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鸢默了一瞬,“你信任的人,我也乐于与之交好。”
    时安夏垂下眉眼,“抱歉,我应该信任你的人。可我……不能让我的家人出一点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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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鸢揉了揉她的脑袋,“傻瓜,不用说抱歉。他们也是我的家人。”
    他看着她,心里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惆怅。
    不知为什么?
    他感觉他们之间不像爱人,不像夫妻,倒像……同事。
    这让他十分憋闷。
    分明已经成了亲,分明有时他也感觉她很喜欢他。
    就像现在,她拉了他的手,柔声道,“夫君,我知你心里是向着我,向着北翼的。”
    他努力弯了弯唇角,伸手轻轻抱着她,心想,也许等她长大一些就好了。
    时安夏终究还是没把见过晋七的事告诉岑鸢。
    可岑鸢自己已经想到了。前世晋七失踪,听说死在了北翼京城的金銮殿上。
    他知晋七为他报仇去了,待凡九去阻止时,人已经死了。
    那时他自己又何尝不恨她?
    就算刚重生回来时,他也是恨她的。
    岑鸢甚至想过千百种方法要找她报仇,才能消了心头这股郁气。
    可终究他还是提前替她去救回了阿娘。
    那时他想,救下阿娘,就有了威胁她的筹码。
    只要阿娘在他手上,她就不得不妥协。
    妥协什么?他没想好,也不愿意去想。
    后来岑鸢没忍住,赶在时安夏和晋王相遇之前,带着受伤的夜宝儿来做她的府卫。
    他想着,只要他守在她身边,她就别想好过。
    若是她再敢跟晋王一见钟情,他就打断她的腿,然后杀了晋王以绝后患。
    岑鸢带着万千恨意的柔情再次出现在时安夏面前,方知她也重生了。
    她记得所有人,唯独不记得他。
    起初,他觉得她是装的。
    可后来他发现,时安夏是真的不记得他了。
    这个坏姑娘把他弄丢了。
    在元宵节那万千灯火中,他恨意滔天的城墙塌得稀碎。
    她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他依然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从那时起,他自己又把自己哄好了。对自己说,前世一定是个误会。
    就算不是误会,这辈子他也要娶她为妻。
    哪怕禁锢她,也在所不惜。
    要真便真,要假便假,都无所谓,只要她是他的妻就好。
    他分明早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如今成亲了,他又想要更多。
    想要对等的热烈和钟情,想要她与他一条心。
    终究是他太贪心了。
    她还那么小,他应该有足够的耐心等她长大。
    等时安夏沐浴完,吃了清粥,岑鸢再次出现时,已恢复如常。
    那会子天还没亮,他问她,“可要再睡会儿?”
    时安夏摇摇头,“我想去园子里散散步,你陪我?”
    “好。”岑鸢接过北茴手中的轻薄披风,替她披上,认真系好带子。
    二人说说笑笑,在园子里散步。
    红鹊笑着打了个呵欠,“少主对夫人可真好。”
    北茴却忧虑地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
    她虽然没成过亲,也没有喜欢的人,可她知道真正夫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每次世子爷和世子夫人过来的时候,她都在悄悄观察。
    那两人是真的情浓,举手投足,眉目之间,光是看着都觉得幸福。
    不像他们少主和夫人之间看起来也甜蜜,却像是都在努力甜蜜着。
    他们夫人似乎更像是要从少主身上找到某个答案……北茴不敢深想,只觉夫人年纪还小,兴许及笄以后就好了。
    岑鸢也是这么想的,兴许他的小娘子及笄就好了。
    他鼻间萦着娘子特有的香甜。
    他惯来不喜香,尤其不喜欢女子身上甜腻的馨香。
    但他喜欢时安夏,便喜欢时安夏身上的香甜味了,“可消食了?”
    “消了。”时安夏也觉走几步就有些乏。
    “那回去补眠。”他蹲在她面前,“上来,我背你回去。”
    时安夏红了脸,还是默默趴上了他宽大的背。
    他背着她,一步步走回房。
    北茴看见两人说说笑笑回来,少主还背着夫人,画面十分温馨,又觉得恐是自己想多了。
    她这俩主子分明甜甜蜜蜜。
    等时安夏睡下,岑鸢准备回房。
    时安夏又伸手拉住了他,拍了拍床榻,“你上来。”
    岑鸢眸色微深,就乖乖合衣躺在了她的身边。
    他心如战鼓,她的心却缓慢平静地跳动着。
    她在黑暗中,伸手抱住了他,将被子扯过去,盖住了他的身子。
    时安夏轻轻巧巧拱进了他的臂弯之中,闭上眼睛,将一切情绪隐入黑暗。
    岑鸢是天亮前走的,走的时候,怕惊醒了时安夏。
    他将胳膊从她颈下抽出来时,还塞了一只扫尾子软枕进她的怀中。
    她睡得恬静,呼吸轻匀。
    待他一走,她就睁了眼,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去。
    直到彻底看不见了,她才再次轻轻闭着眼睛,无声地在黑暗中哭泣。
    其实早在上次昏迷六天之后,申大夫就曾告诉过她,祝由术有可能与绝情蛊同时进行。
    换句话说,她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
    她当时跟申大夫解释说,她曾经对岑鸢也欢喜雀跃过,也曾心动不已。
    在他为她剥糖炒板栗时,她分明也感受过甜蜜的味道。
    申大夫说,那是假象。
    甚至是记忆的痕迹,你觉得你甜蜜而已。
    正如一个人遇到一件事时,明明是不想做,却又鬼使神差地做了。
    那便是记忆留下的痕迹。
    时安夏想到初见岑鸢,把他送到医馆去时,就不想与他再有纠葛。
    再次见面,他一身落魄黑衣,不言不语带着受伤的夜宝儿站在侯府门口好几日。
    她心里分明也是抗拒的。
    她不会允许自己身边有来路不明的人出现,那是危险的信号。
    可她还是鬼使神差妥协了。
    在岑鸢进了侯府以后,行事乖张傲慢,甚至偶尔还带了些敌意,时安夏竟然将他放在哥哥时云起身边去贴身保护。
    她莫名其妙信任一个人,毫无道理地信任一个人。
    原来,这一切只是记忆留下的痕迹。
    她期待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为他心跳,为他钟情,甚至为他癫狂……而她,却已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
    黑暗中,岑鸢去而复返。
    他高大的身影站在床边,缓缓低下头,小心在她脸上落下一个冰凉的吻。忽然就愣住了……她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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