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天庭散了筵席,各归门庭。镇元子骑白泽之上,正欲回万寿山去,突闻后方太上老君呼道:“道友留步!”
    镇元子转头见了,施礼道:“道友相留,不知有何见教!”
    老君道:“方才众圣都逼贫道改教,独道友似乎不以为然,未做表态,不知何故?”
    镇元子道:“贫道还是那句话,改教之事非小,恐是取乱之因!”
    老君捋须笑道:“今日席上,有惟恐天下乱者,有惟恐天下不乱者。道友欲封地府之神,本当乱中取,却反恐天下乱,岂不怪哉!”
    镇元子肃容说道:“岂不闻:兵者,国之大事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老君道:“然则老道已经答应改教另传,道友又当如何?”
    镇元子道:“贫道静观其变,乐见其成!只有一条,异日我地仙封神时,盼道友也勿来为难!”
    老君也道:“既然如此,老道也有一条:地仙封神,却也不可封吾教下弟子!”
    镇元子道:“正是如此,井水不犯河水!”
    老君也道:“井水不犯河水!”镇元子哈哈大笑。
    老君见状,说道:“如今地仙一门,天道不佑,气运不再。道友又有大任在身,举世皆敌,岂不堪忧?还有心情发笑!”
    镇元子道:“道友,吾万寿山一脉,自成大道,不假外求。天道不佑,吾道佑之,何忧之有?”
    老君道:“既如此,贫道便在大赤天安坐,且看道友如何翻天覆地!”说罢便要归去,
    不料镇元子又悠悠说道:“倒是道友,今日改教之事,是得是失,还难说得很,却勿故作委屈之态!”
    老君愕然回首道:“这是如何说起?”
    镇元子道:“若依贫道之见。道友此事,着实可喜!”
    老君讶然道:“吾方失人道之教,功德不保,深以为忧,又有何可喜?”
    镇元子道:“明人面前不说假话,道友脱枷去锁,自在逍遥。岂不可喜?”
    老君一改愁容,哈哈大笑,却不再多说,只作别而去。
    镇元子方欲归万寿山。后面又来了女娲娘娘,唤道:“道友。不妨同行一程!”
    镇元子知道女娲娘娘有话说,因道:“如此甚好!”
    果见娘娘说道:“道友与大师兄之言,我亦有所听闻,实不知‘脱枷去锁’之意,还望道友赐教!”
    镇元子先做法封了八方方位,绝了音形。才道:“贫道此言,实是泄露了天机。只是你我两家交情,非同一般,知而不言,贻误大事,非君子所为。道友,贫道今日之言,出我之口,入你之耳。切勿外传,否则便是贫道也担待不起!”
    女娲娘娘见镇元子如此郑重。也做法遁去方位,乃道:“便请道友赐教,我当洗耳恭听!”
    镇元子又问道:“道友,锐而持之,可得长保否?”
    女娲娘娘略一思索,答道:“不能!”
    镇元子道:“然也。所谓富贵而骄,自遗其咎,人族之盛,便是如此。盛极而不衰,无可取代之时,便要与天争运,到时天人相犯,引出大变,不可不防。是故太清圣人聪慧,今日就坡下驴,脱离天地大劫,岂不是是好事!”
    女娲娘娘闻言,倒抽一口冷气,变色道:“若道友所言属实,我成圣之机,其中也有一份造人功德。届时大劫一至,岂不也是混元道果难保,圣位堪虞?”
    镇元子道:“正是如此。道友当早作打算,免得大劫到时,乱了手脚!”
    女娲娘娘朝镇元子行了一礼,道:“多谢道友赐教。只是此事重大,我今日方寸已乱,尚容回宫,细细思量,再作打算!”
