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生离校的第三天傍晚,差不多送走了所有关系要好的同学,打包托运了沉重的行李,雪晓琦轻装上阵,只背了一个不大的双肩包,带了些随身洗漱用品,独自一个人踏上了返乡之路。她来自遥远的大西北边塞小城漠北,也没有同乡可以结伴而行。
    相比前两天学生群造成的热闹拥挤,雪银火车站已经冷清了许多,三三两两的乘客显得有些稀稀拉拉的。候车室里几个打工模样的乘客,腿脚边放着破旧的巨大行李包,蔫头耷脑地靠在椅子上打盹。还有一些象雪晓琦这样离校晚一点的学生,或站或坐聊天谈笑,打发候车无聊的时间。
    雪晓琦走进候车室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以前她经常坐在这里候车,可那时还会返回,今天一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回来了。现在北方大学她所熟知的同学大都走完了,剩下的师妹师弟倒也认识几个,但感情算不上深厚。
    每当一个人行路或者候车,雪晓琦都会用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来打发孤独无聊的时间。如果你心里想着别的事情,就会有一种身处彼境的感觉,好像你不是自己也不在这里,而是另外一个人在另外一种环境,这样想着漫长的时间就会变得不那么难熬。
    可是今天这个方法好像不太奏效,因为雪晓琦眼前时时会出现送别的一幕幕,时时会想到离别的哀伤,她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才可以抑制内心的思绪不动,暂时将难过从脑海里驱除。
    雪晓琦一会儿低头看下手表上的时间,一会儿烦躁不安地站起来在附近走动几步。不过短短三十来分钟的候车时间,她却觉得今天的每一分钟过得和往常不一样,似乎能听得见候车大厅里那滴答滴答的钟声不断敲击着她的心扉。
    “同学,你好。请问你是外语系的吗?”一个扎着长长马尾辫、面容姣好的女孩子出现在雪晓琦面前,彬彬有礼地向她发问。
    “是的,我是。”雪晓琦仔细看了看女孩,心想她并不认识她,于是惊讶地答道,“不过,我好像没见过你呀”。
    “呵呵”,女孩笑道,“虽然你不知道我,但我认识你。你在学校参加过卡拉ok大赛,还有新年晚会的演出。”
    “你那一嗓子喊出来威震四方,大家就都认识了。”女孩子笑着打趣雪晓雪琦,然后毫无拘束地在她身边坐下:“新晚会上你的那两个合作伙伴可是我的同班同学呢。”女孩说出了和雪晓琦一起参加过演出的法律系的两位男生铭洋和安靖的名字。
    “呵呵,原来是这样。”听眼前这个漂亮女孩夸奖自己,倒把雪晓琦搞了个大红脸,她笑着说:“让你见笑了,我只是喜欢唱歌,这可能和我自小生活在空旷的大漠上有关。
    “生活在大漠里的人,每当干活干累了,就放开嗓子高歌一曲,于是一天的劳累烦忧都抛在脑后了。”
    “《诗经》里的古诗词据说也是这样,唱歌是为劳动时减轻劳累而产生。”雪晓琦像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
    “不,我说得是真心话”,女孩望着雪晓琦诚恳地说,“你嗓子真好。尤其是那首《青藏高原》唱得特别好,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现在想来那高亢悦耳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悠悠回荡呢。”
    “哈!过奖啦!不过,赞美之语人人爱听,还是要谢谢你记得我的歌声。”说着,雪晓琦从包里抓出一把糖果递到女孩面前:“给,我请你吃糖,昨天我一同学临走时留给我的。”
    那女孩也不客气,抓起一块剥了皮就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起来。很快两个女孩子就如熟识的老朋友一般,叽叽喳喳聊到一块。两人谈论着学校时的所见所闻,发表着各自的看法和意见,这让候车无聊的时间飞逝而过。
