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初期的东北,电话还是个稀罕物,除了衙门政府部门,或者顶级富豪商人能够负担起高昂的电话费用,普通商贩那是望而不及的,老百姓更不用说了,这一辈子,能用过电话的都少之又少。
    陈所长答应过田瘸子要会会周泰安,没想到他的请柬还没发出去,正主居然找上门来了,这让他颇为意外,接了门岗的报告,转了一会儿眼珠子,便迎了出来。
    “大早上的就来打扰,也不知惊没惊扰所长大人的好梦,恕罪恕罪呀!”周泰安见所长出来,抱拳客套道。
    “哎呀!周老弟说哪里话,你是贵客,我正打算相请呢,你这不就来了?看来咱们哥俩心有灵犀啊,哈哈!”陈所长八面玲珑,打着哈哈将周泰安一行人往里面请。
    “这次来,是想麻烦陈所长通融通融,帮个忙,家里有点急事儿,想要用用你的电话,你看……?”一边往屋里走,周泰安一边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一大早让人家心里画魂总是不太对劲儿。
    “用电话机啊?”陈所长似乎心头的石头落地,不用继续疑神疑鬼了,他笑道:“原来是这点事儿啊!没问题,就在那边,办公室说话吧!”
    毕竟是村镇一级部门,所长办公室显得很寒酸,除了一张条木办公桌和两个单人沙发外,并没有太奢侈的物件,黑色的手摇电话机就摆在办公桌上。
    “尽管用,别外道。”所长把电话机特意往前推了推,请大家落座。
    张开凤看了一眼周泰安,周泰安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示意她无所谓,一个电话而已,也没什么机密要防备旁人听到,而且这件事让陈所长听到了正好,可以起到敲山震虎,让他胡猜乱想去揣摩自己的真实靠山,从而不敢在未来的某些事情上作梗,即便他想干点什么,也会多一层顾虑。
    张开凤也猜到了周泰安的心思,当下道了声谢,摸起电话,同时摇动手柄,电话机发出哗哗的响声,片刻后一个嗲声嗲气的女低音在听筒里响起。
    “这里是海伦电话总机台,请问你想接通哪里?”
    “省城齐市。”张开凤不慌不忙的回答道。
    “好的,稍等。”随后电话机里陷入沉寂。
    趁着这功夫,陈所长给周泰安等几个男人递过来烟卷,随口说道:“你们是打到省城啊?说话方便吗?用不用我回避一下?”
    周泰安摆摆手,说道:“不用不用,我们是客人,哪有让主人回避的道理,又不是什么军事机密,见不得人,只不过是张姑娘和她妹子聊会天罢了,您可别走,要不我们该坐不住了。”
    陈所长其实也只是礼貌性的客套一句,他还真想听听这伙人起早扒瞎的过来借电话,究竟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要挂到省里去,听周泰安这么一说,他索性顺水推舟:“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想了,抽烟,喝茶!”
    “这里是齐市总机,请问您想接通哪里?”等了半天,听筒里终于传出声音,依然是刚才那套说辞。
    “麻烦给我接一下齐市报社。”
    “你们运气还不错,这条线路经常断路,动不动就打不出去,往县城里打还可以,省城离得太远,总出故障,要不就占线。”陈所长陪大伙儿干坐着,不找个话题聊聊觉得很尴尬。
    “所以我才起个大早过来,早上的时候线路不会太繁忙,沙俄人的电话局如今人员混乱,线路疏于管理,断线的情况都是正常不过的。”周泰安侃侃而谈。
    “是啊!周老弟是个懂行的人。”
    老式古董电话的音量非常大,里面人传出的动静屋里人都能听的清楚,趁着又是一阵寂静时,陈所长和周泰安又搭了几句话。
    可能很多年轻的朋友不清楚电话的发展史,会认为作者在这里胡诌八咧,打个电话至于这么费劲吗?
