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省铁路?”
    周泰安和张开凤同时扬起了眉毛,这个案子要是做下了,那可是震惊世人,影响大了去了。
    高三扯口中说出来的东省铁路,就是中东铁路的又一种叫法,日俄大战,虽然战败国沙俄失去了南满铁路的控制权,可保留下来的这一段东省铁路也不容小觑,这条从海拉尔入境,经齐齐哈尔,哈尔滨,绥芬河,一直到达海参崴,贯穿整个黑龙江的铁路线,不但为沙俄高速摄取东北的粮食矿产提供便利,也是他们控制东北的依托。
    依赖铁路线应运而生的那些沙俄人开办的电报电话,商船,商贸公司,火油公司,学校遍布沿线,投资铁路的各国领事馆,银行都陆续诞生,外国资本毫无顾忌的在东北榨取民脂民膏,尽管沙俄改朝换代变成苏联红色帝国后,北洋政府经过洽谈,也依然没有完全收回中东铁路的所有权,凡是涉及到铁路利益的重要领导岗位,依然由苏联人掌管。
    “能行吗?会不会引发外交事件,到时候咱们可别腹背受敌?招致两方面的围剿,可就没了生存空间了。”张开凤有些担忧。
    “这个俺就不太敢保证了,俺就是想,日本人和俄国人都不是好东西,既然日本人有了防备,咱们就朝俄国人下手,他娘的,好歹也算出口气不是?”高三扯对家破人亡的事情始终记忆犹新。
    周泰安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这个路子行得通,咱们就打它的主意,不过具体如何制定目标,如何行动咱们得好好研究一下,这件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怎么善后?”张开凤依然担心。
    “我考虑过了,这件事虽说涉及两国关系,可我觉得这都不是事儿,只要咱们别玩儿大了,应该不会招致报复。”怕他们不理解,周泰安只好耐着性子详细给他们讲解一番。
    “现在东北归张作霖奉系统辖,你们想想,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我不相信奉军会不膈应俄国人,明面上他们相安无事,可背地里就不好说了,我想有人找俄国人的麻烦,奉军一定会躲旁边偷着乐,哪能替他们出头?到时候他们把责任推到土匪胡子的身上,两国军队,政府又没产生矛盾,自然不会,也不愿意将事情闹大。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周泰安如此解释。
    “你说的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张开凤皱着秀眉,盘算他说的可能性。
    “既然你有把握,那就干!俺听你的,啥时候派人去踩点子你就吱声,俺先让黑皮他们准备准备。”高三扯兴奋起来。
    “不忙……”
    周泰安之所以这么有把握,因为他想起了一件事,这事儿还是以前在快手上无意之中看来的。
    关于张学良的一生功与过。网友们评论纷纷,众说纷纭,总之观点永远是分为两派的,有褒奖,也有贬低,周泰安别的没记住,不过其中一个网友的论证意简言赅,很有特色,让他一下记得很清晰,多年不忘。
    那名网友并没有具体评价张学良的功过是非,只是列举了其一生做过的三件大事,让网友自己思考,这三件大事其中之一就是张学良1929年7月发动的中东路事件,他的目的就是打算强行收回铁路所有权,不过最后以失败告终。剩下那两件事大家也都差不多熟知,一件就是改旗易帜,让中华民国在形式上完成全国大一统。还有一件那就是西安事变了,事情经过大家都知道,这里也不赘述了,以免有凑字的嫌疑。
    周泰安既然记起来奉军(易帜后改为东北军)和俄国人之间有这么一仗,而且就发生在两年之后,他当然能想明白,奉军和俄国人是尿不到一个壶里去的,素来恩怨都不是一天两天能成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心里有了数,但对张开凤二人说起来的时候也不能和盘托出,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只能含糊其辞,让他们认为是自己分析得到的结果。
    不管怎么说,下一笔买卖已经有了眉目,趁着插扦子(相当于侦查兵)踩点的这段时间,周泰安将其余的手下都聚拢起来,他要整合队伍,实施操练。
    高三扯都听迷糊了,这些兄弟大多都是从老家跟他一路走过来的,青壮居多,个顶个都是牛犊子一般的汉子,翻山越岭,趟河过脊都不含糊,这还怎么操练?
