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求来求去,运管所才答应他可以交八千块钱取车,但他哪里有钱?结果还是只有两个姐姐帮他想办法。
    童小安见整野的整得这么厉害,他也胆小起来,说:“我们这种家庭,吃得起补药,吃不起泄药,如果喊我拿两万出来取车,我会急疯。”
    他不敢再打野的了,而且现在私家车越来越多,跑野的的也越来越多,城区又堵不说,生意也远不如以前,跑一天下来才几十块钱。
    他想找个工作,又看报纸招聘,又跑职介所。跑了几天,没有找到适合他的工作。
    这天从招聘市场出来,他买了一份瞭望,这是m城为了扫除街头的牛皮癣小广告而办的一份公益性报纸,主要发布一些转让、招聘信息。
    童小安找到招聘专版,一一看过去,看到一家科技公司招聘司机,五千块钱一个月,但是要自己带车上班。
    他的心一动,这工资算不错了,他又正好有车,他当即打电话问那家公司还需不需要人,对方说要,让他第二天去看看。
    第二天,童小安到了那家科技公司,一个中年女人接待了他,很和蔼地说,他们公司是销售电子元件的,上班是早九晚五,一个月四天假,不过要先交一千五百块钱的培训费。
    童小安不明白为什么要交培训费,问:“这个培训费是做什么用的?”
    中年女人说,这是公司的规定,凡是决定来公司上班的人都要交培训费,不过这钱在做满一个月后会退给他。
    听说一个月后会退,童小安就同意了,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来上班?”
    中年女人问:“你有没有车?”
    他说:“有,那辆红车。”他指着自己的车给她看。
    那女人点点头,又看了看他的身份证和驾驶证,说:“如果你愿意来我们公司上班,交了押金随时都可以来。”
    童小安说:“我身上没有带钱,那我明天来交押金吧。”
    中年女人同意了。
    童小安回来跟江子纯商量,江子纯对交押金这事很疑惑,说:“现在不是不准收押金了吗?”
    童小安回答:“人家说是培训费,其实是押金,因为我要负责送货,他们可能是怕我把货拉起跑了,人家那些货多值钱哦,一千五百块钱押金算很少了,只是象征性的收一点钱。”
    江子纯说:“那随便你吧,反正你自己看好。”
    第二天,童小安交了一千五百块钱押金,签了一份试用合同,言明试用期一个月,试用期间的工资是五千块钱一个月,他要随时听从公司的调度和安排,如果因为他自身的原因给公司造成了什么损失,或者他自动离开了公司,押金不退,当月工资也要扣除。
    合同签了后,童小安就开着车去正式上班了。
    不过,几天后,他就发觉情况有些不对劲,这个公司说是生产电子元件,但他从来没有看见过什么货,天天就载着几个大个子男人跑来跑去,其中有一个,他们叫他马总。
    童小安没有别的事情做,相当于是马总和那几个人的专职司机,每到一个地方,马总就让他留在车里,他们办完事出来,他就载他们离开。
    慢慢的,他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出,这个所谓的科技公司,根本不是生产什么电子元件的,它披着科技公司的外衣,实际上是一家暗中放高利贷的机构!
    他们放高利贷的利息非常高,借给你一万块钱,一个月后,就要你还一万八!
    童小安以前就听说过,这种放高利货的公司是属于黑白两道都有人的那种人,他们经常在暗中调查一些稍微有钱的人,设下诱饵,诱骗别人向他们借贷,再用殴打等手段逼迫对方还高额利息。
    这种高利贷公司最通常是在茶馆里向赌博的人借贷,普通的叫法是“放水”而且他们都是先和对方结交成朋友,让你在“朋友”的引诱下染上赌瘾,先赢后输,越陷越深,于是向他们借水翻本,结果就被高利贷公司给套牢了。
    这种公司自然是不合法的,但他们既然敢放贷给你,就知道你的软肋,你除了以死解脱,无路可走!
    有的连想死的自由都没有,因为你如果死了,他们会继续找你的家里人!
    童小安知道他是在高利贷公司里面上班,顿时后悔了,后悔不该为了挣高工资来应聘这个工作,而且他们说的早九晚五也是假的,其实是晚五早九,白天休息,晚上出门。
    但合同上没有写这些,口说无凭,他如果现在不做就是他违约了,而且他也急着挣钱,又已经做了二十天了,就想着,等这一个月满了,领到五千块钱工资,再把押金拿回来,就不做了。
    童小安把几个人每拉到一个地方,他就在车子里等他们,几人拿到了钱就回到车上,有时他们会讲些怎么怎么揍那些欠钱的才能拿到钱,他的心里不由自主升上一股寒意,觉得这些人太可怕了。
    这个高利贷公司开了许多的分公司,他们每收到一笔钱,马上就又放出去,有时在银行贷款往出放。
    马总还笑着跟童小安说:“小伙子!等你领到工资了也入股,你这五千块钱下个月就能变成九千,如果你有车有房子,都愿意卖了来跟我们入伙,我们这几个都是没家没业的,却有用不完的钱!”
    童小安笑笑,不置可否,他虽然缺钱,却还不想以出卖自己的良心来换钱,更不敢和他们这样的人打交道!
    这天,童小安将几人送到一户人家附近,这里是一条小巷,人烟稀少,几人进去了很久都没有出来,童小安正等得不耐烦,忽然听见了小孩的哭声和女人的骂声,他一楞,这些人不会做出什么强-暴妇女的事情来吧!
    童小安犹豫了好一会儿,听见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响亮,他终就不忍心,决心去看一看。
    童小安下了车,顺着哭骂声传来的地方走了进去。
    上了二楼,找到了声音的来源,他敲敲门,里面的声音低了,门打开,马总的脑袋伸出来,看见他很意外:“你怎么上来了?”
    “我看见你们很久都没下来,我来看看。”他强自镇定地说。
    他的眼睛扫了一眼屋里,屋里十分凌乱,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人被一个男人捂住嘴巴,正在拼命挣扎,一个约莫四、五岁左右的小男孩也被另一人捂着嘴巴。
    童小安看看马总:“他们是怎么回事?”
    马总说:“这女人欠了我们的钱不还!”
    “她家男人呢?”
    马总说:“谁知道死哪里去了!”他将童小安让进屋,关上了门,向那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人放开了女人和孩子。
    女人直喘气,脸上有很清晰的指纹印,孩子跑到她面前抱住她的腿,叫妈妈,女人抱起孩子。
    马总说:“说吧,你什么时候还钱?”
    女人说:“没钱!”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抬手一个耳光,打得女人的脸偏到了半边,好一会儿,女人才回过头来,童小安看见她的脸上又添了几道指纹,孩子哇地又哭起来。
    马总骂道:“没钱!一句没钱就完事了?没钱你去卖都得把钱给老子还够!你这身段也能卖些钱,你如果找不着地儿卖,我帮你找!”
