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角是个身经百战的军官,他当然明白周泰安的心思,也能看出这次作战计划的精髓,炮兵绝对是目前战争的关键组成,没了炮火支援,一个军队那是没有办法攻无不克的,尽管此时他们两军配置的都是迫击炮,可就算这样,也不能小觑,毕竟这玩意要起人命来不是论个来的,而是论片儿。
    洮南炮兵过江后零星的炮击助威,国角并没有搭理他们,而是死死顶住对方,因为自卫团的炮位早就架设在预伏阵地上了,没办法过于机动,只好静静的守株待兔,等那些炮兵进入自己射程。
    因为交战双方都处在平原上,相对来说并没有什么有利地形之说,之所以自卫团的炮兵没有进入洮南兵的视线,原因就在于事先的伪装掩饰,也不知道国角费了多大劲儿,居然寻来无数的苞米杆子(玉米的秸秆,农村人家通常都会留下来烧火做饭用,每家每户都有),硬是在炮位前面垒成了一大溜的柴火垛,一人多高,从远处根本就看不到后面的情况,而埋伏在里面的战士,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望得很远,当那些洮南炮兵还在架设炮身,稳定底座时,自卫团的炮手们已经全部校好了射点,沉重的炮弹悄无声息的滑入炮膛……
    “嗵……嗵嗵……”
    “哐!哐……”
    说时迟那时快,迫击炮弹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精准的落在洮南炮位上,立刻引发一连串剧烈的爆炸,炮位上立时尘土飞扬,硝烟弥漫,地上松软的黑土被冲击波掀起十几米高,然后哗哗的砸落下来,洮南炮兵们被突如其来的袭击炸蒙圈了,侥幸没有被波及的炮手们捂着耳朵,张着大嘴趴在地上拼命向外围爬去,企图尽快逃离是非之地,谁都明白,敌人火力针对的就是迫击炮,没个三五轮炮击是不会停止的,不能及时爬出去,恐怕就会和那些炮身炮坐一样被炸上西天。
    “完了!我的炮啊……”后面江边处的张海鹏清楚的看到,自己家的炮兵阵地上一片人仰马翻,爆炸产生的火光一团一团映入他的眼帘,每一声炸响都会让他的心直抽抽。
    就是担心涉及过江的问题,他才没有携带山炮或者平射炮之类的重炮,全部是便于携带,操作简易的迫击炮,本以为凭着这样的装备对付周泰安一伙儿手拿把掐,却没想到一个照面就被人端了,看样子,自己的炮兵能剩下来,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了。
    没有了炮火支援,好比老虎没了脚趾盖,损失了一大伤人利器,这仗悬了!这一刻,张海鹏的心里莫名其妙的没了底儿,不踏实起来。
    “想不到他们居然隐藏实力,看样子是吃定我了!来人,传令,给我玩命儿打,杀一人者赏大洋五块,杀周泰安或者霍啸天等匪首一人者,赏钱一百,官升三级,拿下阵地消灭敌人,全部重赏!”张海鹏豁出去了,阵前开始许诺,用名利刺激士兵们的战意。
    天已过午,洮南兵们早上灌进肚子里的那两碗高粱米粥和一块窝头,经过一上午的行军打仗,早就消化得一干二净,十根肠子此时空了九根半,肠胃咕噜噜的开始闹意见了,忍饥挨饿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许多人的烟瘾犯了,拎着枪直发困,哈欠连天,下层军官们看到这副模样,也没心思去命令吆喝了,他们清楚的很,这些瘾君子一旦犯药儿,别说是自己,就连亲娘老子的话都不好使。
    消息很快传到张海鹏那里,气得他真转磨磨,关键时刻掉链子,这可真要命,副官凑过来出主意:“士兵们玩儿了一上午命了,确实又累又渴,不如把队伍分成两股,轮流替换休息打尖,这样才能有精力战斗下去。”他就是没敢明着说,让那些有大烟瘾的家伙们先下来抽一口。
    自己养的崽子自己最了解,尽管副官没说透,张海鹏还是明白过来他的用意,觉得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要是继续熬下去,他怕兵变喽再。