    周泰安自然有他的想法,高三扯的这十几口人,相对来说知根知底,可靠性方面没有问题,只不过大家都是农民出身,无论文化素养还是信仰情操方面都是一张白纸,除了一身孔武之力,还有满身的义气之外,距离一名能征善战的士兵标准差的十万八千里,周泰安可不仅仅想把这些人培养成单纯的士兵,他的想法更大胆,打算按照军官的标准培训他们,一旦日后队伍发现展起来,他们随时能提溜出来充任低级军官,比如连排班长之类。
    周泰安不懂军事训练,暂时让老海子负责训练这支散兵游勇,就按照奉军操练规格先练练队列,熟悉一下枪械性能。
    至于详细的步兵操练手册,他会慢慢研究,结合后世自己在影视剧里获得的那点军事知识,进行整改,没办法,穿越过来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能,那是开玩笑,周泰安到现在才觉得以前看的那些穿越小说都是胡诌八咧。
    张开凤也闲不下来了,她负责这些人的扫盲工作,不识字那可不行,这是周泰安最低的要求了,就连高三扯找他求情,说自己岁数大了,记性不好,能不能放过他?周泰安都没松口,耐心的给他解释,不识字等于睁眼瞎,以后的发展离不开文字,连一封简单的情报都看不明白,怎么能打胜仗?
    高三扯尽管对周泰安的解释不以为然,不过也还是顺从的参加下午的识字课。
    除了这些,周泰安还安排张开凤在课间穿插着,将过去未来以及现在的东北局势,军阀征战和日俄战争给民间,社会带来的危害和影响都如同讲故事般说给大家伙听,潜移默化中改变这些人浑浑噩噩的思想,让他们明白天下大势。
    张开凤别的都不意外,只是这直白的洗脑方式让她很惊讶,问周泰安这么做有什么用意?难道打算将这些人培养成文武全才?
    “我只是想让他们有一点家国天下的情怀,日后……能知道自己为什么打仗,为谁而战,就这么简单。”周泰安平淡的说道,心里五味杂陈,过去他自己都没有家国天下的情怀,只关心赚钱,对国家民族的荣辱从来没有放在心里,也从来不关注。
    张开凤识文断字他的事儿他早就知道,一开始他们闲聊时说过,她上过学堂,并且还去哈尔滨读过高中,是犹太人开办的学堂,后来那个犹太校长破产,学校半途而废,她爹就将她接回来,不再让她读书了。
    日子过得很快,等黑皮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时候,已经差两天过小年了,过了小年再有七天就是大年,周泰安把高三扯,张开凤,老海子和大山都叫进屋里,一同分析黑皮侦查回来的情况,看看选择哪个目标作为行动对象,然后再制定行动方案,年越来越近了,时间不算很宽裕。
    黑皮一共踩了三个盘子(地点),第一个是中东铁路局满沟站,第二个是满沟站储物仓库,第三个是铁路职工俱乐部。
    看了这些名字,张开凤狐疑的望了望黑皮:“又是车站又是俱乐部的,我看除了那个仓库能有咱们想要的物资,别的地方够呛。”
    “咱们俩想的正好相反。”黑皮呵呵笑道,这十几天的奔波显然遭了不少罪,胡子拉碴,嘴唇都冻裂出了口子。
    周泰安示意让她听黑皮解释下去。
    “你看到这是个仓库,就觉得有咱们感兴趣的东西也没错,那里面确实有咱们要的东西,大米,白面,猪肉绊子,啥都有,不过我却不认为那是首选目标。”黑皮故意顿了顿,见到张开凤露出不解的表情,他赶紧解释道:“你知道这个满沟站离咱们多远吗?五百里,足足五百多里路啊!”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这个距离他们可没料到。
    “那些东西虽然诱人,可是咱们路途遥远,就算成功得手,让你可劲儿拿,你能带多少东西回来,况且带着那么多东西,一路穿州过府,能不能平安带到家都是问题。”
    “确实是这样。”周泰安点头道。
    “至于另外这两个地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值得我们出手的,可是通过我摸排,结果却非常意外。”
    “这个车站不用说了,每天货物流通,发货进货都是需要现钱支付的,零散旅客的车票钱咱们忽略不算,光站里的这些现款都值得一干,我看好了,那地方没有银行票号之类的地方,所以即便是晚上,他们也不会将钱财转移的。”
    “这个确实靠谱,而且钱财要比实物方便携带,不显山不露水的!”连高三扯都听明白了?