    于是与镇元子道别而去。
    此事表过,再道人世流年。却说昭穆之后,周室国力日衰,但共王、懿王、孝王、夷王四位,尚算得守成之主,勉力经营数十年,国中并无大事。
    然文武成康虽贤,也终不免子孙之中,有不肖之人。待传至第十代厉王时,却是昏庸残暴之君,横征暴敛,与民争利,尚不许人言,监视国人。国人若道左相逢,只能目视,以表怨怒,而不敢言厉王之过。有在朝而言之者,皆杀之。于是民怨如沸鼎,厉王居其上,尚不自知。
    一日,宫人整理府库,发现一木匣,不知何物,只见上书“藏之吉”三字,询遍史官、司库,众皆不识,不知此物何来。宫人乃献之厉王。厉王以为是宝,打开观看,但见空空如也,只有几滴涎水流出。厉王以为是宫人大胆,戏弄天子,勃然大怒,殴之至死。
    却不知此物大有来历,其中乃是龙涎,顺水流出宫外,后来至褒国,化为一只玄鼋,进了褒国国主的府邸。有小妾见之,感而有孕,越四十年,方生一女婴。小妾深以为怪,惧人知晓,密弃之山野。复有国人褒氏,见而怜之,拾回家,善加抚养。
    厉王一朝,民怨难宣,终至国人暴动,放逐厉王于彘,由太子即位,是为宣王,与召公、周公共和行政。
    宣王在位四十余年,虽然励精图治,人称“中兴”,但终究已是内忧外患,积重难返。所幸国事虽艰,终宣王一朝,并无危殆。
    宣王终,幽王继之,却又是一位昏君,他性情暴戾,贪婪好色,刻薄寡恩,残暴之名,传于中外。然此时气运归周,又有姜子牙悬棺镇压,地方之乱,仍不能动摇国本。
    却说西方灵山之中,准提道人在菩提树下,与众菩萨、罗汉谈讲三乘道法。讲到妙处,宝树生光,天花乱坠,众罗汉、菩萨皆口宣圣号,赞叹不已。
    准提道人讲毕,突然心神一动,便望八宝功德池而来。
    功德池边,接引道人垂眉闭目,默坐无言,只一池莲花,微微摇曳。准提道人见状,笑道:“花动乎?风动乎?”
    接引道人睁开双目,叹道:“惭愧,是贫道心动了!”
    准提道人也坐在一旁莲台之上,说道:“道兄心动,可为传教之事?”
    接引道人道:“正是。只因承平之时,人心难动,是以诸位圣人虽然都想传教,却都在等待良机。但自我西方教立教金莲失了三品,斩不断因果,已比不得从前。他人等得,我西方教却等不得,须得早去东土,争取机缘才好。”
    准提道人说道:“为着此事,正要与道友相商!”
    接引道人道:“贤弟有何高见?”
    准提道人说道:“东土周室,虽然国祚未终,然我观其气运黯然,已难有作为。且当国之君,又出了几位昏聩之主,按理当有变乱。然经历数朝,周室始终衰而不乱,或乱而即定,大违常理,岂不怪哉?是以近日我屡屡作法,算其根底,终于得知原来是姜子牙悬棺金銮殿,以风水镇压国运。”
    接引道人惊道:“竟有此事?”默算片刻,乃道:“果然如此!此事大乖天理伦常,连我也未曾思及!好一个大胆的姜尚!”
    准提道人说道:“道兄,此局不破,我西方教便无机可乘。道兄也言只西方教等不得,因此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好在如今周室是残暴之主当国,民怒而不敢言,我等师出有名,岂非天意如此?是故我西方教须先出一头地,量他东土诸圣,也只能顺水推舟,再无别话!”
    接引道人微微颔首,问道:“贤弟计将安出?”
    准提道人道:“我闻周幽王贪恋美色。昔日女娲娘娘颠覆商纣,已有妙计在前。我等再用,又有何不可?此事我早有定计,只是引而未发而已。”
    接引道人道:“即便如此,只能以妇乱于宫闱之中。四境刀兵之事,有姜子牙悬棺镇压,安得可行?”
    准提道人大笑道:“道兄勿忧,届时只看我颠倒乾坤便了。定叫他周室从此颜面扫地,难震朝纲!”
    正是:
    王室兴衰本有数,
    天理伦常不可乖。
    悬棺镇国成何事?
    反引滔天祸水来!
    幽王三年,因三川皆竭,岐山复崩,大夫赵叔带谓之上天示警,乃国家不祥之兆,进谏幽王,请勤政恤民,求贤辅佐,以息天怒。幽王不听,反将赵叔带免官,逐归山野。时有褒国国主褒珦为赵叔带之事不平,又进言直谏朝政之失。幽王大怒,囚之牢狱。
    褒珦之子褒洪德闻讯大恐,欲救其父,时人因知幽王好美色,乃献“散宜生救文王”之计。褒洪德纳之,遂索褒国之境,欲求殊色进献,以赎父罪。得一佳丽,容颜绝世,即前文之褒氏女,褒姒是也!
    褒洪德献之幽王,幽王果然大喜,不仅尽赦褒珦之罪,珍珠美玉,尚赐之不尽。此后,幽王爱褒姒如掌上明珠,立为妃,宠冠后宫,比之商纣之宠妲己,亦有过之而无不及。翌年,褒姒生子伯服,幽王竟废王后申氏与太子宜臼,立褒姒为后、伯服为太子。
    那褒姒生得艳如桃李,却冷若冰霜,自进宫来,也难得一笑。幽王为博美人一笑,百般用计,或召乐工鸣钟击鼓、品竹弹丝,或命宫人歌舞进临,或命司库每日进彩绢百匹、撕帛以取悦褒姒,皆不能如愿。幽王无奈,竟悬赏求计,有引褒姒一笑者,得千金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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