    女人大声骂:“你们把我男人骗去给你们开车,又骗他把房子卖了跟你们一起放高利贷,现在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房子也没有了,男人也没有了,你还说我男人借了你们的钱,还跑来要我还帐,我哪里还有钱给你们?”
    “你凭什么说我们骗你?我给你说得清清楚楚,你男人放高利贷,人家一次性要借五十万,他只有四十万,不够,跟我们借了十万,说好了第二个月给我们还十八万,现在已经两个月了,应该给我们还二十六万了,他一分钱不还不说,还躲着不见人!我们不找你要找谁要?”
    “你有什么证据?他有没有打欠条?”
    “打欠条?你开什么玩笑!你见过谁放高利贷会打欠条?”
    “没打欠条就是没借!”
    另一人不耐烦了:“马总!跟她说这么多干什么!”他一把拖过那孩子:“这小杂种能卖多少钱?”
    孩子吓得大哭,女人惊恐地冲过来抢孩子:“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儿子!”
    那人又一巴掌将女人打到边上去了,那孩子的哭声让他心烦,他一掌打在孩子脸上,骂道:“妈的!这小杂种吵死人!”
    “喂!”童小安出声阻止,已是来不及,那孩子的脸结结实实挨了这一巴掌,半天哭不出声来。
    女人发疯一般地扑过来,对着打孩子的那人又抓又咬:“你打我儿子,我跟你拼了!”
    那人将孩子丢在地上,抓住女人的头发,狠狠甩了几个耳光,打得女人晕头转向,跌倒在地!
    孩子从地上爬过去,扑在他妈妈怀里,不敢哭,两只眼睛里满是惊恐!
    童小安再也看不下去了,说:“马总!你们这样对付一个女人和孩子,不太好吧!”
    马总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另几人都冷冷地看着他。
    他知道这是一群要钱不要命的家伙,但要他眼睁睁看着他们欺负这母女俩,他做不到。
    他接着说:“等她男人回来,再来找她男人吧!”
    “等他男人回来?”马总冷笑:“他男人放高利贷放给那人,那人已经被他逼得跳楼自杀了,他现在既欠我们的钱,又有命案在身,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你以为他还敢回来?”
    “但你们这样逼她也没有用,她一个女人家,哪里拿得出来这么多钱?”
    “拿不出来?我告诉你,她是不想给我们还,只要她想还,没有拿不出来的!”
    “那,今天就算了吧,等她想法找到钱再说!”童小安实在不想看着他们打这可怜的两母女。
    马总想了想,说:“好!看在我们是一个公司的份上,今天我就给你个面子!”
    他转头对女人说:“我警告你,最好乖乖把二十六万块钱给我们还来,多拖一天,你还得更多!如果你实在不还,我们就只有把你的儿子卖了来抵债!你要报警也可以,警方正愁找不到你男人,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
    女人的眼里满是惊恐。
    马总接着说:“等你报了警,警方来了,你男人逼死人命,你也犯了包庇罪,你们夫妻俩就可以在监狱里团聚了,你两口子坐牢,没人照顾小孩,我就找人帮你们照顾,这小东西长得招人爱,会有人喜欢他的!”
    然后,马总起身一挥手:“我们走!”
    童小安看了看那个呆若木鸡的女人,又看了看那个可怜的孩子,跟着马总走了出来。
    这天晚上,童小安躺在床上久久睡不着,他想起了今天看到的那一幕,想起了这些放高利贷的人的凶狠,只觉得不寒而栗!
    他想,那些人为什么要去借高利贷?明知道高利贷是个无底洞,一旦陷进去,就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和放高利贷的打交道,一生都无法解脱!
    江子纯听他说了这事,胆战心惊地说:“你别去了,这些人太可怕了。”
    童小安说:“还有三天就到月底了,把这三天熬过去,我拿到工资,把那一千五的押金拿回来,我就不做了。”
    第二天晚上,童小安到了公司,马总说今晚不出去收帐,他要到d城去见几个领导,还说这几个领导都是些有钱有势的主,说句不好听的话,用钱就能砸死你,所以千万不能得罪了他们。
    童小安载着马总开了四个多小时的车到了d城,进了一家大酒店,马总让童小安一起上去,因为往天他也经常和马总他们一起吃饭,就没有推辞。
    进了雅间,马总一一向他介绍,都是些什么总什么总的人物,一个个说话很高调和张扬。
    他们一边海吃海喝,一边咋咋呼呼地吹嘘自己怎么放债,怎么收帐,吃了谁谁谁多少钱!
    童小安渐渐听明白了,这哪里是什么领导,不过都是些靠放高利贷挣些昧心钱发起横财来的主,办了些空壳公司,自封为某某总。
    两个所谓的老总喝着喝着来劲了,非要敬童小安一杯,童小安再三推辞,说他要开车,不能喝酒,老总们都说:“怕什么,我们随时喝完酒就开车,从没出过什么事,男人家,哪里那么胆小,不怕,来,喝!”
    他一再表示不能喝,那老总不高兴了:“哎!我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我敬酒从来没有放空过,就你不给我面子,我也没要你喝很多,你表示一下总可以吧?”
    童小安看看马总,希望他能劝住几位老总,别让他喝酒,但马总在打电话,童小安没有办法,只好说:“那我表示一下!”
    喝了这个老总敬的,也得喝那一个的,四个老总都敬,他不得不陪每人喝一点。
    其实他那根本不叫喝,因为他知道自己要开车,职责所在,不能因为喝酒误了工作,所以只是象征性地在嘴皮上沾了一下。
    几个人酒足饭饱出来,童小安去倒车,这里没有停车场,只有一个巷子,不过车不多,人也不多,他慢慢往出倒,忽然就听见有人叫喊起来,说他把人撞倒了!
    他心里一惊,却根本不信,他的手艺向来很好,刚才虽然喝了点酒,但那点酒对他完全没有影响,他现在头脑很清醒,而且车又倒得慢,怎么可能把人撞倒了?
    他下了车,跑到后面一看,竟然真的有个人倒在车后,一辆自行车倒在车子的轮胎旁边。
    另一人对着他大声嚷嚷,说他把人撞倒了,问他怎么办,看来这人和地上那人是一路的。
    站在酒店门口聊天的几个老总跑了过来,有的抱怨他怎么不小心点,有的就对那人吼道:“吵什么吵!先送到医院去检查,看要不要紧。”
    另一个在他耳边悄声说:“你快跑,我们帮你拖住他们。”
    童小安的脑袋里划过了“跑”这个字,但他很快就放弃了,他深知,他没有撞上人,他们也不可能受伤,很可能是碰磁的想讹诈他一点钱。
    但是如果他现在跑了的话,那就是肇事逃逸,性质就严重了。
    所以他摇了摇头,说:“我送他们去医院吧。”
    那人见他不跑,拍了拍他的肩,说:“那我们一起到医院去。”
    两个老总把躺在地上的人用他们的车送到医院去了,另外两个和马总一起,坐童小安的车往医院赶。
    童小安的心里是害怕的,他已经意识到这件事是马总他们一伙人有预谋的行动,目的当然是为了敲诈他的钱。
    如果他们只是要钱还好办,只要要得不多,他总能想办法凑齐给他们。
    他担心的是他们还会不会对他做别的事,比如抢车,或者打伤他,杀死他!
