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去你的”一出,近两日围绕在皇上身边的低气压突然就卸去了不少。 </p>
    皇上苦笑了一下,微微摇了摇脑袋,心里松快了一点点,可软榻上那个昏睡的人,也不能完全让他甩脱阴霾。 </p>
    “现在凤澈的女婿人选已经不是寂寞公子了。”平川见皇上借骂他的劲儿散了几分气压,便补充道。 </p>
    “皇上,老奴给您上茶。”李公公将茶水摆好后,又关上了殿门。 </p>
    “他又……看上谁了。”皇上端起茶杯,今日的茶是菊花茶……这李公公分明是看他上火。 </p>
    “今年武林大会的胜者,郝皛梅的师兄。”平川见皇上喝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p>
    “……”皇上那口喝茶差点儿呛到自己,“她师兄?还有人会献君剑法?” </p>
    看皇上急了,平川反而有点开心,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对皇上说:“不,她师兄练的是终南山剑法。” </p>
    皇上知道这季平川又开始不着痕迹的顶撞自己,他却不想再顾忌这少年。 </p>
    但凤澈……如果不是老凤城主对他约束再三,让他不可再接兵权……皇上的心里又添上了几分阴云。 </p>
    “你打不过她师兄吗?”皇上眯了眯眼睛,在心里衡量着如若凤澈能掌终南山武功的后果。 </p>
    “真要拼杀,势必你死我活,不过终南剑法终究是更胜一层。”平川也不避讳,话回得很清晰,打不过。 </p>
    “那人可是好拿捏的?”皇上只觉头又开始痛了起来。 </p>
    “陆少白很听他师傅和郝姑娘的话,很怕寂寞公子。”平川裂了裂嘴角,“不过他好像很喜欢那凤姑娘。” </p>
    美色是误人的酒啊,能不被美色所迷的也只有郝长夜那种小顽固了。 </p>
    皇上也是见过凤栖之一面的,不得不说,确实是难得的美人。 </p>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陛下您娶了凤姑娘,把她往这后宫一关,凤澈便再无法拿她的婚事掀起什么风浪。”平川下了结论。 </p>
    “哐”的一声,皇上把茶杯摔在了一旁,瞪着平川一会,竟气鼓鼓的走了。 </p>
    平川自是知道皇上的难处,这凤澈不似豪门氏族,却胜似豪门氏族。这“三封”的影响甚大,至今都还无法完全消除凤家在玄骑军中的声望。 </p>
    近一年西北又开始不太平,要是凤家将手伸回玄骑军,那西北又得是一轮洗牌。 </p>
    不过他眼前重要的事还不是西北,平川站起身,走到软榻旁。 </p>
    刚才盖被子时,平川没有将皛梅的手也放回去,那双带着茧子的小手还留在外面。 </p>
    平川坐在软榻旁,翻过皛梅的手掌,伸出手指,在皛梅的手心里挠了挠。 </p>
    两下,没有动,又连着挠了三四下,那小手终于忍不住的卷曲了起来,还握住了平川的那根手指头。 </p>
    平川没说话,也没抽出自己的手指头。 </p>
    还是皛梅放开了自己的手,她想还好自己现在生着病,不然脸又要红了。 </p>
    平川被松开了手指,却将整个手包住了皛梅的手。 </p>
    皛梅吓得直接睁开了眼,平川的手很热,她心跳跳错了好几拍。 </p>
    平川没说话,另一只手伸进衣襟,拿出一个布包,握着皛梅的那只手将她的手掌又翻了过来,将布包放在了她的手里。 </p>
    “昨天喂了你四颗,还剩下三颗。”平川弯下腰,贴在皛梅耳边说。 </p>
    “呀!”门口传来翠儿的一声惊呼。 </p>
    从翠儿的角度看,这两个人分明是在……! </p>
    皛梅那苍白死灰的脸终于是露出了一丝丝粉红色。 </p>
    平川看着她的脸笑了一下,边直起腰身,边将皛梅那握着药包的手塞进了被子里。 </p>
    “翠儿,我和姑娘还有几句话要说。”平川回过头,对着已经快退出门口的翠儿说道。 </p>
    翠儿忙退出殿外还关上了门,门口的德柱儿一脸莫名的看着满脸羞红的翠儿,只听她说:“季大人……他,他、他有话要和姑娘说。” </p>
    德柱儿又看了几眼翠儿,猛的明白了里面发生了什么,他“哎”了一声,小声嘟囔着:“这……这要怎么和皇上报啊。” </p>
    殿里,平川勾着嘴角对皛梅笑,皛梅十分窘迫的不敢看他。 </p>
    突然皛梅想起了梦中大火里的那个吻……她又猛的看向平川,脑子里全是那句“昨天喂了你四颗”! </p>
    平川低垂着眸子,看着皛梅泛起了淡粉的脸颊,心想她能活着真不容易。 </p>
    她要能继续活着就更好了…… </p>
    他伸手本想摸摸她那泛红的脸,看她紧张的样子,便将手伸长了一点,抚了抚她的头发。 </p>
    “对不起。” </p>
    平川还记得在凤城街角第一次遇见她,她差点撞进了自己怀了,那次平川就发现了她是个姑娘。 </p>
    没想到擂台比武上还能遇上,这姑娘不仅会献君剑法,内功还在他之上。她兴奋的与他比武,像山野间的猫,灵敏又带着野性。 </p>
    认识久了发现根本不是什么野猫,就是个爱发呆的羊羔或是小鹿,处处都得自己护着。 </p>
    她穿着男装就像个活泼又腼腆的小子,穿上裙子像江南水乡羞涩的小家碧玉。 </p>
    嗯,就是皮肤着实有点黑,不过现在看却是白了不少…… </p>
    这姑娘很复杂,身上杂糅着山林的灵性和江湖人的爽利,还带着几分书香门第养出的气度。 </p>
    与镖队风餐露宿从不喊苦,被擒入黑砂堡后对魔教中人也不带偏见,在这皇城中也丝毫不显卑微。 </p>
    她用自己的方式与各种人相处,在恐惧中保持平静,在难过中忘记痛苦,在欺骗中选择原谅…… </p>
    她似处处矮人一头,似不与人相争,但其实也是个硬骨头。 </p>
    这姑娘开心了喊魔教教主师叔祖,演起戏来喊皇上好看的哥哥,生气了就叫自己是大骗子。 </p>
    平川又想起了她那块木牌,老旧的榆木木牌,“人之初”。她应该一直谨记着父母的教诲,“性本善”。 </p>
    她本应受着世间最痛的苦,但她的生活又无处不带着甜。 </p>
    是一颗有毒的蜜饯。 </p>
    他们的命运有诸多的相似,却也隔着天堑。 </p>
    她的世界没有阴谋诡计、没有权利倾轧,她能轻易的给予别人自己的信任,她的眼中始终保持着一份天真。 </p>
    这些都是平川想都不敢想、从不敢奢望的。 </p>
    平川又抚了抚她的头发,无声的说:好像只与你认识了一个夏天…… </p>
    “对不起。”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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