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锦年觉得有趣,越发打量他,杜鸿慌手慌脚起来,端了杯子喝茶,却险些打翻。惹得沈锦年偷笑。
    因是团圆饭,沈蓉华也有座次。这几个月她深居简出,跟着嬷嬷学规矩,整个人看起来安静许多。举手投足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进了门,礼数周全的跟众人见礼。
    “起来吧!”沈重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看着沈蓉华姿态柔顺的起身,心里滋味难明。
    沈蓉华在沈锦年下首落座,杜鸿正好在她对面,对沈家又突然冒出个女儿有些惊诧。好在他谨记君子之礼,只瞟了一眼,就神色如常。全然不知沈重与林晚都看在眼里。
    待开了席,满桌菜肴丰盛之极。沈蓉华十分安分,沈锦年也不为难她。热热闹闹吃过饭,沈钧拉着沈锐去放炮仗烟火,沈锦年站在檐下笑盈盈的看着。沈蓉华识趣的没有跟出来,陪着沈重与林晚坐在屋子里说话。
    杜鸿站在沈锦年不远处,眼角看见沈锦年专注的看着院子中间的两个哥哥。时值寒冬,她披了件大红宫缎狐毛里的斗篷,裹得严严实实。明艳的大红色滚着雪白的毛边,将一张小脸映得格外清丽动人。裙下露出寸许裙边,一双精致绣鞋,鞋尖缀着的珍珠,柔光莹润。檐下挂了一排红色宫灯,冷风中轻轻摇曳,泛红的微光照在她的脸上,有种与世隔绝的恍惚。她纯净的眼睛映着冲天的烟火,熠熠生辉。
    杜鸿酝酿半天,见沈钧他们玩的高兴,一时不会注意这边,便鼓起勇气略微近前。沈锦年似有所觉,侧头看过来。
    目光相对那一瞬间,杜鸿脑子里一片空白。愣了愣,方温声道:“承蒙沈大人沈夫人不弃,留在下在府上修养,实在感激不尽。听闻沈姑娘赠了许多御赐的药材,还未谢过沈姑娘慷慨。”
    沈锦年微微一笑:“杜公子太客气了,也不值什么,药材本就应物尽其用。也不枉它汲精华而化形。”
    杜鸿脸色微红,夜色里看不大出来。对着沈锦年一笑:“御赐之物,用在在下这无用书生身上,是在下之幸。”
    沈锦年对杜鸿的观感不错,杜鸿此人出身寒微,据说家中只剩他一人,连个亲族都没有。却能一心向学,于棋道造诣颇深。沈钧曾言,杜鸿少时就靠替人抄书写信养活自己。后来有了秀才功名,便开始坐馆教学,一边继续苦读。是以他虽早就考中秀才,却在二十二岁才考进士。当年杜鸿考中举人,多少人劝他去做个小官,娶妻生子,也算是生活无忧。他却耗尽家资,赴京赶考。千辛万苦到了京都,基本山穷水尽。凭着高超棋艺,借住进了禅觉寺。一届寒门学子,硬是考入了国子监,年年岁考都是全优。沈锦年佩服的,正是此人的坚韧不拔,锲而不舍。看他病中尚手不释卷,年后春闱,应能一展所长。
    沈家绝不会吝啬于帮助这样一个人。沈重宦海浮沉,眼光总是有的。
    沈锦年也希望能与此人结个善缘,日后沈钧出仕,也有个臂膀。见杜鸿身材削瘦,忍不住道:“小女唐突,有几句话想告知公子,请公子见谅。”
    杜鸿有些诧异,略带了几分紧张:“沈姑娘请讲。”心中却在想,莫不是觉得自己冒犯了她?
    沈锦年声音温和:“小女听说二月春闱,一人一间号房,在内要呆上九天。饮食都是极简单,晚间休息也就是两块木板一拼。进场时不许穿夹衣棉袍,只许穿单衣。彼时天气尚寒冷,多数考生不是文章写不好,反而是吃不住冻饿之苦病倒,与金榜失之交臂。杜公子看起来这般文弱,除了文章上下苦功,还需在这些俗事上留意一二才是。我三哥虽也是书生,却是四岁起就要跟着大哥二哥一起晨练的。习的拳法,也是为了强身健体。小女一点浅见,杜公子莫要见笑。”
    杜鸿有些尴尬,难免想到自己醉倒在雪地里大病一场的事。他没想到沈锦年小小年纪,看问题这样独特,当下郑重道:“多谢沈姑娘提醒,在下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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