    这时候,他想着家里的妻子和孩子,如果江子纯知道他现在遭遇到的处境,她会有多担心?
    如果他再也不能回到家里,她又会有多担心?
    到了医院,那人已经躺在病房里了,另一人在和那两个老总讨价还价,然后两个老总过来告诉他,说如果童小安拿一万块钱,他们就私了,如果童小安不同意给钱,他们就要报警!
    “一万?”根本就没有撞上他们,他们就是讹他一万块钱,这些人的心也太黑了!
    童小安说:“能不能少一点?我没有这么多钱。”
    那人不等他说完已经喊起来:“我要报警!要报警!要报警!”
    一个老总便劝他:“不能报警,你喝了酒,问题有点严重,如果报警,搞得不好要拘留,现在对酒后驾驶查得很严!”
    另一个说:“给他一万块钱算了,给了你好早点离开,万一他一会儿后悔了,又报警抓你,再在医院里这样检查那样检查,你花下来还不止一万!还要在牢房里呆着受罪!”
    马总也说:“愿意花点小钱,不愿意坐牢!”
    四、五张嘴不停地说,童小安根本没法静下来仔细思考,那人还在不停地叫:“我要报警!要报警!我不要钱,就要报警!”
    童小安想,如果自己没有喝酒,那是不用怕的,报警就报警,交警来了自然能真相大白。但自己确实喝了点酒,交警一来,喷嘴一验,马上就能测出他嘴里有酒精,那他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还有一点,在这里他人生地不熟,他很明白自己着了道了,如果这些人拿不到钱,他说不定还会受皮肉之苦!
    思来想去,他没有奈何,只能答应给钱,但是身上没有,只能回m城家里去拿。
    马总宽宏大量地说:“没事,没事,我先把钱帮你垫付了,你明天把钱取来给我就行了。”
    这时候,身在m城的江子纯还在上网。
    没有开饭店后,她就宅在了家里,买了一台旧电脑,开始在空间写写日记,后来有人说她的文笔不错,说:“你为什么不到网站去发?”
    她于是找了一家网站发,开始什么也不懂,不知道点击和收藏是干什么用的,有编辑找她签约,她也糊里糊涂的,不知道这约签着又有什么用。
    白写了一年多时间后,慢慢混熟了,她才知道,原来写网文是可以有收入的,于是开始认真地写,签约,上架,努力把一本本书往好地写。
    她有了读者,收入也有了,虽然比不上她开饭店,却比她打工强,就她这没技术没文凭的,出去打工也就一、两千块钱一个月。
    而且如果她出去打工,没法给童小安和童家雨做饭,那他们都得吃饭店,她挣的那点钱还不够三个人吃饭店。
    所以她开始走上了职业写作之路。
    她经常熬到凌晨一、两点才睡觉,虽然辛苦,却因为这正好是她的爱好而乐在其中。
    这天晚上凌晨一点过的时候,她还坐在电脑前忙,只是有一点心神不宁,从童小安找这份工作后,经常晚上不回来,只要他没有回来,她就担着一颗心。
    手机突然响了,她急忙拿起来,看见是童小安打的,她赶紧接了:“喂。”
    童小安低声说:“我把人撞了。”
    江子纯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她想起有的司机撞了人后,总是被伤者的家属狠狠打,她很害怕,颤抖着声音问:“你有没有事?”
    童小安说:“我没有事。”
    江子纯又忙问:“那对方伤得怎么样?”
    “他伤得也不重,但是,他们要一万块钱,不然就要报警,我喝了一点酒。”童小安说得有一点乱。
    江子纯还是听明白了,说:“嗯,你答应给钱就是了,只要你没事就好。”
    童小安的眼泪差点掉出来,他想起了他母亲,如果母亲知道他发生了这样的事,只会不停地埋怨他。
    江子纯又说:“你听我说,你不要着急,钱没有关系,车不要了也没有关系,只要你回来就行了,对于我和儿子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
    过了一会儿,童小安沙哑着声音说:“没事,我明天回来,我的手机没电了,先挂了。”
    江子纯说:“好的,你别担心,明天回来我们再说。”
    挂断电话,江子纯浑身不断发抖,她不怕给钱,怕的就是童小安受到伤害!
    但她想像童小安在d城发生了这种事,一个人孤苦无依,不知道他有多么害怕,她心痛得掉眼泪。
    这一夜,江子纯几乎没怎么合眼。
    第二天,童小安回来了,他的车被人家扣在了d城,他还写了欠条,才搭客车回来的。
    江子纯打开门,看见童小安的脸十分憔悴,眼窝深陷,无精打彩,她心疼地上前抱住他,说:“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
    童小安也抱住她,两个人拥了好一会儿,江子纯拉他过去坐下,童小安讲述了事情经过,说:“从我去应聘就进入了他们的圈套,他们招司机要自带车辆,还要交押金,一般有车的人如果去应聘这个工作都会上当。”
    江子纯说:“没事,他们不就是要钱吗?给他们就没事了。”
    对于他们这样的普通人来说,除了拿钱免灾,还能怎么做?
    敢放高利贷的人,都有十分强大的背景,除非你有比他们更强大的背景,否则,你的任何对抗都是鸡蛋碰石头!
    江子纯只想一家三口平平安安在一起,不想惹什么麻烦!
    童小安说:“昨晚其实挺危险的,有个人一直怂恿我,喊我快跑,我如果真的跑了的话,我不仅会挨打,坐牢,车子也会被他们吃掉,还会给你和儿子带来麻烦!”
