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本是要在今日上门提亲,却不想昨晚死在了家里。

    李家有钱,家里的房子不错,下人也有不少,李汉子年近中年才育有一子。眼下值得欣慰的是下人们都无事,但让人头疼的事情也有——孩子不见了。李小壮横行霸道这么多年,仗着父亲不要脸,小小年纪也有几分无赖的气质,是个不讨喜的孩子。

    可眼下这一家三口眨眼间没了,左邻右舍也不知该哭该笑。

    人命最大,许牧本来还觉得案子不大,后来跟人去了现场,顿时觉得人生无望。

    这作案手法,这案子的背景……分明是风溯的风格啊!

    现下她和李捕快负责风溯的案子,以县令大人的办事习惯,这桩案子估计也落在他们脑袋上了。

    果不其然,她和李捕快回到衙门后,县令大人欣慰道:“正好,两个案子并作一个,省事。”

    于是,许牧今天几乎跑断了腿,好不容易得到一点点线索——风溯似乎是去了标县旁边的地界。目击的张嫂子说,那个蓝衣服的女人还带着个娃。

    许牧把线索和李捕快说了一番,两人决定晚上继续打听消息。到了戌时,两人才回家,路上不大安全,李捕快硬是把她送回了家。

    看着李捕快走了,许牧松了口气,推门进屋点上蜡烛,然后就傻眼了。

    她的馍呢!她的屋顶怎么了!她的……咦?

    许牧走了两步,到了桌边,轻轻拿起那匕首,微微蹙眉。

    蜡烛的火光忽明忽暗,阴影的效果倒是让她更清楚地看清了刀柄上的字:风。

    这个“风”字她再熟悉不过,两年前她在一桩关于风溯的案子里见过。那时候她还是个正值二八年华的小丫头,师父带她长见识,拿着风溯不慎丢失的长剑对她道:“徒儿你看,这便是风溯武器上必有的图案。你这次运气好,从前见过她武器的……你猜怎么着?”

    许牧被她难得的认真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回答:“死了?”

    师父当时哈哈大笑,随手扔下长剑,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胳膊,“对!我家徒弟就是聪明!走!陪为师喝酒去!对了,你以后若是瞧见带着‘风’字的武器,一定要逃。徒儿,你可记住了?”

    后来……后来,她们就去喝酒了。

    许牧看着烛光下的匕首,再看看烛光下的“风”,觉得人生已经彻底无望。

    见过风溯武器的都要死,而她现在恰好在办风溯的案子,恐怕人家是要来上门取命了。以对方杀人不眨眼的性格,自己此次大概是凶多吉少。

    她怎么这么惨?上辈子好歹活到花信之年才死,这辈子未至桃李就要死了吗?

    说不害怕是假的,许牧现在腿都打颤。可毕竟习武多年,做了捕快涨了胆子,她腿上打着颤,脑袋里已经决定了连夜跑路的路线。

    什么衙门捕快,哪有自己的小命重要啊!在标县衙门当差,不过是换个活法,混口饭吃……若是连命都没了,何谈活法?

    想虽是这般想,但她也不能这样一走了之。许牧哆哆嗦嗦地写了一封信,大意是说她得到风溯消息,要出门追捕。

    写好了信,她连忙去收拾行李。等收拾的差不多了,她盯着桌上的烫手山芋,犹豫许久,还是把它装在了包裹里。

    这东西留在屋子里肯定是祸害,不如自己拿着,实在窘迫了,还能换几个铜钱。

    师父去周游四海之前,给她留了一个地址,以备不时之需。她是个要骨气的人,当初生气师父把她留下做捕快,她曾口口声声地说“我才不用你帮忙”。可现在,她必须去这个地方了。

    死过一次的人分为两种,一种看淡生死不再怕死,另一种就是从鬼门关回来后特别怕死,比如许牧。

    她是真不想死,上辈子她错过了太多事,为了一个不值得她在乎的家牺牲自己,这辈子说什么也不能犯傻了。

    反正她武功不错,大不了学着师父结交江湖朋友,不说混个出人头地,怎么也能混口饭吃。

    许牧打定主意,换下捕快的衣服,穿上自己最喜欢的一套白衣,背上行李,拿起软剑,飞奔出屋。

    她这一跑,一是躲了风溯的取命,二是躲了家里的成亲之事。

    风溯是要杀她,家里的成亲……到了最后,也是杀她。

    许牧一路上觉得自己真是命苦,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又惹上了风溯这等怪人。

    说起风溯,这倒是个她两世都听过的名字。上辈子她听了不少关于风溯的传言,传言里大多说她杀人成瘾,又嫉恶如仇,总而言之,她是个魔。这一世,她听的多是师父对她描述的风溯,在师父的描述里,风溯是侠。

    侠分为多种,风溯行义除暴,大概是位义侠。但她又重承诺、讲义气、轻生死,亦可以说是位任侠。幼时,她的家里似是在惨烈的官场厮杀中败落了,到了后来,她的家人死尽,她便走上了习武的路。

    据说她天赋极高,又得到过高人指点,甚至有过秘籍上的奇遇,由此,她那一身武功在武林上少有人及。这样的人若是嫉恶如仇,对于恶人来说就是一场灾难。许牧重生的这八年,听到风溯斩杀恶人之事便有大大小小上百件。

    许牧跑了一个晚上,到了邻县才得以简单休整。她就不明白了,这样一个侠义之士怎么这么小心眼,不就是调查她的案子嘛,她真当自己能调查明白吗?!

    坐在茶馆里的许牧越来越想不清,昨晚她是被吓傻了,拿着刀就知道跑,现在喝口茶想想,以风溯的性情,怎么会因为有人调查她的案子就杀人呢?

    当年宫里的暗卫多方面打探她,也不见她出过手啊。

    可是,她又清楚地记着师父所说的话——连武艺高强的师父都这般说,谁知道其中又有什么隐情?总之,离开那种是非之地总归是没错的,万一最近风溯杀人没杀够,看自己冰雪聪明机智过人……

    呸呸呸!她想什么呢!她何时学会师父那套脸皮厚的功夫了?

    许牧胡思乱想了一番,把茶壶里最后一些茶喝下后,起身离开。

    标县她是回不去了,那就去密县找那位师父的故人,总之,她的小命可不能有半分差池。

    路途遥远,许牧身上还有些银子,便买了匹马。卖马的人家看起来不大舍得出手,她着急赶路,只好多拿了一部分银子,因为这个,她的钱袋几乎瘪了大半。

    钱袋如此,她已经可以想像自己这一路要有多么辛酸了。这样也好,说不定,到时候师父看见她如此可怜,心一软,再把她带回身边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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