比能悬首于洛阳、扬我国威者,必秦元明也!哈哈哈~”(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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