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都北区,高野庭园。这里原来是古河庭园,古河财团古河虎之助男爵的邸宅,1945年被盟总没收,今年一月份流入市场,被松田芳子以1000万円买下。
    自去年十二月,东京有不少与战犯有关的宅院流入市场,其中包括朝香宫鸠彦王的朝香宫邸,仅以700万円的价格出售给西武铁道,当时松田芳子非常心动,也有机会购入,但她并未下手。
    朝香宫邸前面三年时间又称总理大臣临时官邸,吉田茂的居所,这宅子显然烫手,松田芳子实在不敢要,退而求其次,拿下古河庭园,改名为高野庭园,为她自己和冼耀文安了一个家。
    高野庭园占地3万多平米,原是明治时代人物奥陆宗光的府邸,奥陆宗光死后,产权落入古河虎之助手里,他聘请英国设计师推倒原来的主建筑,在日式风格里融入英式风格的建筑和玫瑰园,成了如今的日英合璧。
    庭园里主建筑是一栋英式两层带阁楼的砖瓦楼,外墙是巧克力色,窗户上安的百页窗为白色,远望仿佛巧克力蛋糕。
    楼的面积不算很大,但住十几个主人和配套的佣人毫无压力。
    此时,女主人松田芳子在玫瑰园里招待阿罗伍德·夏洛特,两人聊着不那么令人愉快的话题。
    “松田,我现在是第二总参谋部情报参谋。”
    第二总参谋部代号g2,原先是盟总针对占领东洋而设的情报机构,后职能改变,成了一个主要从事对“共”情报工作的机构。
    “夏洛特阁下,请继续。”
    松田芳子面如平湖,胸中却有激雷,她知道g2是什么机构,也隐隐猜到夏洛特跟她提这个不会是什么好事。
    “第二总参谋部旗下有几个东洋人建立的情报机关,其中一个是有末机关,主要负责对苏联的情报工作,这个机关由我负责。
    有末机关的经费需要自筹,之前的经费主要来自渡边集团,这是由渡边笃为首的走私集团,主要业务是从外面向东洋走私货物。”
    说到这里,夏洛特的话戛然而止,他端起茶杯,目光和煦地看着松田芳子。
    “夏洛特阁下想要什么不妨直言。”松田芳子依旧淡定地说道。
    夏洛特轻笑道:“松田,我想要的东西,你大概做不了决定,还是请亚当飞来东京,我和他谈。”
    “我会转告会长。”
    “ok.”
    一声转告打乱了冼耀文的行程,他原打算按照新加坡、迪拜、巴黎、东京的顺序开展下一阶段的出差之旅,现在只能将东京提前。
    在书房看完松田芳子发的最后一份电报,冼耀文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一阵头疼。
    一直以来,他都是绕着情报机构走,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陷进去,而且是莫名其妙的g2。
    夏洛特想干什么,他能猜到一二,如果没猜错,他很快就会和有末机关扯上关系,狗屁的渡边集团很可能成为他的,赚的钱绝大部分却不属于他。
    “妈的,想让老子打白工。”
    思虑许久,冼耀文走出书房,来到沙发前,对等他的全旭说道:“阿旭,遇到点突发情况,你的行程需要改一改,你搭明天的飞机去新加坡,到了那后,帮我在林厝港购置40亩水田、60亩菜地,两片田地要连在一起。
    买下之后,找人把田地用栅栏圈起来,安一个大门,挂一块礼夏农场的招牌。
    农场里还要建一座农宅,简易图纸晚一点我让人送你家去。
    要点,除了农宅,其他的事在五天内办好,另外,有人会去机场接你,要钱要帮助都找接你的人。”
    “明白。”全旭干脆答应。
    “你现在就可以下班,给你时间和李愫秋缠绵。”
    全旭尬笑一声后,起身离开。
    冼耀文在沙发上稍坐,随后回到九九歌,继续未做完的事。
    七九,2月14日。
    今天是情人节,也是冼耀文抵达东京的日子。
    在西方,今天已经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日子,不少男人的钱包都会发出哀嚎。
