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
    天彻底暗了下来。
    大地漆黑一片。
    迷雾,森林——都被黑暗遮住。
    那隐藏在云端之上的巨树的树顶,忽然亮了起来,幽幽绿光,将此间照耀的如同九幽。
    此刻,要是出来一两只持叉握戟鬼魅夜叉,倒也是极为相衬的。
    绿光下,两双闪着幽火的巨目,多了一分嗜杀。
    忽然间,它门们张开了巨嘴,一股腥臭异味,瞬间将四周淹没。
    一声怒吼,云爷爷的身影如轻烟般飘了出去。
    他的速度极快,但又特别柔美,一眨眼,他就到了最先出现的那只巨兽眼前。
    他的双手呈鹰爪妆,带起一阵劲风,柔美却极快,竟是想直取它的眼睛。
    他的心是紧绷的,风啸声自他的耳边响起,他仿佛没听见。
    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一击了。
    他知道,除了眼睛,它们几乎没有任何弱点。
    “它”今日本不该来的!
    孩子们的生死,全系在他一人之手。
    他不敢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要成功了!
    他心中大喜,这样的动作他早已在心中设想了千万遍了!
    巨兽还在嘶吼,只是这声音离他如此之近。
    他的身子不由得发抖。
    忽然间,他只觉腰上一紧,眼前一抹红飘过,转瞬间,他就被人带了下去。
    阿梧放开了手,缓缓道:“它闭眼了,若是再迟一分……”
    他的话没说完,云爷爷便明白了。
    他想起了许多事情。
    “它”每次来的时候,眼睛从来都不曾闭过。
    “它”每次来的时候,眼睛都会避开树枝。
    ……
    是“它”故意如此……
    “它”难道就没有弱点了!?
    “我……败了……没想到“它”提前来了,还带来了另一头……它们已将这里包围住了……”
    他的面色苍白,像是被吸尽了全身的力气,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绝望二字。
    “应该让你们早点走的……我这个老不死的死了到没什么……可是、可是……”
    云爷爷眼中闪着泪光,似乎是在怪着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那只闭眼的巨兽再次睁开了眼睛。
    一声巨大嘶吼声响起,巨兽的头颅向阿梧和云爷爷所在的地方,砸了过来。
    带起的风,刮得人脸上像是被千百把刀割着。
    “一会儿将木屋里的人带走。”
    云爷爷只觉得眼前一闪,身旁的人忽然的就不见了。
    他立即向前望去,眼前的一幕,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巨兽的嘶吼还在继续,那张血盆大口,宛如冥狱,葬送在其中的生命,也不知有多少了。
    红衣一闪而过,竟跃入了巨兽的口中。
    云爷爷从来没见过阿梧这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竟能头也不回地将自己送入那巨兽的口中。
    云爷爷自己也是做不到的。
    他宁愿将自己的身体投进火中,也断不会如此。
    可今日所见这年轻人……他竟然这样做了。
    风静,心动。
    他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身子一转,便朝云箸所在的那间木屋中走起。
    “这……”
    一转身,他又愣住了。
    另一只巨兽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木屋处。
    或是他刚才想要去杀巨兽时,又或者是他被阿梧就下来时。
    它看着比另外一头巨兽要小一些,但也小不了多了。
    它那粗长的身躯,缠住了那座小小的木屋。
    而它那颗巨大而丑陋的脑袋,盘桓在粗树枝上,露出半截。
    不知为何,云爷爷从巨兽的眼中,看出了一丝害怕。
    此刻,这头巨兽的面前,悬空立着一个白衣飘飞的纤细身影。
    在这样的巨兽面前,她看起来是那样的渺小,那样的脆弱。
    但那一抹白,落入他的眼中,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就算是天塌地陷,好像也不是事了。
    她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带着坚定,带着不容置疑。
    “你若是敢动一下,我就将你身上的鳞片,一片一片地拔个干净!”
    她是那样的狂傲,但没有人能不相信她所说的话。
    那只巨兽,好像也在忌惮着什么,身躯虽将那木屋缠住,却未曾动一下。
    就在这时候,木屋的门似乎被人打开了。
    一声微弱的惊叫声,从木屋中传出。
    云爷爷心中一痛,他看不见。
    那巨兽的身躯之厚,将木屋围得严严实实,一丝缝隙都不曾留下。
    “转动那盆花!”
    他大声地喊着。
    木屋里,除了那声开门时微弱的惊呼声,便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传出来了。
    云爷爷自也听出,那声音不是云箸的。
    难道是木屋里面出了问题了?
    他的心中巨浪滔天,面上隐隐闪过一丝不安。
    正与巨兽对峙的凤池梧,也听到了这声惊叫。
    她像是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面色凝重。
    奈何她现在不能离开,若是这巨兽一动,那间木屋瞬间便会成为粉末。
    她赌不起!
    只希望云箸能自己救自己。
    木屋里,果然如他们担心的那样,比外面还要惊险。
    云箸捂着胸口,鲜红色的血,顺着她胸口的那只碧玉簪下,如泉涌般流出。
    她的眼睛瞪着极大,仿佛还在在震惊之中。
    为什么一个柔弱的女子会突然变得面目可憎。
    为什么一个曾经被她视为姐姐的人,竟能狠心地刺伤她。
    在她被刺伤的那一刻,她宛如梦中,不肯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她的眼中,泪光粼粼,却倔犟的不肯落下,贝齿重重地咬着自己的唇瓣,丝丝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去。
    “你快将大姐姐的东西还给我!”
    她厉声吼着,身子却始终不敢前进一步。
    对面站着她极为熟悉的人。
    那个纤弱的多走几步路都要喘气的露浓。
    露浓美丽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也只是一瞬间。
    “你过来拿吧。”
    手一松,一个精美的绣凤锦袋,吊在她的手上。
    是凤池梧的流云乾坤袋,袋口绑带处,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黑色的细绳。
    这样一根小小的绳子,竟让人不敢靠近。
    云箸长而密的睫毛轻颤,微微叹气道:“露浓姐姐,你就将它给我吧……我知道……他在这里,我若是移动一分,便会立即命丧于此。”
    露浓的手在发抖。
    “阿箸妹妹……我知道……若是我给了你,我也会死。我不想死!我想要自由,想要自由自在的奔跑在山林水秀之中。这次之后……我、我……”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只因云箸那双含着恨意、痛苦的眼睛,正在看着她。
    云箸哽咽着吼道:“你若是早些告诉我们!我们能帮你的!我大姐姐很厉害的!你为什么不相信呢!我们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心吗?”
    露浓注视着她,眼中泪光一闪,却也忍着没有落下。
    “你不知道!什么不知道!我只有这样才能活下来,才能见到她!”
    一说起“她”来,露浓面上的表情立即变得温柔了起来。
    “你们很好,可是……她比你们重要!”
    她刚说完这句话,拿着锦袋的手微微一痛,锦袋立即掉到地下。
    一个白如雪的身影,如闪电般蹿出,一口叼起锦袋,不由分说地朝门口撞去。
    木屋易破,但木屋外的东西难破。
    玉孑连续试了无数次,却怎么也离不开木屋。
    它的毛发悚立,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满是猩红。
    “咯咯。”
    低沉阴冷的笑声,从屋子中响起,令人心中升起阵阵寒意。
    云箸面色一变,自然认出了这笑声。
    屋内的藤蔓散发着绿光,将这个小小的木屋,映照的极为清楚,但她却看不见那人身在何处。
    堵在门口巨兽的黑色鳞片,在这绿光的照耀下,更显阴森诡异。
    云箸冷笑道:“藏头露尾的,算什么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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