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根据伟大的经济学专家胡由.托弗朗斯基的市场论来说,销售是门复杂的科学,又是门简单的科学”
    李野上辈子听过好多“成功学大师”的忽悠段子,那各种话术要是挪到八七年来,云山雾罩的扯上半天,让你似懂非懂,就是马阿里也得甘拜下风,纳头就拜。
    不过李野比那些大师好一点,他起码拿出了一点真凭实据。
    “这是我们一分厂销售副科长丁久昌做的一份市场调研报告,他详细的记录分析了运输市场对轻型卡车的需求和意见”
    李野从包里拿出几份打印的调研报告,分给了几个会议室内的几个重要人物。
    一直在喝茶的师傅老丁,立刻瞥了李野一眼,嘴角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儿子丁久昌从外单位调过来之后,就听了李野的意见,去下面市场下了大功夫,收集了很多用户的使用意见,最后写这份调研报告的时候,还是老丁帮助他写的。
    “这份报告也没什么嘛!老生常谈而已!”
    朴科长看了几眼,就把报告扔在了一边。
    老丁眼神一凝,露出了一缕森然的杀气。
    丁久昌能够在这种会议上露一次脸,是多么的不容易,你看了几眼就给我儿子拆台,这是要结仇吗?
    李野淡淡的道:“老生常谈?那为什么一直没解决?找到市场需求,解决市场需求,这不是你们销售科该有的职责吗?”
    “绝大部分司机都反映我们的130夏天水温过高,那为什么不加大散热器?我们一分厂解决这个问题,只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
    其实这份报告里的很多问题不是没人知道,只是知道了也没人解决,因为他们嫌麻烦。
    就比如这个水温过高的问题。
    你想要加大水箱,就需要先找技术科进行论证,然后找财务科通过预算,然后再往上汇报,最后找供应科寻找货源.
    特么的又不多领几毛钱工资,我吃饱了撑的找这么大麻烦吗?
    想想那些在艰难年月里,凭一己之力创造奇迹的人物,其实就是自找麻烦,才解决了那么多的问题。
    可经过三十多年的发展,随着老一辈有担当、有信仰的那些人逐渐老去,咸鱼作风让本来就越来越臃肿的企业,丧失了最后的一点创新力。
    可朴科长并不认为自己有问题,而是不耐烦的再次质问李野:“你说的这些问题都跟厂长说的问题无关,厂长是要问你,为什么要把j3型130定价定的那么低。”
    【我就是要定的那么低,你管得着吗?】
    李野真的不想再给这些人解释,因为他们的思维还停留在计划经济时代,等着用户自己找上门来给他送钱。
    而李野的销售策略,是用最短的时间,得到用户的认可,随之占领市场。
    那怎么样才能得到用户的认可呢?
    空口白牙的承诺“遥遥领先”吗?
    可拉倒吧!你跟司机说我的车多么多么好,技术多么多么先进,多么省油耐用,但你把嗓子喊哑了,人家能信吗?
    但你只需要喊俩字——便宜,信不信的都有人买。
    等买的人多了,你是不是技术先进,是不是省油耐用,才会真相大白。
    想想遥遥领先,刚开始的时候,是不是先拿出诚意来“交给朋友”的?
    它要是上来就跟肾机卖的一样贵,你看老百姓鸟不鸟他。
    可现在朴科长等人是不理解这些道理的,他们认定了李野不是傻就是坏,明明出厂就能加价的好东西,偏偏便宜着卖。
    幸好有陆知章理解李野。
    面对朴科长的质问,李野还没等说话,陆知章就又开始咆哮了:“什么叫跟厂长问的问题无关?这不是明摆着吗?
    老百姓需要什么样的车,我们就造什么样的车,iso的客户需求你们都白学了吗”
    “.”
    陆知章一通唾沫,把朴科长给压了下去,但是肖进刚又插话说道:“老陆你别打岔,你们厂的新车定价,跟iso有什么关系?不管怎么说,你们的定价就是影响了总厂这边的效益,
    李野作为主管销售的副厂长,必须要为这件事做检讨,另外你们也要把销售权交还给厂里.”
    “老肖你少来这一套,一分厂有现在的规模和效益,跟李野同志的决策密不可分,你们不给功劳就算了,别嘴皮子一动就给人扣帽子,
    凡事都要讲证据,为什么都是130,一分厂生产的就能畅销,总厂生产的就要积压?是技术力量不够吗?自己找找问题好不好?”
    李野看着火力全开的陆知章,非常庆幸当初决定让他来担任一分厂的厂长。
    陆知章当初已经是厂办主任,在厂里是排的上号的人物,这会儿除了跟大厂长之外,跟谁对上都不虚,三两口唾沫就能结束战斗。
    反观李野,他就算是再有上面的支持,毕竟年纪轻、资历浅,在国企里跟一帮子老帮菜打起嘴仗来,气势上就差了一截。
    人家不跟你讲理,你再有理又能怎么样?
    肖进刚被陆知章怼的头疼,直接对着李野道:“李副厂长,你表个态吧!到底服不服从单位的决定,顾不顾及单位的利益”
    “.”
    陆知章眯起了眼睛,寻思着该怎么替李野挡下这个问题。
    但是一直旁观的马兆先却下场了。
    他冷冷的道:“服不服从单位的决定?肖副主任,我怎么不知道单位的决定?”
    “.”
    肖副主任愣住了,本来他以为凭自己的职位,在这种会议室可以稳稳的压住李野,却不曾想遭到了陆知章的“无理取闹”,现在更是把马兆先也给惹得下场了。
    按理说,在下面的人吵不出个四五六来之前,马兆先这种级别的人是不应该发话的。
    但既然马兆先发话了,肖进刚就不够看了,必须大厂长出面顶住才行。
    但是肖进刚连续看了大厂长几眼,对方却没有吱声,反而严厉的看了过来。
    李野微微摇头,在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
    先不说肖进刚这话是不是自作主张,就是在“担当”这方面,马兆先就比对方高了一筹。
    上辈子的时候,李野曾经听人说过一个例子,来形容单位的领导。
    那就是苏鹅为什么一直斗不过灯塔呢?
    因为他是个怂比,他从来就没有“大哥范儿”。
    北棒要和谐整个半岛,结果被人家灯塔迎头痛击,这时候苏鹅却怂了,让二弟上去动手。
    你这不是闹吗?
    一场大战不分胜负,其实灯塔和种花家都是双赢。
    都说灯塔不是东西,但人家小弟被人揍了,大哥是真下场啊!
    而种花家这边虽然是老二,却更强硬更能打更有“大哥范”。
    现在的马兆先,就越来越有大哥范儿了。
    李野这枚小小的棋子,看似是枚小卒,但却是引动风云的先手。
    你以为李野费劲吧啦的,就只是“市场经济”这么简单吗?
    斗争,从来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
    先手出招了,你敢接吗?
    你为什么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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