    江子纯点头:“不能跑,你又不是有意的,你一跑就反而亏理了。”
    童小安说:“我今天还要送钱过去,但我们的钱全在股市里,我给薛刚打了电话,他借给我一万块钱,我一会儿去拿。你今天把股票卖了,今天星期五,钱转不出来,星期一转出来了就给薛刚还。”
    在开饭店的时候,他们在小镇上买了房子,后来把欠童小玉的钱也还清了,有一点余钱,童小安就学着去炒股。
    那时候正是爆发全球金融危机的时候,股市一路飘绿,直线下跌,从六千多点一直滑到了一千六百点,很多股民被套牢,甚至有贷款炒股的人因亏得太厉害还不起贷款,而跳楼寻了短见。
    江子纯反对童小安炒股,说:“人家进去了的都往出跑,你还往进跑。”
    童小安说:“这你就不懂了,就是要趁人家往出跑的时候,我们进去才能赚钱。”
    童小安好说歹说,江子纯答应他用五千块钱小试。
    这时候股市已经涨到两千点了,童小安当时没有买电脑,也没有可以看股市的手机,每天只有跑到证券中心去看行情,他也是怕亏的人,眼睛盯着眨都不敢眨。
    后来为了方便炒股,他买了一台电脑回来,小心翼翼地炒了几个月,五千块钱本钱涨到了二万五,等于赚了两万。
    但随后行情就一直震荡,没来得及卖就跌了,他说懒得管了,反正那钱是赚来的,亏了也不算什么,就一直扔在股市里。
    从地震后他们就没什么收入,开支却很大,饭店转让后,江子纯没有工作,童小安打野的冒着风险养活一家人,郑美莲还三天两头来要钱,动不动就说:“我要死了,你不用来给我收尸。”
    只要她打电话说这话,童小安就知道她又想要钱了,只能给她送回去,每一次至少都得给五百块钱。
    所以这两年挣的钱除了吃穿用度,他们几乎没有什么余钱,现在这一万块钱只能卖股票。
    江子纯点头答应。
    童小安说:“我们现在挣一万块钱好难”他的喉咙硬了。
    江子纯安慰他说:“钱有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有了还可以挣,只要我们一家三口平平安安在一起就好了。”
    童小安到薛刚家去了。
    薛刚和童小安认识差不多八年了,童小安那年刚到m城卖小电器,就是薛刚领进门的。
    现在薛刚也早就没有卖小电器了,他在批发各种饮料,赚了不少钱。
    童小安到了薛刚家,他没好意思说自己被诈骗了,只说星期一就把钱还给薛刚,薛刚说没有关系。
    童小安从薛刚家回来,准备到d市去,出门的时候,江子纯要他把他在d市交钱的详细地址都告诉她,还有那些人的名字。
    她说:“如果你平安回来了就算了,假如你有事情,我一定要把他们的事情写出来,拱翻他们!我就不信他们能只手遮天!”
    童小安安慰她:“我不会有事,他们就是想弄我一万块钱,我给了钱就行了。”
    童小安把钱送到d城,马总倒也没有为难他,收了钱,把他打的欠条给他看了,又马上撕碎了,就把车钥匙还给他了。
    童小安回来了,江子纯心里松了一口气,股票她已经卖了,只是这段时间正好又是股市低迷的时候,他们原来的二万五,只有不到两万了,现在取一万出来,就只有几千块钱了。
    童小安把钱还给薛刚,回来后他就想出去跑车,江子纯拦住了他:“你先休息几天。”
    童小安说:“我要早点把钱挣回来。”
    江子纯说:“不用着急,一个人一生能挣多少钱是有定数的,再说,去财消灾,我们没有了这一万,以后我们一家人就顺顺利利的了,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你先去休息,我现在还有稿费呢,我们不会饿肚子的。”
    这一次的事件给童小安留下了极为严重的心理阴影,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不敢再出去找工作了,怕再一次遇上马总这样的坏人,怕自己再被骗。
    他想自己做生意,但又没有多少本钱,也不知道做什么生意才合适,所以他仍然只能打打野的,只是很小心了,不敢拉陌生人,只靠几个熟人又挣不了几个钱。
    好在江子纯的写作有了起色,她非常努力,三年时间写了有十多本书,近千万字,前一年半都没有什么收入,后来因为在无线上有了成绩,她买断了一本,加上以前的书分成的钱,慢慢存了有几万块钱。
    但这时候,郑美莲打来了电话,要他们送几万块钱回去还贷款。
    原来是灾后重建的贷款期限到了,村上通知,如果不按期还款,就要交纳高额利息,郑美莲吓着了,她原以为不用还,结果还是要还,她们卖水果卖茶叶虽然有些钱,她当几年保姆也挣了一些钱,但她哪里舍得拿出来,所以催童小安还。
    童小安说:“明知道我挣不到钱,还逼我。”
    江子纯说:“没事,还吧,这钱不还总不行。”
    童小安取了四万块钱回去,郑美莲说不够,他只得又取了一万,但当他把这一万递给母亲后,郑美莲才说这钱她是要拿去买保险的。
    童小安说:“您买什么保险?农村满了六十岁,您不用交钱每个月就能领五十五块钱了。”
    “太少了,我要买那种保险,交三万,满六十岁后每个月可以领一千多那种。”她理直气壮地说:“只要我买了保险了,你以后不管我我也不怕了。”
    童小安说:“您的意思是,您现在买了保险了,有钱了,我以后不用管您了?”
    “你娃娃敢!”郑美莲吼道:“我有钱没钱,你都得管我,你敢不管我,我上法院去告你!”
    这时候,m城的房价下跌得很厉害,童小安跟江子纯商量:“我们把镇上的房子卖了,在城里来另外买一套,行不行?”
    江子纯想了想,说:“能在城里买当然好,但我们哪里有那么多的钱?”
    童小安说:“把镇上的房子卖了,你的稿费全拿出来,如果不够,我们再贷点款,现在这个房价,贷款也愿意买。”
    江子纯同意了,于是去卖小镇上的房子,很顺利就卖了,卖了二十六万,但是过不到户,只是写了售房合同。
    这房子买了五年时间,赚了十万,江子纯说:“这比炒股划算。”
    童小安说:“我得赶紧去看房子,要不然这钱眼一花就少了。”
    他找的是二手房产中介,买不起新房子,他又不愿意按揭,所以就只能买二手了。
    童小安到了二手房中介,看中了一套房子,在m城中心地带,二楼,一百一十三个平方,房主有四层楼,因为急着要用钱,所以卖掉二楼,而且房主负责交税,童小安只需要给三十三万,再给一千块钱的中介费,就可以入住。
    他很满意,想买,但是说:“我现在现钱只有三十万”
    他的意思是等中介办好了房产证,他去抵押贷款。
    不料房主说:“没关系,你可以先给三十万,那三万明年年底前给就行。”
    童小安没想到这个房主这么好说话,大为惊喜,马上就签合同,然后中介帮着办证。
    麻烦来了,因为他刚刚才卖了一套房子,又还没有过户,再买这一套,就属于二套房,要交高额税。
    房产中介说有两个办法可以避税,一个是童小安回c县出一个证明,只要证明他这里买的是第一套房就行。
    如果出不到这个证明,那就只有用另一个办法,就是他们假离婚,这套房子办在江子纯的名下,这样就不算二套房了。
    童小安不想假离婚,他对江子纯说:“我不是信不过你,只是觉得好好的离婚,有点不吉利。”
    江子纯也不想假离婚,说:“那你回c县去跑跑,如果不行,就交税吧。”
    童小安回到c县,他对新县城的政府部门很陌生,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碰,却意外碰到了一个熟人。
    这个熟人是尤小芳以前的邻居,也就是地震发生后,郑美莲听她说什么都没有了,连卫生纸都没有钱卖,同情之下给她拿了一百块钱的李静。
    后来童小安又把李静和她老公接到饭店来吃饭,李静他们在危难中得到了童小安的帮助,他们很感动,也一直想感谢童小安,却没有机会,这时候看见童小安在c县县政府转悠,她忙上前问童小安到c县来做什么。
    童小安说了想办一个房产证明的事情,李静爽快地说:“这事好办,我让我男人帮你办,他有熟人。”
    原来,李静的老公现在是县政府的司机,对各部门极为熟悉,李静打了一个电话,她老公明白了情况,让她带童小安去找一个人。
    有了李静帮忙,童小安很顺利地办好了证明。
    童小安回来把这件事告诉了江子纯,江子纯说:“所以,多做好事,总没有坏处。”
    房子买了,但他们也没有钱了,屋里没有家俱,也没钱装修,而且还欠房主三万,不过他们一点儿也不焦虑,江子纯说:“反正儿子在这边上学,我们还要留在这边照顾儿子,再挣几年钱,就可以搬回去了。”
    童小安说:“我们终于在城里有了一套自己的房子,以后再也不怕谁往出赶我们了。”
    新县城完工了,有入住资格的居民纷纷搬了进去,郑东林、郑西林、郑南林、郑伟林都搬了进去,不仅有了漂亮的楼房,还要享受低保。
    郑东林为了能多分房子,赶着让女儿郑小梅结了婚。
    郑小梅已经交往了不知道多少男朋友了,还经常带回来,郑东林也是个爱贪小便宜的,只要女儿带回来的男孩子提着礼物来,他就高兴,并不过问女儿和对方倒底发展到了哪一步。
    他原本比较老实,是想不到女儿早点结婚可以多分房子这事的,不过他虽然不懂,几个弟弟可都聪明,他上街的时候,郑西林跟他说:“哥,你叫小梅赶紧结婚,把女婿的户口拿进来,你们可以多分一套房子。”
    郑东林一听,还有这样的好事,赶紧回去对郑小梅说:“小梅,你赶快结婚,要分房子了,结了婚可以多分一套。”
    郑小梅说:“我跟谁结婚啊?”