    两人天南地北正说得起劲就听见候车室的广播响起,提醒雪晓琦她们等待的那一辆列车即将进站。候车的人们从四面八方“呼啦啦”蜂拥而至,潮水般向检票口涌去。
    雪晓琦和那女孩相视一笑加入排队大军的行列。
    等车的人算不多但依然拥挤,挤车抢座已经成为了大多数国人的一种生活习惯,仿佛抢来的东西才倍显珍贵。雪晓琦和新结识的女孩挤不过别人,也不好意思去挤。
    来势汹涌的人潮才不管踩到别人的脚丫,撞不撞到别人,两个女孩赶忙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对望着苦笑,脸上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她俩就跟在人群后边走边聊,等别人都上完了,才走到列车门口。
    上车后一看票才得知那女孩和雪晓琦不在同一车厢,她在九号车厢,雪晓琦在十号。于是两位新结识的朋友依依不舍互道珍重,然后就向各自的车厢走去找座位。
    穿过拥挤的车厢,雪晓琦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到自己的座位。好在她有先见之明带的东西不多。她拿出开水杯和一包零食放到面前的茶桌上,然后把随身背的小包放在行李架上。
    硬座厢里看上去都是些年轻的面孔,应该是打工者和学生居多。天热加上人多,在车厢呆了仅仅一会儿功夫,雪晓琦感觉已是遍体生津。
    雪晓琦的座位紧靠着过道,她尽量收敛着自己的腿脚,生怕挡住了进进出出的人群,免得他们踩到她的脚。乘客们拎着大包小包,你进我出,人头攒动,拥挤喧闹。经过好一阵子的来回走动,杂乱纷繁的乘客也都各自归位。
    火车缓缓启动带来几丝凉风,雪晓琦这才感觉舒适了许多。年轻漂亮的列车员提着小筐叫卖着各种小物品,乘客们拿出吃的喝的开始进餐。雪晓琦上车前已吃过饭,这会又热又闷毫无饮食的欲望,只是坐在窗边默默地看着外面。
    不知什么时候,黑夜已经张开了温柔的怀抱轻轻向大地覆盖去。透过窗户,依稀能看见零星的灯光随着疾驰的列车一闪而过。那若隐若现的灯光,总给黑夜里行路的人几许温暖的希望和想象。
    雪晓琦趴在窗户上向外望去,她想了很多很多,脑海里全是四年大学生活的点点滴滴。也许是特殊氛围使然,一些美妙的句子在她脑海中滚滚而来,她真想拿出一个笔记本赶紧记下来,却怎么也理不出一个清晰的头绪来,这几天的离别使得她身心俱疲。
    她和同学们曾约定十年后再见。可是十年后真的能相见吗?也许不能。有时候不见是因为时间、经济等能力不够,有时候不见是因为不愿意再见。每个人都愿意别人记住自己最为灿烂和美好的时光,而不是落魄和潦倒的愁苦。
    十年,谁能料到一切又会是怎样的呢?现在大家都在同一起跑线上,或回各自的故乡或远赴他乡发展。可是十年后就不一样了,差别就会象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毫不情地横亘在她和她的同学之间。
    然而,不管十年后能不能相见,不管十年会不会忘记彼此,只要心中有了坚定的意愿,殷切的祝福,也就有了对前路未知的希望和美好的憧憬。
    雪晓琦轻闭着眼,靠在坐垫上假寐一会,好让疲惫干涩的眼睛得到一点儿休息,这几天她流得眼泪太多了。她的思绪仍然格外活跃,一点也平静不下来,眼前交错出现常伴她身边的每一位同学。
    天真活泼的同桌莉娅,情深义重的舍友阿牛,还有总在困难时帮她一把的“及时雨”洋洋。那一双哀怨的明眸使人心酸。那双大眼睛就是江燕平的女友欧阳娟儿。她本是活泼开朗爱说爱笑的,毕业前却变得泪眼婆娑,满面愁容。
    欧阳娟儿被爱情折磨得皮包骨头,只剩了一对大而无神的眼睛。不知谁说的,感情上的事别人帮不上忙,只有自己能帮自己。朋友的劝慰就如同一剂强心针,打下去当时能起点作用,然而药效过了,以后漫长的康复还得靠自己悉心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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