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齐军的信使又再次带来一封劝降信,这次我没有看也不看就把纸张揉软留着擦屁股用,还是打开信看也不看开始四处找笔。现在城里成了水帘洞,哪有笔墨纸砚的地方,我好不容易找了一根烧成半截的木头,用黑的那头在纸上歪歪斜斜地写了一个大字——遵。
    画邑城外,齐军大营。这支军队的统帅呆呆地看着祖聪写的那个大字。许久,他抬起头问道:“还是没统一结果?”众将都摇了摇头。
    他叹口气说道:“我现在先理理思路啊。有人说接受投降,因为夺回画邑才是重中之重:现在持这样观点的人有的认为接受投降然后善待俘虏,这样可以消弱附近几座城池燕军的抵抗;也有人说接受投降之后杀掉他们,因为我们的很大伤亡都是城里的人造成的,士兵仇恨很深。对吧?”众将点点头。
    统帅接着说:“还有人说不接受投降,因为城里的燕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我们再攻击一次一定能拿下画邑城对吧?”众将点点头。
    统帅继续说:“我们浇了他们这么长时间了,也进攻好几次了,谁能告诉我什么时候‘再攻击一次一定能拿下画邑’的那次攻击是哪次攻击?他可以带着本部兵马去试!我给他请头功!”几个主张拒绝投降的赶紧低下了头。
    “接受投降吧,杀还是不杀好呢?你们给我个主意。”
    一个人站了出来说道:“禀告将军,末将主张杀了,为我们的同僚还有穆宫主报仇。”
    “放屁!穆宫主岂能败给一个毛头小子?”一个人不满道。
    “那你告诉我,穆宫主这几天都没有归营是怎么回事?难道在画邑城里边和祖聪喝水赏河吗?”
    “穆宫主可能有事先走了,他老人家的想法咱们怎么能理解。而且不要总是以为祖聪还活着,那晚稷下的学生说已经杀了穿明光铠的那个人了。”
    “那我倒想问问你,你见过祖聪吗?他还在城头巡视,我昨天刚刚见过。还有当时穆宫主天地传音我们都听见了,那个穿明光铠的是替身,宫主身边的学生说他直奔祖聪而去,之后就没有了音讯。我感觉宫主驾鹤西游的可能”
    “满嘴喷粪!时正信你再诅咒我师父我要你好看。”正说着,一队穿着蓝色圆领窄袖袍衫的人涌进了大帐。一直坐着的统帅也站了起来。
    时正信对门口行礼道:“末将也不希望宫主有事,只不过现在确实是凶多吉少。”
    “你”刚才骂人的伸手要打。
    “哎,不可!”一个蓝衣服老人说道。骂人的气焰顿时消减了很多。老者张口说道:“我师弟此次没有回来,不管什么原因,你们爱说什么也好,总之他是没有回来。”
    此话一出,营帐顿时交头接耳声四起。这几句看似废话的废话实在是值得揣摩,难道稷下的态度是谁也不敢往下想。
    “但”老者一说话,营帐又安静下来。“我师弟平时最爱说的就是‘杀尽天下之敌’,画邑城里的算不算?当然算!我师弟还想要活剖了祖聪为穆洋,为黄云天,为攻打画邑而死难的将士们报仇,不管祖聪现在到底死没死,城破之后他必须是死的!他们想投降,是他们的事。我们想杀降兵是我们的事。二者之间,一点都不违背。这就是我们稷下学宫的意见。
    ”
    “可是三长老。”一个末将赶紧出班弯身行礼“一旦屠了画邑的降兵,其他城隘的燕军有可能顽抗到底啊。望三长老三思。”
    稷下三长老走到那个人面前说道:“是你打城打不下来,和我杀俘虏有什么关系?如果你认为关系重大,那我听你的!”说罢,三长老弯身行礼。
    三长老屈尊下拜不代表谁都能接的,那个将军马上跪倒在地上说道:“是末将考虑不周,还劳烦三长老谅解则个。”
    “早这样,何必还这么多废话。”三长老带着稷下学生回去了。
    营帐的人都看向统帅,统帅说道:“都看我干嘛?什么意思不懂吗?先接受投降,然后把降兵杀了,尤其是那个祖聪,让要是还活着就交给稷下学宫的处理!”
    我把准备诈降的消息告诉了残存的三个都尉,花都尉把穆槐的头从尸体上砍下来,说道:“咱们把他的头钉在城楼上,让他们知道知道,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我摇摇头说道:“你要是这样做,他们能把我们切成碎片。穆槐的尸首还是留在城里让他们自己处理吧。记住这次是诈降,我们就为能跑出这摊水井,出去之后往北分散跑。看看谁运气好了。”我们四人紧紧抱在一起。
    投降出城,我为了防止手脚被束缚,先让城中的百姓出城。开始我们人数锐减的时候,我们强迫城中的男人帮我们打下手,每天管两顿饭,其实就是面糊。可是女人在家没活干,最后连碗面糊都得不到。这次让平民百姓先出城,选几十名“先锋”化妆隐藏在百姓人群中作为内应,方便我们最后行动。
    现在选先锋的条件很宽松了。以前战事胶着的时候需要选拔一些先锋作为死士打破僵局,要达到这个标准必须能跃一丈宽沟、能抛丈二高火球、能于马道旁并马跑出马道者,才有资格。可是现在,只要你能顺顺当当站着就行。
    我从里边挑出了四十多人,和他们说了我的计划。混入难民之中,泅水出降,以便里应外合,乘机突围。等到他们越过土墙进入敌人营地之后,立即从敌营内杀起,我们则从外部攻进去,里应外合,乘敌不备,迅速突出重围。第二天,齐军拿出两条巨绳,一头栓在他们营地,一头拴在我们这边。难民和我们的士兵脚踏一绳,手攀一绳,过水来降。过水之后,齐军将城里出来的人分开遣往各个营地。我在城墙上看到这一幕,直想抽自己嘴巴。
    光考虑自己这边的因素了,却忘了想怎么应对齐军的突发状况。别人说我说得没错,承担起责任的时候总是考虑不周。花都尉看我迟迟不下命令问道:“副指挥,咱们什么时候上?”
    我只能应付道:“先看看情况。”
    事情到最后就不了了之了,后来才知道齐军早就防着我们诈降这一手呢。出城的人一进营门口开始登名造册;往里走十步,不管男女全部搜身,我安插进去诈降的人因为怀揣利刃全部被搜出来了;往里走三十步,就捆缚两手。每一个燕兵都由五个齐兵看押。
    第二天,他们又假意来城中讨论继续投降的事宜。没有必要演下去了,我把那张劝降书揉软,准备明天早起上厕所时候用。如果我明天早晨还能拉出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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