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张西兮拿起盛着陈醋的精致玻璃瓶汩汩地倒着。

    “你黝黑的皮肤是不是和你爱吃陈醋有关系啊?”肖夏戏谑地问。

    “和我总被晒着有关系。”

    “坐在教室上课,哪儿能晒着你啊?”

    “我总被爱情晒着。”

    “服务员,来一箱啤酒,勇闯天涯。”肖夏扯着嗓门儿,随后又喃喃自语似的说,“有火锅怎么能没有啤酒。”

    啤酒已至,服务员说:“请问先生,开几瓶?”

    “全开。”肖夏回答。

    “我没什么酒量,你看着办。”张西兮说。

    “我也没什么酒量。”肖夏神情坦然。

    “那就不要全开了吧?”

    服务员娴熟而优雅地开着啤酒,不理会他俩的争议,仿佛是为了在“全开”的主意改变前完成全开,每打开一瓶儿就把一个瓶盖儿揣进裤兜儿。

    “但我觉得,今晚不一样,今晚,我会有酒量,你也会有酒量。”肖夏口眼歪斜地笑着,他的脸,似乎对每一种笑容都能收放自如,无论如何笑,好像都不足为过火,好看真好。

    好看,吸引一个人只需要外表,360度无所顾忌地花枝招展花枝乱颤地转啊转;不好看,却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拿出灵魂,拿出灵魂,但世人往往爱美貌太多,爱灵魂太少,费力可能不讨好。

    肖夏把玻璃杯倾斜,啤酒沿杯壁而下,泡沫很少,与酒轻浮地组合在一起。肖夏把这杯递给张西兮,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自己的一杯,却倒出了许多泡沫。

    “来,为你总被爱情晒着干杯。”肖夏举起酒杯,豪言壮语。

    张西兮拿起酒杯,但说了一句:“哪有为不幸干杯的呢?”

    “酒,可以浇愁。”肖夏悠然地说。

    张西兮举起酒杯至与肖夏的酒杯相同的高度,“砰!”——碰杯的声音,一饮而尽。

    “只有啤酒的苦味才是清香的。”张西兮说。

    肖夏继续斟酒,依旧是把自己斟得泡沫很多,把张西兮斟得泡沫很少。

    “来,为祝愿你不被爱情晒着干杯。”肖夏举起酒杯,轻言细语。

    张西兮拿起酒杯,但说了一句:“等一等,等一等。”

    待肖夏酒杯里的泡沫消溶时,张西兮故意嘲笑地说:“你看,你的酒比我的酒矮一大截儿。”

    “我们真的要比高度吗?”肖夏有恃无恐地笑着。

    “怎么?”

    “你可比我矮一大截儿呢!”

    “可我的酒比你的酒高一大截儿!”说罢,张西兮主动碰杯,一饮而尽。

    “有一天我会长高的,和你一般高。”张西兮悻悻地说。

    肖夏又斟好了两杯酒,举起酒杯,不言不语。

    “这次是为什么?”张西兮问。

    “为有一天你和我一般高干杯。”

    张西兮拿起酒杯,但说了一句:“为什么每次你都那么多泡沫,而我都这么多啤酒。”

    “偶然现象。”

    “把我灌醉对你没什么好处的,我不是省油的灯。”

    “你不省油,我供你油。”

    “我怕你供不起。”

    “哎哟喂!”肖夏像被撞了一下腰似的说。

    张西兮拿出手机装作在看一些东西,其实,是打开了照相机,透过手机镜头看着他,细细地看着他,他的手机为他的观望撑起一支伞。他看着啊,他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真好。皮肤白白的,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湿热——恰到好处的汗津津,吸引人附着上去的湿热;胡茬青青的,好像还有一些毛茸茸的络腮胡子;发际线一半低一半高,这点儿不对称为他长着对称的五官的脸平添了耐人寻味的动感。

    青春期里的他和青春痘特别没有缘分,他的身体把雄性激素都用在了“刀刃儿”上,用在了身高上,喉结上,汗毛上,等等可想而知的地方上。

    张西兮看着这个男人,这个他心慕神驰高山仰止,或许人面咫尺心隔千里的男人,他已经看了无数眼了,在他眼中这个男人已经胜却人间无数了,他心里有数,这个男人,他看第一眼就fall in love了,一刹真情,不能说那是假的,真情永恒,不能说只有那一刹。如果美好有定数,他希望“这个男人爱上他”是定数之一,那样,他们便相爱了,不再是顾影自怜孤芳自赏了。

    在这个男人身边——比如此刻——他的灵魂轻佻得仿佛一召唤就会出来似的,但灵魂毕竟是灵魂,身体总不能亦步亦趋去效仿吧,然后也轻佻起来。

    流行说“放慢身体的脚步,等一等灵魂”,但也有身体跟不上灵魂的脚步的时候。

    灵魂跟不上身体的脚步最多活得庸俗,和幸福并不矛盾甚至还打成一片的庸俗;身体跟不上灵魂的脚步至少活得不满足,而幸福就是欲望的满足,当然,一点不满足也许并不妨碍幸福。

    身体跟不上灵魂的脚步的滋味是什么滋味呢?笼统一点,是想爱不能爱,是可望不可即,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是半身不遂吧。

    但也许有一天,在一个忍也忍不住的时刻,张西兮的身体会随着灵魂对肖夏轻佻起来,他不会半身不遂。

    第14章 吻你并不容易

    “买单。”肖夏干净利落地呼喊,他觉得这是一件酷事。

    “有你在场的时刻,我总想长绳系日。”张西兮说,有些含情脉脉,是酒推波助澜的缘故。

    “长绳系日?不懂。”肖夏一边穿着外衣一边说。

    “你不懂也好,既发布了情绪又不暴露情绪,像用英语骂人。”

    “你不会是在骂我吧?‘日’可不是一个文明的字。”肖夏清浅地笑着说。

    “日,是指太阳。”

    “呵呵,今晚只有月亮。”

    今晚,肖夏吃了好几根马鞭,喝了好几瓶酒,其醉也,玉山将崩。在他的盛情下,盛情难却,张西兮也吃了好几根马鞭,喝了好几瓶酒。

    “你教我自·慰。”张西兮虽然已隐约知道自·慰是和情爱有关的事,但还是这样说了。他不是一直想要得到这个男人的情,这个男人的爱吗?

    “不是和你说,你女朋友会教你的吗?”

    “我不会有女朋友的。”张西兮以一种轻飘的语气说。说罢,踮起脚尖将脸凑近肖夏的脸。

    “干什么?”肖夏问。

    “你知道吗?我可以,闻到你的呼吸。”张西兮说。

    “都快亲上了,不闻到才怪。”肖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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