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即使没人教导,玉展眉也早慧的可怕。

    “你根骨悟性极佳,五百年便可入大乘。”

    “五百年,太慢。”她对柳欺霜说,“你去吧,我还是要去拜十二宫。”

    剑圣微微蹙眉,“修魔不好,容易死,还很疼。”

    玉展眉很坚定,“我一旦开始修行,就是入了修行界,不是杀人就是被杀。要么不学,要学就学进境最快,力量最强的功法。”

    “修行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悟道。”

    玉展眉扬着脸反问,“杀人何尝不是一种悟道?生死之间才有大领悟。”

    剑圣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果然,道不同不相为谋。”

    玉展眉把柳欺霜推过去,不耐道,“别做出这副割舍不得的样子,你我不过是萍水相逢同行一路……你好好修行,我有空了去看你。”

    “你骗我。”柳欺霜摇头,“你不分南北,根本找不到路。”

    在她们还不懂什么道魔不两立的大道理时,已经隐约明白这大概就是永久的分离。即使再见面,也不能再同行了。

    果然,多年之后,西泠山上她们兵戎相见。意料之中,出手也没有半分迟疑。

    泰安城荒僻的城郊,这一夜雪云遮避星光,废弃已久的石桥塌了一半。湖水冻成坚实的冰面,瑟缩的寒柳在风雪里飞舞。

    玉色纱衣的女子赤足站在桥上,面无表情,也美得不似人间。

    柳欺霜站在桥下。正好三尺之隔。

    或许是因为此时不是正式开战的好时机,金宫宫主尚有顾虑;或许是没有绝对能杀死对方的把握,贸然动手,殊为不智。

    或许只是因为这个雪夜似曾相识。

    桥上桥下,没人再进一步,自然也没打起来。

    “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是觉得我不会杀你么?”

    玉展眉的声音没有昔年在雪原上的冷硬执拗,反倒因为所修功法的原因,无论说什么,语调中都带着春风拂柳的柔美。即使在说生死事。

    她习惯了这样的声音,但柳欺霜不习惯。

    “不。”柳欺霜不自觉的就想皱眉,目光越过石桥,落在不远处。

    境界所致,如果她想,可以看得很清楚。

    玉展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不远处是城郊的几家农户。有沧涯的庇护,乱世的烽火还没烧到这里。暖黄色的灯光从一扇扇窗棂里透出来,照亮地上的积雪,将白雪也染成暖黄色。

    依稀可以听到妇人温声哄着啼哭的孩童。不知哪家飘散出米酒的香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浮动。

    风雪茫茫,暖酒昏灯。世间温情,莫过于此。

    柳欺霜没再说话,玉展眉已知道她在想什么。

    不由神色微讽,她似是反问对方,又似在问自己,

    “可笑,我既然选了这条路,又怎么会贪恋世俗的美满?!”

    仿佛为了证明这句话,她低垂的广袖微微震动,瞬息之前落下的薄雪再不能近身。无形的屏障将她周身空间割裂,飘飞的雪花被切割成更细密的碎屑。

    伴着细微而刺耳的“喀吱”声,无数龟裂的纹路从石桥延伸到冰面,一路延伸到柳欺霜脚下一寸处。

    柳欺霜感受到天地间乍起的杀机,如锋芒在背,亦如剑锋迫在眉心。几乎是本能,一身真元便催发到极致,雪落在她身上,瞬间蒸发,升起薄薄的雾气。

    她们都处在随时可以暴起出手的状态,却再次选择了不出手。

    柳欺霜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说什么都很多余,都是废话。

    雪夜的谈话走到结局。

    “你走吧。下次再见,便要分生死。”

    玉展眉身影微晃,瞬息间飞掠冰湖,回到远处高如楼阁的大辇上。大辇被人抬起,飞速向东边驶去。

    柳欺霜想又是这样,说着让我走的话,你自己却先走了。

    她从回忆中醒来,面前还是百年不变的静室。思绪被梳理顺畅,便开始吐纳入定。

    其实师父数百年前一句话就说清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

    殷璧越和洛明川全力赶路,不出三日便来到中陆云阳城。魔修尚在渡海,四处已是乱世将倾的景象。

    城里的世家大族很早得到消息,举家往濂涧迁,有能力渡海的,便坐船往北陆去,船价也涨的天高。他们知道中陆地势一马平川,魔修若是长驱直入,不日便可直取云阳城。

    横断山上惊世一战,学府里的那位先生受了很重的伤。消息早已在修行界悄悄传开。

    普通百姓想不到这些,只是闻风而动,变卖家产,仓皇出城。

    殷璧越与洛明川逆人流大势而行,又气度不凡,因此很是显眼。

    街上到处散落着来不及带走的杂物,两边商铺茶楼门户大开,空荡荡的什么也不剩。

    殷璧越听见妇人怀里的孩子问,“我们为什么不留下打魔修呢”

    孩子父亲背着大包袱,呵止道,“别胡说,魔修吃人的。”

    妇人也面露忧色,“去濂涧就安全了么”

    “……总会好些吧,学府多是些读书人,哪会打仗啊。”

    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如果不是没办法,谁愿意背井离乡。

    殷璧越本以为学府已停课了,各方学子大多开始自谋出路。府中应该正乱,因此带着洛明川走了偏僻小巷的后门,“这是师父带我来过的,直通掌院先生的院子。”

    先生果然知道他们来了,不等敲门,门便开了。两人站在门外行礼,举步走进去。

    昔日繁茂的槐叶落尽,院中是清冷的枯枝与残败的花藤。

    两鬓斑白的掌院先生靠在藤椅上,似是在听院墙外传来的琅琅读书声。

    殷璧越很快发现,学府的日子与平时没什么不同。

    学生的书还照样念,教习先生的课也还在上。唯一不同的,大抵是有些仆役出府了,书生们便开始自己动手,洒扫庭院,生火做饭。

    兵荒马乱的城,不动如山的学府。

    “来了,坐吧。我们似乎还未曾聊过。”

    先生的声音听不出疲惫,神色也很平静,教人看不出伤势如何。

    后半句是对洛明川说的。

    洛明川与殷璧越行礼入坐,开口道,“承蒙先生横断山上出手相助。”

    先生不答,直直打量着他。

    对于洛明川,李土根的心情很复杂。曾想他死,又想他活。算不清纠葛命数,也不知如今这境况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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