    “剩下这个职工俱乐部,相对来说我就没有太大把握了,因为我进不去,里面啥情况根本不清楚。”黑皮喝了口水。
    “那你是怎么认为这里也有油水的?”周泰安也好奇起来。
    “我在这个俱乐部门口蹲了两天一夜,这才搞清楚一件事,这个俱乐部其实就是个酒吧加旅馆的意思,直接待大鼻子,甭管你是哪国的大鼻子都好使,不过咱们的人想要进去那就不好使了,除非有大鼻子带着,你说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自己国家的地盘,还外国人说的算了,这是摆明了不拿咱们中国人当人啊?”黑皮说着说着有点跑题,看到张开凤吃吃的笑,这才不好意思的挠头。
    “呵呵,说岔皮了。现在说重点的,我这两天一宿没白蹲,被我发现了一个重要的情况,这个旅馆里住了一个老毛子的大官,拖家带口,而且大包小裹的,我打听了,说是铁路局的什么局长,叫什么玩意儿我记不住,他好像是被撤职了还是退休了,准备近期回他们自己的国家,你们说,那么大一个官,又是肥缺儿,他能空手走?打死我都不信。”
    周泰安听的两眼放光,伸手在黑皮的肩膀上拍了拍:“黑皮兄弟,你不但办事儿机灵,这分析问题也有一套,不简单,我看好你哦!如果这次不白跑一趟,你首功一件,不过我有个疑问想请教你,这么远的路,你是怎么做到这么短时间就打个来回的?”
    黑皮听到周泰安夸奖他,顿时觉得这些日子没白遭罪,正想说两句客套话,听到后面一问,立刻脸都抽抽了,委屈的拍了拍大腿。
    “大当家的你可别说了,我怕耽误事儿,也不敢歇着,除了困得睁不开眼睛找地方迷瞪一会,吃东西都是走着吃的,我这两条腿在路上还不觉得怎么滴,这回来一放松,又麻又疼难受死了。”
    周泰安肃然起敬,抱拳说道:“你真有尿儿,是个战士。”
    前面那句话大家伙都懂,是夸黑皮厉害,后面那句就不怎么能理解了,是个战士那是什么意思?
    “还有六天就过年了,这时间挺操蛋啊!”周泰安喃喃自语。
    “可不是咋的,五百里,咱们现在开始走,估计最快也得大后天晚上能到地方,回来过年估计是不能够了。”高三扯说道。
    张开凤说:“最关键的是变化,要是这几天之内踩好的点子有变化,到时候咱们怎么办?是冒蒙干一把还是白跑一趟?”
    新的问题出现了,所有人沉默下来,黑皮摆出一副我尽力了的表情,恐怕大家伙埋怨他给的时间不充足。
    周泰安在地上来回走了几圈,甚至习惯性的想把手伸进口袋摸支烟出来,却猛地醒悟过来,自己口袋里哪有什么烟?前世他就是个大烟鬼,长途开车的,香烟那是提神醒脑最佳利器,十个司机九个爱。
    不过他这下意识动作,让他联想起自己曾经的职业,又联想到汽车,有了这玩意儿,多远的路都不再是问题。
    可是他真的能弄到汽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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