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漫天烟雾骤然腾起, 大地颤抖阴气盘旋升腾,死灵戈壁滩上像是被投下了一颗原子·弹。半晌后烟尘褪去,原本被骨骸布满的黑暗开裂大地上多了个深陷的凹坑。棺老人头下脚上陷入骨碴子里, 紧接着又被拽着绷带甩出去。
    砰!砰!砰!
    轰鸣巨响声吓得方圆百里的原住鬼都心惊胆战急匆匆向远方逃离。几次三番后凌云上人终于出了气,累的气喘吁吁把手里绷带一扔。棺老人身上绷带都快被抽完了, 露出苍白瘦削钉着银钉的干瘪身体。此刻他歪倒在骨堆里, 夸张痛苦呻·吟,浑身扭曲变形, 仿佛身受重伤似的。
    实际上他的蓝眼睛偷偷透过绷带间隙去观察凌云上人的表情。一看他皱起眉头,绷带小人立马叫的更惨烈了。
    但凌云上人早知道他的把戏, 冷酷无情踩着他的身体将被棺老人保护到严严实实的手机掏了出来。不用他多说,棺老人立刻交代了个一干二净。
    “我是担心王的安危!”
    棺老人脸被埋进骨碴里,仍振振有词:“纯阳子潜伏到王身边,肯定是有所图谋!”
    “谁给你弄得这个?”
    凌云上人弹了弹手机,上面赫然能监视到纯阳子在网络上一切信息的动态变化。棺老人老古董了, 不是这个时代的鬼, 连手机都只是看个稀奇,弄到这种堪称高科技的程序背后肯定有人帮忙。
    “哦, 我亲爱的凌云,请不要小看你的老伙计。我也是很与时俱进的鬼。”
    棺老人小声哔哔, 被凌云面无表情扫了一眼后立刻老实了:“我找小晨星弄得。”
    “当然了,我肯定不会主动去找他的, 是他先向我询问白玫的事情, 我就——”
    “你就把王在揭阳的事情告诉了他。”
    凌云上人冷声道。在他谴责目光下,棺老人就像漏气的气球逐渐萎靡起来,乖巧认错:“我错了。”
    “我早跟你说过,上辈子王的身边可能有内鬼。除了你我鬼犬王都有嫌疑, 你就当耳旁风。”
    凌云上人头痛冷哼,重生回来后他早觉得自己上辈子死的不正常。怎么那么凑巧就有大天鬼拦在王出行的路上,还正碰上了?上辈子他死了没来得及多想,现在看来知道王那□□踪的就他们几个,知道王力量正在衰弱期的也就他们几个签了魂契的。
    是谁透露了王的行踪,还和大天坑有联系?
    这些日子眼看七大天坑又和上辈子一样逐渐开始复苏,凌云上人又开始关注这件事。其中晨星圣徒安格斯正是他怀疑的目标之一。棺老人脑子缺根弦,从来不会转弯,大大咧咧的,很多时候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凌云上人没错过这个难得的教育机会,正气凛然把棺老人当孙子训,训到最后自己却越来越心虚。
    说到内鬼,他不就是巫嵘身边最大的内鬼吗?说到内鬼这一行,凌云上人还真不信有谁能比自己混的更成功。凌云上人训不下去了,威严中夹杂着心虚地干咳两声,瞥了棺老人一眼。幸好棺老人被训成了孙子,蔫巴巴摘掉自己的头藏到背后不敢看他,完全没觉察到凌云上人语气变化。
    “行了,这辈子纯阳子和王……关系还算不错,你先别瞎掺和。”
    凌云上人已一句话做结,把脚从棺老人身上挪开,皱着眉看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手机,漫不经心:“你刚才说什么,纯阳子怎么……”
    话没说完,凌云上人直勾勾死盯着手机,眼跟黏上去了似的,连眼珠都不带转的,手指都在发颤。
    “纯阳子跟人结婚了。”
    棺老人刚开始还底气不足小声嘟囔,说到后面冷笑起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小崽子干的这么漂亮,要能破了纯阳子的童子身,天下还有谁能与我嵘王争锋!”
    说到兴处他的头从背后滚出来,兴奋中带着疑惑:“我倒想见见那位,看究竟是谁有这能耐,竟然能把纯阳子都迷得神魂颠倒——”
    “闭上嘴!”
    凌云上人厉呵道,他神情恍惚,额角微微渗出冷汗,不敢置信第无数遍再看向那条从民政局盗取的信息,最有一点侥幸也因他颤抖手指下滑时不经意看到的‘结婚照’破灭了。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看到的那一瞬间凌云上人几乎以为自己上辈子没死,而是陷入了什么恐怖的噩梦中。他重生以来的一切都是什么鬼编织的可恶荒谬梦境。
    要不然他怎么会看到巫嵘和傅清登记了?!
    “诶唷!”
    棺老人惨叫一声,愤怒质问声带着委屈不解:“老伙计,你割我绷带做什么!”
    “疼吗?”
    凌云上人浑浑噩噩问道。
    “当然疼啊!说实话,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这么惊讶。让我猜猜看,纯阳子是和谁结婚了?”