    “不管谁都可以,只要你结了婚,叫你男人把户口拿进来,我们就可以多分一套房子。”
    这人老实得近乎糊涂。
    郑小梅说:“要把户口拿进来,那就只有刘明才,他爸爸妈妈天天喊他滚,他原来就问可不可以到我们家落户。”
    郑东林立刻说:“那就是这个刘明才,你快跟他商量一下,要赶紧结婚,拖久了就分不到房子了。”
    郑小梅和刘明才一商量,正合刘明才的意,谁不想在县城有一套房子啊?所以他同意马上结婚。
    他们结了婚,刘明才的户口迁了进来,于是分房子的时候,他们果然有了两套房子。
    郑东林把大一点的那一套给女儿,他自己住那套小的。
    郑小梅怀上了孩子,跟郑东林商量说:“爸爸,我们那里那么宽,你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吧,煮饭也方便一些。”
    郑东林说:“那我这房子怎么办?”
    “我们把它租出去,还可以收些房租。”
    郑东林觉得郑小梅说得有道理,就搬过来了,租房子的事情他不懂,把钥匙交给刘明才,让他去出租。
    一家三口住在一起,矛盾就出来了。
    刘明才以前也是个操社会的,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跟郑小梅结婚后,他天天打麻将,郑小梅怀着孩子懒身,不想煮饭,喊刘明才回来煮,他理也不理。
    郑小梅晚上抱怨,刘明才说:“你爸爸一天在街上闲逛,你叫他搬过来住,给你煮饭。”
    所以郑小梅才把父亲叫到一起来住。
    但刘明才的懒散让郑东林也看不惯,说他几句,刘明才就甩门出去,几天都不回来。
    刘明才不回来,郑小梅又不高兴了,她躺在床上不起来,郑东林把饭给她端到床边,她一边吃一边埋怨父亲不该说刘明才,把刘明才气走了。
    郑东林骂她没用,连男人都管不住,郑小梅和他对吵,吵着吵着,她赌气说:“我不吃了!”端起碗扔在了地上。
    郑东林辛辛苦苦煮熟的饭被她这样倒了,一气之下抬手打了郑小梅一巴掌。
    这时候正好刘明才回来了,推开门看见岳父打妻子,他吼道:“老不死的搞啥,你为啥打我老婆?”
    郑东林一听更生气,骂道:“我打我女儿,关你什么事?我的女儿我想打就打。”
    他又冲过来打郑小梅,郑小梅急忙跳下床往出逃,刘明才拦住郑东林,郑东林拖过晾衣杆就打。
    郑小梅过来抢晾衣杆,他反手一棒打在郑小梅的手腕上,郑小梅从小到大都没有挨过打,这一棒打痛了,她甩着手哭叫起来。
    刘明才火了,冲过来把郑东林的脖子卡住,骂道:“老子卡死你个老不死的!”
    郑东林哪里是他的对手,被卡得连连后退,退到床边去了。
    郑小梅不仅不劝,还大喊:“卡死他!卡死他!”
    刘明才倒底没有卡死郑东林,见他翻白眼了,怕闹出人命,就把他放开了。
    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一结了婚就护女婿去了,郑东林伤透了心,失魂落魄地走出去,到了街上,看见郑西林哭起来:“老二,我不想活了。”
    郑西林忙问是怎么回事,郑东林哭着说:“刘明才差点把我卡死,小梅也吼我。”
    郑西林一听,火冒三丈:“他刘明才算什么东西?吃郑家的,喝郑家的,还敢打你?”
    郑西林马上给郑南林和郑伟林打电话:“你们到我这里来,大哥被人打了。”
    这几弟兄平时经常闹矛盾,但一旦有外人欺负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他们都能同仇敌忾,所以那两个一听说大哥被人打了,马上就赶到二哥这里来了解情况。
    听郑西林说了情况,又见郑东林一副可怜的样子,郑南林和郑伟林都骂开了,于是几个一起跑到郑东林家去。
    郑南林一见刘明才,抓住就是两个耳光:“我大哥有你打了的?你狗日的看看你端的谁的碗?再敢对我哥动手,老子弄死你!”
    郑小梅见几个叔叔气势汹汹的样子,心里害怕,偷偷打了报警电话。
    屋里几个人正在吵吵闹闹,警察来了,询问是怎么回事,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诉说经过。
    警察烦了,说:“别吵,一个一个地说。”
    郑东林诉说了刘明才卡他脖子的事情:“他骂我不说,还差点把我卡死。”
    警察又问刘明才:“你为什么打骂你岳父?”
    刘明才说:“他打我老婆。”
    警察又问郑东林:“你为什么打他老婆?”