    还真就是这么费劲,不要说民国时电话刚刚兴起,就算八十年代的国内乡镇,你想打一个长途电话出去,都费老鼻子劲儿了,又是中转到这里,又是那里,最后还要转到要找的人工作单位总机,再由传达室看电话的值班员把人找来,如果中途不掉线,顺利的通上话,那都算幸运死了,哪怕你是在邮局和政府里拨打电话都是如此待遇,根本不像现在咱们用卫星无线传播,铃响即接这样方便快捷。
    如此大费周章好半天,终于联系上了张开凤的表妹袁如意,小丫头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声音脆生好听。
    “是表姐?哎呀,可真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咋滴,想我了?”
    “对了,你的事儿我都听说了,我还是那句话,永远支持你。”
    “对了,你的白马王子向没向你表白呢啊?你得抓紧呦,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张开凤听到袁如意在电话里头叽叽喳喳兴奋得满嘴跑火车,不由有点发窘,赶紧强行打断表妹的话。
    “什么乱七八糟的?表姐给你打电话有正经事儿,你能不能靠点谱?”
    “好啦好啦!你说吧,啥事?不会又是往出送人吧?”小丫头嘴没把门的。
    “这次不是送人,而是捞人,我有个朋友的父母被人陷害,关进了警察署的大牢,目前生死不知,你知道我现在不能去找表叔,所以只能通过你想办法,帮我尽快把人弄出来,至于事情的详细经过,我会写信和你说个明白的,能不能办到?”张开凤怕袁如意嘴里不知道又会冒出什么疯言疯语,索性一口气把事情讲完。
    “捞人?”显然对面的袁如意有点出乎意料,似乎正在考虑。
    张开凤也不急,反正电话费不用自己掏腰包,总得给表妹一个反应的时间吧?不过她信心十足,表妹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表姐,你知道人关在哪个警察署吗?你朋友的父母叫什么名字?都告诉我,我得记下来才行,要是忘记了就难办了,你找我容易,我找你可不好找。”袁如意的声音再次传来,她果然被她的表姐拿捏得死死的,居然真就一口应承下来。
    “青冈警察署,我朋友的父母名字是王??,李??,这件事越快解决越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表姐你放心吧!我办事儿啥样你还不清楚?都不用老头子出马,我几个电话估计就能摆平,你就擎好吧。”袁如意的声音充满朝气和自信。
    “那好,我等你消息。”张开凤毫不意外,她这个表妹从来不嫌事情麻烦,越是有挑战性的事儿,她越感兴趣,能给她平淡无奇的生活增添点刺激性和活跃性,这或许是官二代,富二代们与生俱来的性格吧?
    “别介,表姐你急什么?再聊一会呗!”
    张开凤故意恶声恶气的说道:“聊什么聊啊?我不像你,我这个电话是借别人的,时间太久了会不好意思的,咱们信里说吧!”
    袁如意急了:“信多慢啊?万一有什么事情,我怎么找你?你借用谁的电话啊?不如把他的号码和地址告诉我,有什么事让他去通知你过来接电话不就行了?”
    张开凤苦笑了一下,这个妹子还真敢说,自己哪敢将一名派出所长当使唤丫头啊?回头瞄了一眼,发现陈所长正在给周泰安倒茶水,两只耳朵却支棱得尖尖的,显然正在用心倾听她们的对话。
    周泰安却忽然冲张开凤点点头,意思是让她照着袁如意说的做。
    “陈所长,你看这事儿……?”张开凤一点就通,冲着陈所长犹犹豫豫的张了嘴。
    要说没听到电话里的声音那是扯淡,陈所长自然不会装糊涂,见张开凤吱声了,赶紧站起来一挥手,敞亮儿的说道:“没关系,反正咱们离得不远,你尽管让你表妹打到我这里,有事我通知你。”
    “那就多谢了。”随即张开凤就把伦河派出所和电话号码报给了表妹,这才挂了电话。
    “都这个时候了,估计大家伙也都没吃早饭呢吧?咱们不如两顿并一顿得了,镇子里馆子,我做东,和周老弟亲近亲近,你看如何?”
    这通电话打的时间真不短,看光景怎么着也得九点来钟了,陈所长站起来留客,这个机会如果不加以利用,他算白混了,你求我办的事我给你办完了,总不能我留你吃顿饭的面子都不给我吧?
