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是这个村里的主路,今儿修到了,还是上好的水泥石头路,按理说合该各退三尺,但这毕竟是私人的地,就有那么几家不是很愿意,总觉得自己吃亏,这地往后退些,家里风水什么的就不好了。”
    田业一边跟春华介绍着修下来的路新近出现的问题。
    原本村里听说县里免费的修路都挺开心的,但春华为日后考虑修的是四米五的大主路,就难免的占到了村民的地,大家都不愿意相让,这修路的事儿就耽搁了下来。
    若是绕道,所需的花费就得多近三分之一,若是还修三米的路,蒸汽机车根本避让不开,那就无从带动当地经济。
    退或是不退?
    “若是退一步,那路能顺利的修起来,可以修单列的,电车的运营是没有问题的,不如下一条路再修四米五宽的?”
    田业满头是汗,这几天他头都是大的。
    大宣的女权还算平等,这等胡搅蛮缠的事儿,每家都有一个老娘们或者老爷们几千只鸭子呱呱呱的叫,听不进去话主意又多,他算是服了。
    “这必定又是新县令的新招,今天修一米,明天修一米,这一路的地基就全废了,她再低价收了去,好家伙,好精致的算计!”
    “就是,修路就修路,成百上千年都是那宽,不过是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真当自己是天子了,要走八马开道的大路,也不看看她配不配!”
    “就是,一个二十二都嫁不出去的老女人,指不定心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念头,尾巴一翘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这些各种闲话,还有零星的骂娘声和吐口水的声音,春华听了一路。
    然而,她什么话都没有说,这同样的,对她也是很艰难的事儿,没有人喜欢帮忙还被人指着鼻子骂!
    所幸,她有个天生的好处,遇到事情,越是大的事情她越不会去在意外界的声音,她一直想的都是这事儿怎么解决!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春华敲着临时收拾办公的十里亭上的条案。
    “县尊大人还在发愁?”庞县丞看着厅中发愁的春华,但笑不语,一旁捧起手上的茶碗,笑着对蒋亮说,“对这些刁民,抓几个也就算了,比什么都管用。”
    “我也是这么说,娘希匹的,这些笨猪脑袋哪里知道县尊大人为他们操碎了多少心,若是换一个,早抓了,就是我曾今的那几任上峰,我也是头回见到县尊被几个乡民指着鼻子跳脚骂的一塌糊涂的,真他奶奶的丢我蒋某人的脸,憋屈!”
    “这话还不好对县尊大人讲,她够愁的,还是年轻,不知道这世间的人心险恶,同我年轻时一样,若不是吃几个亏,哪里就能像如今这样如臂指使,我们当下属的,关键时刻也得特事特办,少不得为上峰分忧解难。”
    庞县丞看着涨的满脸通红的蒋亮,又想添一把火。
    钱拨给春华,看着她规划的以反季蔬菜来带动洛南城父镇的经济,他也有些心动!
    不说别的,就洛阳的贵族富商多的一塌糊涂,长安还好,八水环绕,天下的物产都能送到。
    但,能吃上的毕竟是有数的那几个,有新鲜改样的菜,尤其在冬天,这真是个无风险稳收益的路子。
    同时,也是个偌大的好政绩,当然,人力是有限的,若是真将这路修好,白天黑夜都可运送——
    用想的都口水直流,他这个好上峰还是很有几个不错的点子。
    既然好,她做不下来不如自己来做!
    于是他来怂恿蒋亮这个直白的武人来做破局的小卒子,若是他闹开了,这事儿就立马回到自己手上。
    春华脑中并没有停止思考。
    钱是一定的,这条路要修到朝廷的官路上才行,她已经同大宣铁路局的拿到了批文,只要能自己修好,将城父镇的轨道并轨,夜间可以调给她们一个时段,让她们送菜直达洛阳、长安。
    古往今来,安土重迁的大宣人是怎么迁的皆大欢喜的?
    春华抬头忽然看见十里亭新砌的画柱子,有了。
    有谁不喜欢新房子呢?
    或者,她可以做个房地产商。
    不,大宣很早就有房地产商了。
    她只需要找一家靠谱的房地产公司,选一片好的地址,盖一个小区,她看着周围这些不过两米高的小土院子,心里做定了计划。
    “不修路了,咱建房!”她越想思路越清晰,“田业,你迅速帮我成立一家装作房地产的牙行,我要收购这一路的地皮。”
    “这——”
    “土地换房,新房,两亩的青砖大瓦房四合院。”
    她所有的在洛南的田庄正巧就在这边不远不过三里地的地方,当时在这里置产就是有这方面的考虑,地方都有了,只是,这还得有一个靠得住的人。
    她马上想到了程安之,说做就做!