    郑东林看见警察一脸严肃,他紧张得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郑南林说:“他老婆是我大哥的女儿,女儿做错了事,我大哥难道不该教训?你们警察是怎么回事?刘明才虐待、殴打岳父不管,却管我大哥打女儿,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郑西林和郑伟林也一起吵吵嚷嚷,要求把刘明才抓起来拘留。
    警察见他们吵得厉害,说:“这样吧,你们先跟我回派出所去调查。”
    郑小梅一听,以为要把刘明才抓走,她急了,冲过来喊:“我爸爸要强-奸我,我男人才卡我爸爸的”
    郑小梅这话一喊出来,一屋子的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谁都看得出郑小梅在撒谎,郑南林骂道:“小梅,你个死妮子傻了吗?你爸爸把你养这么大,你为了霸占你爸爸的房子,竟然编这样的话来冤枉他,想把他送进监狱,你不怕天打雷劈?”
    郑小梅索性撒泼地喊:“他本来就想强-奸我,刘明才没有回来,我还在睡觉,他直接就跑到我的卧室来了,掀开棉被正要欺负我,刘明才回来看见了,就一边骂一边卡他的脖子。”
    郑西林说:“小梅,你说话长长脑子,你爸爸养了你二十年,他如果要想欺负你,早就欺负了,还用等到你结婚后?”
    刘明才说:“小梅以前没有胸,现在怀上孩子了,胸变大了,我岳父才动了歪心眼!”
    “你个狗日的冤枉我大哥,我弄死你!”郑南林一声大吼,扑过去就打。
    警察及时上前拉住了郑南林,把刘明才和郑小梅批评了一顿,教育他们要尊敬老人,又把郑东林训一顿:“郑小梅虽然是你的女儿,但她已经是成年人了,你不能再用棍棒教育。她错了,你好好跟她讲道理”
    警察各打五十大板,这件事不了了之。
    不过郑东林却不愿意再和女儿女婿住在一起了,想搬回自己那套房子去,但那房子已经被刘明才租出去了。
    郑东林没有办法,只有另外租了一间房子,还是搬了出去。
    郑南林的妻子回来了,但郑南林不肯和她相认,却要求她办理离婚手续,他妻子见郑南林如此绝情,女儿也不认识她,和她没有一点感情,她无可奈何,只好答应离婚。
    郑南林早就有了一个相好,两个人也一直在同居,和妻子离婚后,他马上就和那个女人办理了结婚手续,于是他也有了一套大房子。
    说起来,这郑南林是一个异类,他对父母不好,和兄弟也经常发生冲突,但他对跟他在一起的女人非常好。
    以前妻子没有离家出走的时候,他包揽了一切家务,做饭、扫地、洗衣服,还为妻子洗头、洗脸,晚上还端洗脚水来。
    冬天,他说天气冷,让妻子别起来,他把饭煮好了,给妻子端到床边去,守着妻子吃了,他又去洗锅洗碗。
    妻子要什么,他就给买什么,妻子是他掌心里的宝,他呵护有加,所以妻子的突然消失让他一直都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有的女人,男人对她越好,她越渴望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
    妻子离家出走后,郑南林又处过几个女朋友,他对每一个女人都如妻子一样地对待,但他不会跟别的女人结婚,因为他还在等妻子回来。
    现在他的妻子终于回来了,他却不肯再要她了,闪电般和前妻离了婚,再闪电般和另一个女人结了婚。
    郑伟林的前妻跟那一个丈夫离了,跑回来要求复婚,他当然不同意。
    前妻以他不同意复婚,就要走儿子的监护权为要挟,如果儿子的监护权被前妻要走,分房子他就会吃大亏,郑伟林当然不答应。
    前妻以他不履行抚养义务为名,将他告上法庭,说他长期把儿子丢给她的父母带,对儿子的生活不闻不问,这么多年连生活费都没有出一分,所以要求法庭判决孩子归她抚养。
    双方经过举证,法庭认为前妻供诉的是事实,于是将儿子的监护权判给了前妻。
    郑伟林气得暴跳如雷,在法庭上大骂前妻,大骂法官,几个哥哥好不容易才劝住他。
    郑伟林打完官司回来,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女人,相亲的时候,两个人都比较中意。
    女人说他有一儿一女,都还算听话孝顺,郑伟林一听,这也不错啊,马上结婚,也能分一套大房子了。
    两个人相处了一段时间后,都觉得对方不错,于是办理了结婚手续,并正式举行了婚礼。
    郑美莲吃完喜酒回来,又在于明浩面前抱怨:“我几个兄弟奸得莫法,老三和老么都结两次婚,两次我都送了礼,童小安和童小玉两兄妹结婚的时候,我们虽然没有请客,他们当舅舅的难道还能不知道?也不说给补两份礼来!”
    于明浩无话可说,只能呵呵呵地笑。
    郑王氏还活着,九十岁了,身体很健康,跟郑伟林住在一起。
    她活了九十年,现在终于赶上了好时候,不做活也有吃有穿,还住这么漂亮的房子,她自然很开心,可惜的是郑木匠没有等到这一天。
    虽然九十高龄,郑王氏依然耳聪目明,说话口词十分清楚。
    她依然习惯在几个儿子之间挑拨离间,希望每一个儿子都跟她的关系好,却不希望儿子们之间关系好。
    这一点,郑美莲跟她十分相似。
    童小安看见江子纯比他的收入高了,他的心里不平衡起来,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男人,挣的钱还不如妻子多,很丢脸。
    他想做个小生意,想了很久,他跟江子纯说,想回山上烤腊肉卖。
    江子纯说:“那个不是那么简单的吧,为什么要回山上烤?”
    童小安说:“不回山上烤腊肉不行,这里的气温太高,放不久。而且我们山上是用柏树烟来熏,那样熏出来又好看,味道又正。”
    江子纯担忧地说:“赚不赚钱在其次,关键是,你回到山上去以后,和爸妈他们能好好相处吗?”
    童小安说:“我做我的事,他们忙他们的,互不干涉,没什么不好相处。”
    江子纯说:“我总觉得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
    童小安不高兴了:“我一说做点什么,你就反对,那你要我做什么?难道就让我这样玩一辈子?”
    江子纯见他生气了,她闭了嘴,知道他这段时间心情差,她也不跟他计较。
    过了一会儿,江子纯说:“那你先回去看看吧,如果觉得可以,就去做吧。”
    童小安到处跑了跑,又给郑美莲打电话,问在山上熏腊肉如何。
    郑美莲说:“那条件好得很哦,也好卖,那些游客都喜欢买我们这里的腊肉,你如果熏成了,我们卖水果就帮你带去卖了。”
    童小安说:“我怕跟你们吵架。”
    郑美莲说:“你熏你的肉,我们做我们的活,吵啥吵。”
    童小安决定回去试试,问江子纯说:“我们现在有多少钱?”
    江子纯说:“我的卡上有五千。”
    “那我先用这五千去试试。”
    “试吧。”
    江子纯觉得,既然童小安想做,那就让他去做,成功了更好,失败了,也不过五千块钱而已,如果不让他做,他会一直对她不满,认为她拖了他的后腿。
    钱有什么?挣来不就是为了花么?