    阵地前,原本潮水般冲锋的洮南兵忽然撤退了,很快就分成了两股人马,一股转身后撤很远,开始休息吃喝(抽大烟),另一股则重新返回战场,他们这次不再冲锋,趴在地上和自卫团远远的枪战,一枪一枪的打过来。
    “他们在干什么?”周泰安的部下们猜不透对手这是什么打法,不免疑惑起来。
    “还能干什么?估计是大烟瘾犯了,回去补足动力,这可是张海鹏部队的一大特色。”霍啸天呸了一口,给大家伙儿解了惑。
    “卧槽!还带这样的?”二王惊呆了,心里嘀咕,这双枪兵果然名不虚传,打仗还带歇气的。
    周泰安看看日头,对温柔询问道:“既然人家换班吃饭了,咱们也不能干听着呀!伙头兵做饭了了没有,咱们也换班吃饭。”
    “已经吩咐下去了,应该快好了。”温柔笑道,这样的仗他也是头一次看到,觉得哭笑不得。
    “他们的炮兵毁了,国团长在哪里?请他过来一趟。”周泰安打发通信兵去请国角。很快,国角就过来了,周泰安拉着他躲到一旁窃窃私语,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国角连连点头,谈完话对众人点点头就走了。
    这时候伙头兵们挑着担子上了阵地,热腾腾的鸡蛋汤就着玉米饼子,战士们轮流着填饱肚皮,吃得各个热汗蒸腾,精神抖擞。
    “等一会他们过足了瘾,绝对会是一场激烈的战斗,张海鹏估计想一鼓作气解决掉我们都想疯了,大伙儿不要大意,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周泰安一手拿着大饼子啃着,一边嘱咐部下军官。
    “放心吧团长,就冲着热乎乎的鸡蛋汤,我们也不会掉链子的,保管他来一个灭一个,来两个灭一双。”王小宝嘻嘻哈哈笑道。
    周泰安白了他一眼:“敌人已经是网中的鱼了,弄死他们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我让你们打起精神可不是光指打胜仗,而是提醒你们不要大意,尤其是注意自身安危,这里的每一位官兵都是我的宝贝疙瘩,将来要派大用场的,我可不想浪费在这些军阀手上。”
    “哦!这更没问题。兄弟们都精明着呢!团长你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条件下,谁愿意牺牲在大捷之前呢?”
    “是啊!好日子才开始,我们是不会掉以轻心的。”这次是霍啸天说话,周泰安喊道:“那个谁?来,把汤桶拿过来。”
    周泰安亲自给霍啸天的碗里又续上蛋汤,“霍旅长,这次你们兄弟打的不错,辛苦了。”
    霍啸天赶紧双手捧住饭碗,嘴里的饼子麻利的咽下去,然后说道:“那是应该的,应该的,说实话,很久没打过这么痛快的仗了,关键是没有心里压力,感觉得心应手。”
    周泰安也点头:“我也是这种感觉,以前也打仗,可是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顾虑,毕竟好多人都罪不至死,所以有些怜悯之心,这次不同,张海鹏的部队几乎没什么正经军人,绺子招编的人,不能说一个好人没有,但绝大多数都是有罪的,当胡子时打家劫舍,欺压良善,或多或少他们都有案底在身,招编为官军后荼毒地方,民怨沸腾,哪一样我都不喜欢,所以像霍旅长你说的,没有心理压力,这样的败类,只有肉体消灭才是替天行道。”
    “就是,就是!”霍啸天点头,忽然神情有些怪异的望着周泰安说:“对了,周团长,咱们既然是一家人了,那就不要客套了,以后这称呼是不是可以改一改了?别老霍旅长,霍旅长的叫,我这个败军之将怎么还敢以旅长自居?”这话他是笑着说的,有点尴尬也有真诚。
    周泰安却摇摇头:“说的哪里话?什么败军之将的,咱们这都是缘分才对嘛!另外这个称呼我看就不用改了,反正你这个旅长也是货真价实的,有什么关系?”