    因为一个叫安娜·贾维斯的女人向公众输出白色康乃馨对葬礼的特殊意义,并推动了母亲节的设立,美国卉行业的商人们给她集体点赞,将她的白色康乃馨理论捧到天上,也提出了爱母亲的行为典范——母亲节给母亲送一束“昂贵”的白色康乃馨。
    二十几年前,一个卖圣诞贺卡的商人在贺卡滞销时,通过白色康乃馨得到启发,他翻遍各种古典名著,找到了瓦伦丁的故事,这个故事中,有圣人、爱情,更重要的是也有卡片,商业的逻辑完美闭环。
    于是,一个忠贞不渝、以死相争、不可考证的凄美爱情故事就被炮制出来,滞销贺卡大卖。
    次年,其他和爱情能挂上钩的商品集体跟上,商人们坐在脱衣舞酒吧里搂着脱衣舞女郎,群策群力运用智慧让消费者相信爱情,向往爱情,为爱情而消费。
    东洋商人的模仿能力一直挺强,情人节这个好东西已被尝试性引入东京,冼耀文成了冤大头之一。
    钱包没受到伤害,腰伤得厉害。
    松田芳子在他身上做了一个实验,探索未亡人加黑丝有没有搞头。
    实验结果还不好说,但她对实验过程挺满意。
    二楼的窗前,冼耀文抽着雪茄欣赏玫瑰园,松田芳子粘在他的背上,舌头舔舐蒙在皮肤表面的细密汗雾。
    欢愉的余韵消逝时,松田芳子挨着冼耀文站立,“高野君,晚饭想吃什么?”
    “饭点已经过了,清淡一点,茶泡饭吧。”
    “哈依。”
    松田芳子裹上睡衣,走到卧室门口,拍了拍手,一个身穿和服的侍女迈着小碎步来到她身前。
    “吩咐厨房做茶泡饭。”
    “哈依,主人。”
    松田芳子回到冼耀文身边,说:“她是今泉明日香,还没有出师的艺伎,高野君如果喜欢,可以让她侍寝。”
    冼耀文睖了松田芳子一眼,“不要让下面的人做超出义务范围的事。”
    松田芳子莞尔一笑,“她的职责包括侍寝,我给了她侍寝的报酬。”
    “胡闹。”
    “哈依。”松田芳子挽住冼耀文的手臂,“这个庭园其他都好,就是少了温泉,我已经让人在枫树林里盖芳の汤,高野君下次过来就可以泡汤。”
    “有心了。”冼耀文搂住松田芳子,在她耳边说道:“把烟戒了,好好调理身体,我下次过来,我们要个孩子,不,要两个,一儿一女。”
    松田芳子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孩子姓冼还是高野?”
    “姓冼,也姓松永,给他们取两个名字,将来一个继承松永财阀,一个从政。”
    “松永财阀?”
    “松永财阀是松永商社的目标。”
    “谁财阀,谁从政?”
    “将来让孩子们自己选择。”
    “哈依。”
    当晚,两人围绕着孩子的话题聊了许多,松田芳子深藏在内心深处的患得患失被抚平。
    翌日。
    冼耀文早起,按自己的方式晨练后,又跟着新兔纱月在园里修习了一会剑道。
    收功时,一直候在边上的侍女拿着毛巾上前,“主人,请擦汗。”
    冼耀文接过毛巾,稍稍擦拭额头的汗珠,将毛巾挂在脖子上,双眼打量着侍女。
    方才第一眼看见侍女,他就有一种眼熟的感觉,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打量了一会,依然想不起来,他问道:“你叫什么?”
    侍女鞠躬道:“主人,我是山田喜美子。”
    “哪里人?”
    “主人,我是福冈人。”
    冼耀文轻笑道:“我不习惯被别人叫主人,你可以叫我先生。”
    “哈依。”山田喜美子再次鞠躬。
    “你是福冈人,怎么会想到来东京工作?”
    “主……先生,东京的工作机会更多。”
    冼耀文轻轻颔首,“来这里之前,你有在东京其他地方工作吗?”
    “先生,我之前在喜屋工作。”
    “料亭吗?”
    “先生,喜屋是卖画材画具和绘画颜料的店铺。”
    冼耀文再次颔首,“你在这里负责什么工作?”