    童小安取了这五千块钱,兴冲冲地买了猪肉,又买了几十斤盐,回山上先把猪肉划成条,抹上盐,盖在那里捂着。
    然后弄了一个小间搭架,又请于明浩用他的火三辆到街上的木材厂拉了两车锯木灰,还没开始熏,郑美莲就开始嘀咕了:“你请外面的车拉,四十块钱一车,人家还不愿意跑。我们给你拉这两车,耽误了我们半天的功夫,这半天卖水果我们少说也要卖一百块钱。”
    童小安听得火冒,拿出一百块钱递过去:“好了,您别说那么多,不就是想要工钱吗?我给您,人家两车八十,我给一百,您没有吃亏吧?”
    于明浩说:“拿啥钱,一家人”
    郑美莲伸手拿过去,说:“凭啥不拿?他请外人也是给钱,给我们不一样?”
    童小安转身出去了。
    熏腊肉对火候有很高的要求,不能有明火,只能用烟雾熏,还必须要在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里,童小安怕火燃起来了,只能守在屋里,被烟熏得两眼睁不开,不断跑出去喘气。
    于是他又让江子纯在网上给他买防毒面具,但网上卖的哪里是什么真正的防毒面具,戴上烟雾依然要进入眼睛里。
    腊肉熏几天后不敢再熏,再熏的话会变黑,而且有一股烟熏味,所以要挂在那里等它慢慢入味。
    童小安回到了m城,暂时卖不成腊肉,他对这生意又失去了信心。
    从跑野的后,童小安学会了抽烟,也学会了打麻将,抽烟是因为有时跑长途,为了提神。
    打麻将,是因为没有生意,或者运管所在整顿野的,不敢跑,就和几个朋友打打麻将混日子。
    江子纯叫他别抽烟,对肺不好,说了几次他都不听,江子纯就懒得再说了。
    但这天,童小安回来说:“我再也不抽烟了。”
    江子纯奇怪地看他一眼,又看看窗外,说:“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的?”
    童小安不理她的调侃,说:“老姚遭了。”
    “老姚?怎么了?”
    童小安开饭店的时候,老姚是距离他们不远的一家送水店的老板,比较熟悉,后来童小安又经常跟他打麻将,就更熟了。
    童小安摇头,说:“他病了很久了,什么都查不出来,就是吃不进去饭,人都瘦成皮包骨了。”
    “那和你戒烟有什么关系?”
    童小安沉默了一会儿,说:“他光检查,前后就花了一万多块钱,今天查出来了,是癌症。”
    “癌症?”江子纯吃惊地看着童小安:“什么癌?”
    童小安说:“三种癌,肺癌、胃癌、食道癌,而且已经晚期了,没救了!”
    江子纯明白他戒烟的原因了。
    从这天开始,童小安非常忙碌,老姚经常到各个医院去检查,因为他始终不愿意相信他得了癌症,有时让童小安送他去,如果他妻子送他去,就只有请童小安帮他守店、送水。
    他不敢关门,怕丢了客户。这个店是他们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
    当确信医学已经不能挽救他的生命后,老姚开始把希望寄托在神灵上,听说哪座寺院的菩萨灵验,哪怕再远,他也要去烧香叩拜,希望神灵能保佑他好起来。
    但世界上毕竟没有真正的神灵,拖了两个多月后,老姚还是去了!
    老姚走了不几天,童小安梦见了老姚,半夜他就发高烧了,随后一直高烧不退,打针吃药都不行,不得不去住院。
    这时候,郑美莲打电话来,喊童小安回去守着打灶:“我们这里要打新式灶,我们没空,你回来守着。”
    童小安有气无力地说:“守啥守,难道还怕人家拿什么?家里又没有值钱的东西。”
    “你不回来守,那把打灶的钱送回来啊。”
    “多少钱?”
    “可能要七八千哦!”“打什么灶要那么多钱?贴金子还是贴银子?”
    “金子银子,你想得美!”郑美莲说:“现在物价高,工价也高,开工钱一个人就是几百块钱一天,材料也贵,这是新式灶,又不是普通的灶,一般匠要不会打,所以”
    “有多新?”童小安说:“不烧柴,不下米,您们在外面做了活回来,那灶就自己煮了一锅饭在等您们?”
    “你还真以为是自来灶?”郑美莲没好气地说:“有那么好的灶,还不把人都耍懒了?那灶是什么样子,我也没有见过,总要等人家来打了才知道。”
    童小安说:“打个灶都要七八千,你不如喊他们把天燃气管子牵来,用不了那么多的钱不说,煮饭还方便得多!”
    “你想得还安逸,我懒得跟你说废话,你只说这灶打还是不打?”
    “不打!”童小安说:“七八千!我没钱!我自己屁股都包不圆了,还这样那样!”
    “你年纪轻轻的,一天喊没钱没钱,还不如我一个老婆子家家!”郑美莲抱怨了几句,又说:“这灶不打不行,你没有时间守没关系,那你明天把钱送回来,我来守”
    童小安打断她:“我回来不了!”
    “你回来不了?你有多忙?”郑美莲声音大了:“你又说你挣不到钱,挣不到钱你呆在城里做啥?不如回来种土地,反正我和于明浩都做不动了,现在背点东西累得不行,你和江女子回来帮到做土地,我们也轻松些”
    “我们回来做土地,那您们听我们的,还是我们听您们的?”
    “各做各的,你们又不会做土地,在一起做,你们就会用我们的现成!”
    “那算了,您们做您们的,我们不回来。”
    “不回来你也得把打灶的钱送回来!”郑美莲的声音抬高了八度。
    “我没法回来,”童小安说:“我在住院。”
    郑美莲没听清楚:“你在做啥?做啥不能回来?你开车回来,两个小时就到了”
    “我在住院,住医院,我要死了!”童小安也没好气地吼。郑美莲这回总算听清楚了:“你住医院?你咋了?”
    童小安停顿了一会儿,说:“发高烧。”
    “发高烧?感冒了?”郑美莲不悦地说:“一个小感冒也住院?你还真是钱多!”
    童小安说:“我已经烧了一个星期了,先吃药,后打针,都退不到烧,连路都走不动了,这才决定来住院输液,还是请别人帮我开车把我送到医院的。”
    郑美莲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又说:“那你是什么毛病?查出来没有?怎么会烧这么久?”
    “扁桃体发炎。”
    “扁桃体发炎?”郑美莲放下心来,说:“那不是啥大毛病,输几天液就好了。”
    “嗯。”郑美莲又问:“那灶究竟打还是不打?”
    “不打,我没法回来守。”
    “好吧,那就不打,以后你们要回来住只有自己打哦,我把丑话说到前头,别到时候抱怨我们!”