    周泰安确实拉不下脸面,没办法拒绝,只好应了下来,不过去馆子吃饭的只有他和老海子,黑皮护卫着两个女孩子去市面上逛街采购去了,陈所长虚头巴脑的挽留他们三个几句也就算了,毕竟他们都是配角而已,只要周泰安不走就成。
    小乡小镇里没什么像样的吃饭地,只有一家挂着一个幌的小馆子,陈所长显然是这里的关系户,和馆子里的人都很熟,要了一个带火炕的单间,点了酒菜,和周泰安就边喝边聊。
    “那个张姑娘在省城的亲戚能量不小哇!在深牢大狱里捞人居然说得轻描淡写一般,真是厉害!”陈所长闲扯几句后,话题最终还是回到他比较关心的节点上。
    “也没什么!不过是有一门好亲戚而已?”周泰安当然知道陈所长想的是什么,故作大咧咧的说道。
    “是啊!这年头都是如此,你再有能力也不如有个好靠山,像我这样的小人物,这辈子不求大富大贵,能平安的在这个位置上干到老就知足了。”陈所长滋溜一口酒下肚,似乎显得有些多愁善感起来。
    “哪能呢?我瞧所长大人红光满面,精神焕发,正正是官运亨通之兆,将来一定会高升的,这小小的所长岂能羁绊住你?”
    “老弟你真会说话,不管真假,哥哥我听了都开心,对了,我看老弟兵强马壮的,不知道原来在哪里高就?哥哥我孤陋寡闻,以前没听见过国民自卫队这个名头。”
    周泰安心想,这话来了,探底行动开始了,好吧!既然你感兴趣,那我就给你来个双管齐下,让你看看我的本钱!
    “哪有什么高就一说,实不相瞒,兄弟我上个月之前还是打家劫舍的胡子行当,被马长官一番教导翻然悔悟,又承蒙马长官不嫌弃,将我和一干弟兄诏了安,许了我一个国民自卫队的建制,来伦河这里卫护民众安定,兄弟初来乍到,又粗野惯了,地方上有什么不懂礼数的行径,希望所长大人不吝赐教才好。”
    陈所长听了周泰安的话,心里不由吃了一惊,原来这家伙竟然是胡子出身,怪不得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虽然他不算个什么人物,可是背后的势力够分量,也不能轻易得罪,毕竟马占山能力强悍,不但身为绥海镇守使,更是军政一手抓,听说马上又要晋升了,放眼整个黑龙江奉系,手握生杀大权的有几人?他马占山硬是算一个。
    陈所长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察,对那些经历战火淬炼过正真军人,他从内心里是感到畏惧的,那些当兵的喜怒无常,行事狠辣,又杀人如麻,根本不把别人的性命当回事儿。
    “老弟年轻有为,当然会得马长官赏识,相信未来前途一定璀璨,到时候可别忘了提携哥哥我呦!”
    “哈哈!借您吉言。”周泰安打着哈哈,两个各怀鬼胎的人碰杯呡了一口酒。
    “说句实话,你们那位张姑娘我看着很面熟,她是哪里人啊?”
    “本地人,离此不远,张家堡子人。”
    “哦?姓张,省城有亲戚。难道……”陈所长突然想起来什么,努力在脑子里搜索记忆。周泰安不想让他过度浪费脑细胞,直接明了的告诉他。
    “您可别猜了,她爹就是张士临,刚刚和他通话的是她的表妹,姓袁,她爹的大名叫做袁海林。”
    “我去!这就对上了。”陈所长一下子想起来了,前不久他一个小小的派出所就接到过来自省警察厅袁海林厅长的来电,指名道姓的要见张士临。而且那个张士临就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的电话,当然,那次他可没敢在一旁听声儿,识趣的自动回避了。
    陈所长一时间得到这么多的信息量,脑子里快忙不过来整理分析了,不过有一点他已经可以确定,这个周泰安一伙人很有背景,看来自己要做个明智的选择了,无论是田瘸子,还是这个过江的猛龙,都不是他一个所长能得罪得起的。
    甚至他还联想到一种很可怕的可能,更是让他觉得后背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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