    山田喜美子再一次鞠躬,“主人让我负责服侍先生。”
    “了解,跟我来。”
    冼耀文走在前面,山田喜美子跟在后面,两个人走出玫瑰园,往日式庭园的方向走去。
    路上,冼耀文将山田喜美子和绘画联系在一起稍稍琢磨,大致估计他对山田喜美子的熟悉感应该来自张大千、齐白石之流,张大千的可能性最大,或许山田喜美子是张大千未来的情人,他可能在某则八卦文章见过山田喜美子的照片。
    有了合理的解释,他不再纠结熟悉感,循着记忆来到心字池。
    上一世,高野庭园叫旧古河庭园,一个对外开放的旅游景点,他曾经来过,依稀记得门票好像是50円。
    站在稍高的位置看着心字池,他依然看不出来这破池像草书的心字,除非是先入为主认为它像心字再看,倒是能看出抽象的心字。
    天下收费景点一个德行,生搬硬套,非得装饰一点文化内涵。
    吐槽一声,看向池边的松树、银杏,没有他记忆中密集,应该是成为景点时经过精心收拾。
    离开心字池进入树林,与他记忆中的也存在不小的偏差,来到他曾光顾过的茶屋位置,不见茶屋,只见一间残破的草寮,进去看一眼,像是存放工具的地方。
    出了草寮,走向庭园里地势最险要的所在,找到了记忆中的小瀑布,发现水流有点潦草,没有太大的美感。
    沿着水流回溯源头,寻到一口泉眼,心想还好,有很大的改造空间。
    慢悠悠地逛遍整个庭园,冼耀文回到主建筑。
    八点二十,冼耀文和松田芳子出门,前往刚成立三年多的港区。
    有麦克阿瑟道路别称的东京都道2号环线新桥至虎之门路段,这是一条还停留在图纸上的路,初立项时计划兴建100米宽,去年宽度减少为40米,然后,没人提这茬了,项目依然处于立阶段。
    大概是东洋高层已经嗅到麦克阿瑟将离开东洋的气息,犯不着再拍这位太上皇的马屁。
    路虽然没修,但虎之门这里的发展前景无需多说,将来一定会繁华起来。
    未来的虎之门之丘区域,松永商社的新办公室就坐落在这里。
    一栋面积2000平的两层办公楼,保证安全的前提下,以最省钱的方式建造,看着很丑,却很能装人。
    办公楼前,还有一个面积足有5000平米的停车场,一片泥地,铺了点石子夯实,简单插上了标示杆,分割出一个个车位。
    “高野君,这里,那里,还有那里,这里整片7200坪的地皮都属于松永不动产。”站在停车场,松田芳子向冼耀文指点江山。
    循着松田芳子所指,冼耀文四下打量了一番,随后低头看手里的地图,看了一会,在地图上画了两个圈,“芳子,这两片区域的地皮也可以买下来。”
    松田芳子看一眼地图,指了指其中靠近银座的圈,“这里不行,大部分地皮已经被西武铁道买下,边上的被国粹会买下。”
    冼耀文颔了颔首,画了一个更大的圈将之前的圈包围在内,“范围扩大到整个新桥,不一定非要面积很大的地皮,20坪以上的好地皮就可以考虑买下。”
    “高野君,去年颁布了《建筑基准法》,对建蔽率和容积率都有规定,20坪的地皮最大只能盖16坪的房子。”
    “我知道,16坪的房子已经不小,我在香港的房子占地面积不到30坪,却可以用豪宅来形容。
    1945年,东洋人口7199.8万,去年公布的数据是8319.9万,平均每年增长超过200万,即使这个数字减少一半,1967年左右,东洋人口就会突破1亿。”
    冼耀文往街上指了指,“东京的人口变化我没有具体数据,但一路上可以看得出来,街上的年轻人比例明显在提高,而他们将很快面临结婚组建小家庭的问题。
    新增10个小家庭,意味着至少需要增加8间房子,也意味着对地皮的需求增大。
    供求关系改变,地皮价格就会涨,涨到一定阶段,会突破小家庭的预算,小家庭只有两个选择,提高预算更长时间攒钱或降低对房子的面积要求。
    无论做出何种选择,终有一天十几坪的房子将会成为东京的主流,这一天不会太远,按东洋现在的人口和经济增长速度来看,大概就是在二十年后。”(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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