    童小安说:“您放心,我不抱怨。”
    童小安输了四天液,高烧终于退了,家里的灶有没有打,他不知道,也不想打电话过问。
    他的烟已经彻彻底底地戒掉了。
    童小安听说柠檬能防癌症,他输完液就到超市买了十二个柠檬回来,一路上见人就宣传柠檬防癌症,于是大家都向他要,等他到家的时候,只有三个了。
    童小安切了柠檬片放进水杯里,加几块冰糖,倒了开水泡着,不断叫江子纯喝:“老婆,柠檬水防癌的,你多喝点。”
    江子纯大笑,说:“好,喝了柠檬水,我们全家长命百岁!”
    童小玉的女儿半岁了,她和吴文兵带孩子到医院去打探做手术要多少钱,却听见病房里其他的病人说,孩子这情况可以申请免费做手术。
    童小玉惊喜不已,赶紧去找医生打听详细情况,得知孩子真的可以免费做手术,但医生说,这孩子的情况比较复杂,只做一次不行,要做两次才能彻底好起来。
    童小玉连连道谢,于是孩子的第一次手术成功地做了。
    孩子出院回家后,童小玉看着两个孩子很焦虑,房子没有,土地没有,连户口都没有。
    她觉得无论如何得先解决两个孩子的户口问题,要不然他们以后上学怎么办?
    为了挣钱,童小玉把两个孩子都留在家里,交给吴文兵的父亲带,她和吴文兵出去打工。
    他们非常舍得吃苦,为了能多挣钱,再累的活都做,两个人一天能挣四百块钱左右,但工地上的活不是天天都有,一个月能上满二十天就不错了。童小玉本来身体就不好,她仍然支撑着做。
    有一天晚上,童小玉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人对她说:“我是你爸爸,我给你留了一套房子,你去住吧。”
    童小玉醒来后惊喜地对吴文兵说:“我昨晚梦见我爸爸了,他说给我们留了一套房子,我们回去看看是不是哪里有房子要卖?”
    吴文兵说:“你见过你爸爸吗?”
    “没有,我还在我妈肚子里,我爸爸就出事了。”童小玉说:“但他在梦里说了是我爸爸,那还能有假?”
    迷信的童小玉认为这是父亲给她的某中预兆,她催着吴文兵回姑姑那里去看看,没想到真的有一个队要卖户口,但只接收六户人。
    这个队属于新的开发区,队长得到内部消息,说很快就要开发了,他想以后这些土地反正都没有了,不如接收一些人进来落户,他也好得一些实惠。
    三万块钱一个人的户口,包括土地和地基。
    童小玉和吴文兵商量后,决定买吴文兵和她的,还有吴文兵他父亲的,因为两个孩子可以随父母迁进来,不需要单独买。
    但买三个人的也要九万块,他们自己只有四万,童小安知道后,叫江子纯在她母亲那里借了两万块钱汇了过去,童小玉给郑美莲打电话,好说歹说,郑美莲终于同意帮她贷一万块钱的款。
    吴文兵又在他姑姑和表哥那里借了两万,终于凑够了九万块钱。
    户口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还债,然后继续挣钱修房子。
    现在要修一套房子,从挖地基到最后完工,至少也得准备二十万,对于这两个只会依靠卖苦力来挣钱的人来说,这条路还十分漫长!
    童小玉说:“我们总算不是黑户了,再辛苦十多年,我的两个娃娃长大了,我就能享福了!”
    因为心中有希望,所以他们一直不放弃,为了孩子,为了更加美好的生活,继续努力奋斗着。
    说点题外话:
    如果你看过十多年前的那部电视连续剧贫穷善良的女人,你会觉得,童小玉就是现实版的贫穷善良的女人。
    如果你看过几年前的电视连续剧士兵突击,你会觉得童小玉就是女版的许三多,不论世俗的风气如何地改变,她一直坚持着她的善良。
    也可能是,她不知道怎么来改变!
    她周围的人,关心她的人,江子纯、童小安都在教她,一直教她,不要那么善良,不要那么好心,不要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但是,她依然改变不了。
    看见别人可怜,她仍然会同情,看见别人有难,她仍然会帮助,别人都觉得她最可怜,最值得同情,而她却一直在可怜别人,同情别人!
    想来,她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了,只希望她将来遇到的人都是好人,都是善良的人,希望她吉人自有天相!
    江敬忠的肾功能衰竭了,又一次住进了医院,这一次,江子美总算拿了两千块钱出来。但江敬忠却不愿意住院,他说:“我活了这么多年,够了,别花这冤枉钱,你们留着用。”
    江子纯的眼泪流了下来。
    江敬忠不肯住院,江子跃找了他两个当医生的同学,询问父亲肾功能衰竭做手术的事情。
    同学说:“你父亲这么大的年纪,换肾不可能,你们也换不起。就算能换,也管不了多久。
    “而且做手术的时候还有极大的风险,他的身体各方面零件都老化了,不做手术,可能还能多活一段时间,如果做手术,很可能就从手术台上下不来了!
    “所以你们最好让他多休息,他想吃什么,有什么心愿,就满足他,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苦了一辈子,让他好好安度晚年吧!”
    江敬忠不能做手术,身体的痛苦也不能让他安度晚年,他导着尿管,每天熬中药喝,在屋里走来走去,不断活动,他说经常活动,好起来会快一点。
    江素素没有出去当保姆了,江敬忠的身体不好,她必须留在家里照顾他。
    江子纯深为父亲的身体担忧,风烛残年的父亲,还一直牵挂着他们!
    童小安叹息着说:“人为什么要老?老就老吧,为什么要经受各种病痛的折磨?你爸爸这么好的人,辛苦了一生,现在还要受这些折磨!”
    江子纯不说话,她的眼睛里再一次泪光盈盈!
    2010年1月5日,江子纯和所有人一道,迎来了本世纪首次日环食天象奇观,报纸上说,本次日环食食甚时间之长堪称千年难遇,若要想打破此纪录,则需等到3043年。
    江子纯又写了一则日记,标题是:
    千年等一回:
    “我们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们赶上了百年一遇的冰雪灾害,赶上了千年一遇的大地震,赶上了五十年一遇的洪涝,赶上了百年一遇的金融危机,赶上了五百年一遇的日全食,今天,我们又赶上了千年一遇的日环食!
    我们遭遇过非典,遭遇过禽流感,遭遇过口蹄疫,遭遇过毒奶粉,今天,我们又遭遇了甲型h1n1流感!
    我们还赶上了神五、神六、神七飞天,赶上了百年奥运在中国的成功举办!
    经历了这么多,我们还活着,这就是一种幸运!
    不管是幸运还是不幸,我们都会无所畏惧,继续勇敢地走下去!
    因为,在我们的身后,有一个伟大的祖国!”
    这里已经写到了童小安和童小玉最近的生活情况,本书可以完结了,但也可以继续写下去,因为他们的生活还在继续!
    不过这里还是暂时完结吧,因为他们未来的路我无法编造。
    谢谢朋友们,本文虽然写得很杂很乱,但有许多朋友依然跟到了最后,希望没有耽误朋友们的宝贵时间,感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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