    “货真价实?”霍啸天有点摸不着头脑。
    “咱们现在队伍实力大增,家里面还在招兵买马,等打完这一仗回去后,都不敢想象会是什么规模?不过恐怕这个自卫团的建制是要改称呼了,到时候你的旅长恐怕还得接着当。”温柔笑眯眯的替周泰安把话说透了。
    “原来如此!”霍啸天这才明白,心里不由得一震,自己才刚刚归顺自卫团,周泰安居然敢放心大胆的重用自己,这可真让他出乎意料,当下赶紧站起来表决心:“周团长果然胸襟广阔,啸天心悦诚服,我嘴笨,不会说啥花花绕儿,往后你看我的行动就是了。”
    周泰安确实有这个打算,闲暇时已经和温柔沟通过了,人马越来越多,队伍或许已经不适用团建制了,至于用哪一级重新定位,两个人决定回家再说,霍啸天的部队已经通过战斗表现出了他们归顺的诚意,自然被正式接纳。
    洮南兵此时还在轮替换饭,这支队伍虽然有诸多不如意,不过军官们对部下的呵护却是一流的,就连换饭都考虑得非常附和人性化
    肚皮饿一会儿半会儿的事情不大,可是那些有烟瘾的士兵们却是急不可耐的,上来那个劲儿,哪怕一分钟的等待,都是度日如年,所以,为了关照双枪兵们,各级军官权衡利弊,综合考量之后,决定让瘾君子们先吃饭休息,等他们吃饱抽足了再换那些正常一点的士兵。
    对于这样的安排,没有人有异议,也不敢有异议,心里不满也得憋着,都是草莽出身,抱团取暖的道理都懂,况且当年的当家人不是团就是旅,反正都是带长的,拿捏他们就跟小面片子似的。不闹不作,大家安好,一旦闹了作了,谁都不痛快,要是被开革兵籍就惨了,总不能出去一个人起绺子吧?真有那个能力的也不至于混个大头兵,最次也得是个班副了。
    磨磨蹭蹭的双枪将们终于心满意足,精神焕发的把正常普通士兵从战场上换下来,他们趴在前人的位置上抻着懒腰,漫不经心的糟蹋着子弹,自己家的炮兵被人打垮了,都看得明白,这仗怕是够呛了,当官的要是再逼着他们冲锋陷阵,连个火力掩护都没有,是死是活全看造化了,有好多人把身上携带的存货一股脑的消耗掉了,明明三顿的量一顿就壳了,生怕应了那句——人死了,货还在!
    那些可怜的正常士兵们早就饿逼逼了,屁股刚刚坐在地上去摸饭碗,就听得一旁传来雷鸣般的爆炸声,自卫团的迫击炮在这个节点开始发难,一颗颗炮弹精确无比的落在他们的身前身后,不但炸的士兵人仰马翻,就连那些装着饭菜的铁桶都支离破碎,在半天空飞舞,里面热乎乎的汤菜化作满天雨水,被炮弹炸到,还没死透的倒霉蛋们临死都不甘心,眼珠定格在窝头和汤桶上,无奈的做了饿死鬼。
    突如其来的炮火袭击让前沿阵地上那些双枪将们吓了一跳,不过回头看看是炮击,就又转回头去增加了射击的频率和力度,炮击不是他们的能力范围解决得了的,没有人去在乎炮火下受伤哀嚎,或者阴阳两隔了的同袍,当兵的人就是如此,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岗位职责,一切行动都必须听从指挥,逾越了就是违抗军令,哪怕身后被炮火崩死的是爹娘老子,你也不能擅离职守。
    张海鹏一直没吃饭,没胃口,他有点上火了,兴师动众,御驾亲征,本来想得挺好,是手到擒来点事儿,结果到目前为止,进展是每况愈下,事情的发展有点失控。
    其实张海鹏现在依旧当局者迷,整件事从一开始就从来没有由他掌控过一次,无论是江东还是江西,被牵着鼻子亦步亦趋的是他。
    趁着部队轮班换饭时,刚刚在地上坐了下来的张海鹏,屁股还没坐实,就被炮火袭击打得错不及手,幸好他和战斗部队始终保持一个安全距离,要不后果不堪设想,那些臭不要脸的匪兵,居然如此不讲武德,不讲江湖道义,居然向吃饭中,放下武器的官兵展开偷袭,简直熊人熊到家了,张海鹏立刻跳起来,对手下又是一通喝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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