    田业也是个精明强干的人,随即立马反应过来,眼睛一亮,“不知属下可能参一股?”
    他当然是知道春华的全盘计划的,作为春华所有政事大部分的经手人,自然知道这件事做好了前景多好。
    “这不是个小数目,你要将注押在我身上,我怕嫂子河东狮吼!春华笑,很惊讶,在她看来,田业是一个很老成的人。
    他宦海沉浮如今四十年,他快五十岁的人了,最少拿出一万两金,几乎是他全部的家当,甚至还需要借贷,但事情成不了,所有的投入必然会打了水漂。
    “我前半生就是顾虑太多,即便不成,跟着大人你,吃喝总是不愁的。”
    “走,我们马车上说。”
    田业驾马车,春华同她隔着一个帘子,前方,是骑着高头大马,冲众人像马一样喷气的蒋亮。
    “我始终觉得,如今这朝廷拨款的办事效率太低,层层刮皮,真正办事的钱又是很有限的,不如仿照西洋的方式,建一家公私合营的商行,公账入股,每年往衙门上税,税额可以高些,百之四五,但指定育婴堂、扶老院、养生堂,我还有意增开女子百技堂——”
    “若真如此,洛南百年无饥馑矣,虽不能挣钱,想来浑家也是愿意的。”田业眼睛亮的像星星。
    “只不知上面的意思——”
    若是上面无人,这还算不错的想法只能是一时的空想。
    “前次同权夫人的合作,我以明文呈上,上峰应承洛南可作一试验田,事急从权!”
    田业睁大眼睛看向车帘,马车一顿,他倒不知道春华背后竟然有能定策的六部大佬。
    非六部尚书及以上下不了这个批文,这相当于将洛南县交给春华做玩具,由她去规划。
    “怎么了?”春华掀起帘子,顺着田业的视线看去,只见蒋亮同一队车马撞到了一处,他正揪着车夫的衣领,周围都是民众在起哄。
    “前面来者何人?”
    大宣自然是有交通法规的。
    只是比起平行世界多了那么丝特权意味。
    《仪制令》凡行街巷者,贱避贵,少避老,轻避重,去避来。
    来人车马上悬挂金龟符,显然,是合该春华避来者的。
    然而,蒋亮此时心气不顺,同来人起了冲突。
    春华同田业连忙几步抢上前去。
    “不知尊客为谁,家下人冲撞了贵人,还请见谅。”
    若不是在宫中待过四年,春华还真没法适应这礼制层层的封建社会。
    她这次事来压阵的,带了全套车马仪仗。
    这条小路上往日很少有华贵的马车,但今天偏偏就有了。
    还是勋爵之家,自己一个六品县令,金龟符,从三品家眷,车马另一边琉璃灯笼上一个烫金的崔字,仔细一想,很快的,春华知道了来人只怕是当今崔贵妃的嫡系亲友。
    那是在平行世界算得上武则天的亲友的人。
    蒋亮今天太莽撞了。
    “大人,小人正依礼避让,这车夫他却出言不逊,说您的诨名——”
    “我新近得了什么诨名?”春华笑着转身问田业,还好,虽惹不起,但如今的崔贵妃并非正宫皇后,她的家人是精明强干的。
    “傻子县令。”田业想到春华的点子多的就像这旁边榆树的树叶,想到这个诨号就是好笑。
    果然世人总是明事理的少,更爱人云亦云。
    “还好,没有伤及家人。”
    “尊客在上,某正是这洛南县令,今为公干,但彼此都有失礼之处,不如各退一步,小事化好,还请您给个面子。”
    这样大的阵仗,若是一味的退,丢了这个面子,对她的威望自然是不用说的。
    民众只会服从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而不是阿谀奉承屈服权贵的软骨头。
    “上一个让我退避的,还是长安令,如今他在哪里——”
    “在刑部大狱。”正是那个出言讽刺的车夫。
    原来,这拦人的人正是崔如意的侄儿,人长得艳丽俊秀,人称呆霸王,自十岁就被崔如意接到宫中,很受当今皇帝的宠爱,在宫中长大。
    据说同安逸公主交情极好,酷爱男风,因受不了姨母的逼婚,特地避到这里,新近能玩的玩厌了,正找个消遣。
    因听人说了洛南的县令长的俊秀,既有男儿的爽朗,又有女孩的温婉,最是个风月场中稀罕的长相,有意来调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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