    棺老人眼珠一转,兴致勃勃:“看你这样子,难不成是认识的人?总不会是咱们鬼国的吧,还是说红袖手下的艳鬼终于得逞了?那些披着美人皮的家伙……”
    “不是结婚。”
    凌云上人反应很大,要说服自己似的,神情极为严肃重复强调道:“不是结婚,只是拜天地而已。”
    说着他就絮絮叨叨把天师这一套关于拜天地并不等于入洞房,只登记不是领证给棺老人详细解释了,棺老人越听越无聊,到最后抱怨道:“哦我的老伙计,我一直弄不懂你们东方这些神秘奇妙的小规矩。不过要我说,既然纯阳子去登记了,就说明他跟这个人在一起了不是吗?”
    好,好像是这样的。
    凌云上人三观剧震,那些被他拿来安慰自己的想法脆弱玻璃般破碎。一时失神他没注意,棺老人瞄准时机竟然把手机又抢了回去,得意洋洋好奇鄙夷:“让我看看到底是哪个小魅魔把纯阳子的心勾走了……fu·ck!”
    棺老人差点把手机给捏碎了,一连串脏话俚语从他口中爆出,紧接着绷带小人惊慌失措宛如世界毁灭般扑到凌云上人身前,蓝色大眼睛里充满了对世界的怀疑和恐慌,看起来就像个被信仰抛弃的小可怜。
    “这不是真的对不对,凌云你告诉我这一定是晨星该死的恶作剧对不对!”
    我也希望这是恶作剧。
    凌云上人仿佛身体被掏空般沉寂望了棺老人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眼看棺老人浑身颤抖,绷带飞舞,周身气势越来越凌厉凝重,将要爆发一般。凌云上人沧桑叹了口气,想说点什么先把他安抚下来。但就在下一刻棺老人腰杆一挺,尖叫声震得凌云上人脑子嗡嗡作响。
    “王把纯阳子给娶了?!!”
    * *
    “嵘哥把傅道长给娶了?!!”
    黄毛看着那张他亲自拍摄的‘结婚照’,失魂落魄,仿佛世界都崩塌了:“他们不是兄弟朋友吗……”
    “是朋友。”
    巫嵘下来拿冰,正听到黄毛这句话,不由得停下脚步,认真道:“不用多想。”
    可是……
    黄毛眼睁睁看着行走姿势略显不对劲,时不时捂住小腹的巫嵘,一直目送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上,才像被雨淋了的大狗似的呜咽一声萎靡下来。
    “小米,你会跟你朋友登记吗。”
    “唉。”
    苏小米长长叹了口气,饶有深意道:“有些人就算登记结婚了,对外也只是说朋友。”
    他的话对黄毛造成了极大地震撼,让他忍不住开始怀疑人生。良久后才犹犹豫豫,忐忐忑忑,非常小声道:
    “这是不是,有点,那啥啊。”
    是不是有点渣啊。
    黄毛想起刚才巫嵘毫不犹豫的语气,又想起傅清临走前拉着他认真嘱咐时,巫嵘心不在焉的表情。不知怎的对傅道长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同情。
    “我建议你看看这本书啦。”
    苏小米翻过手机,给黄毛看了看书名。这是本老书了,看时期差不多是灵异复苏前写的,是个男人的自传。世界灵异复苏对过往文化造成毁灭性的打击,留存下来的书不多,虽然这只是本文笔一般,故事情节普通的书,也被人当做研究复苏前社会现象的参考书之一。
    “《我只是她的情人之一(原名十分之一的爱情/我只是她鱼塘里的鱼)》?这是什么书?”
    “这是巫家人的一个追求者写的自传啦。”
    面对愣住的黄毛,苏小米看起来倒是更淡定:“苗疆那边就是这样的啦,很正常的。”
    客厅里苏小米正对黄毛进行三观洗脑,楼上卧室里巫嵘提着一袋冰块,站在自己房门口迟疑半晌,才最终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房间中极其温暖,就连开空调都不怎么管用。扑面而来的阳气轻盈雀跃将他包围,引得巫嵘小腹中火种都不安分跳了跳,那种陌生活跃的感觉就像活物一样。
    不习惯,巫嵘极不习惯这种来自身体深处的炽热感。他把冰水混合物裹紧压在自己的小腹上,但很快冰块就融化,没过多久水都不太凉了。巫嵘暂时拿它毫无办法,傅清种在他丹田的正阳火种旺盛活跃,就像一头初生的小兽,它舒坦窝在纯正阴气中,释放出的热量几乎要让阴气都变为阳气。
    巫嵘就像被捞到岸上被阳光炙烤的鱼,恹恹靠在床边闭目适应。他要等这团正阳火种彻底扎根后再指引它向上包围蛊种,但这比他想象中难熬的多。正阳火种热的过分了,这种热度是空调或冰块之类外界降温难以安抚的。巫嵘因为跟傅清结了阴阳契,本身阴气也无法让他感到凉快。
    他是很能忍耐的人,但正阳火种烧的他小腹滚烫,又在这种尴尬的地方,很容易引起不该有的反应。冲了一上午的冷水澡,感受到小蜘蛛和蛊种它们都被烤得受不了了,巫嵘终于犹豫试探地,将左臂变为鬼手,放到了小腹上。
    阴冷森寒涌入,水流般将火种团团包围。活跃半天的火种突然像小鸡见到老鹰似的,骤然不敢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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