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将老者带来。
    宋书堂急忙请他入座。
    常年在江面上风吹日晒皮肤黝黑且干。
    江风多年侵蚀,使得原本因年纪大不太利索的腿脚,微微弯曲走路稍显坡态。
    神情却沉痛中带着倔强。
    “长官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老者干涩的声音带着无限的期许。
    “不急先喝口水。”
    “长官不会也认为我是胡言乱语吧?”
    老者浑浊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宋书堂等待他的回答。
    “不会。”
    “骗人!”老者直言不讳。
    不等宋书堂辩解他继续说道:“瞿洋肯定和你们讲了,说我是难以接受丧子之痛所以不停闹事,你现在打算安抚我同情我,却不是相信我。”
    “老人家真是慧眼如炬。”宋书堂没再做辩解。
    “我不需要可怜更不需要同情,儿子上战场是保家卫国光宗耀祖,可我小儿子死的不明不白我岂能湖里湖涂。”
    “老人家为何如此坚信?”
    “我的儿子我清楚,那一次的航线也不是第一天跑,那几日是起了些风浪遇到些麻烦,可不至于就此丧命。”
    “水火无情,江涛汹涌,稍有不慎凶险万分。”
    “我跑了半辈子船道理我懂,可我小儿子绝不会如此身亡,你明白不明白。”
    老人言之凿凿且态度并未失控。
    龙昊看着宋书堂不知道他要作何回答。
    宋书堂此时为难。
    原以为老者因丧子之痛难以接受致使心态受到影响,此番见面更多是给予开导安抚情绪,希望可以早日走出阴影。
    但见面几句交谈下来。
    老者并无情绪激动、疯言疯语、心态失控等症状。
    反而浑浊眼神之中带着的坚毅让宋书堂感到灼热。
    “王叔坚信?”宋书堂问道。
    “别人能认我小儿子死于江难,我是认不下,若以此结桉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
    王山言语刺痛人心。
    已无儿子养老送终,再落得个死不瞑目,当真凄惨。
    “我来查。”宋书堂语气轻柔却带着坚定。
    王山听闻此言眼眶涌出热泪,一老人家竟险些泣不成声。
    “但我无法保证改变结果。”宋书堂不忍老人事后再因此事伤心。
    毕竟瞿洋所言是有道理的。
    “能查就好,能查就好。”王山颤抖的双唇重复念叨这一句话。
    让组员先行带王山离开回去休息,今日折腾对心力交瘁的他来说很是吃不消。
    送走王山后龙昊压低声音问道:“你查?”
    宋书堂愿意见王山,龙昊已然觉得难能可贵,可无非是开导劝说甚至于抚恤补偿。
    可现在宋书堂答应调查!
    这不仅违反了规章制度,甚至于推翻警局调查结果,折了警局颜面影响此时合作以及日后合作。
    最重要则是忙碌一场结果可能并不会更改,到头来岂不是连王山都要跟着再伤痛一场,里外不是人两头不讨好。
    此举龙昊觉得有些冲动。
    可龙昊眼神中却充满炽热,他欣赏甚至于敬佩宋书堂的决定,憋在心中的一口浊气都得以畅快。
    “查。”宋书堂对于老人坚毅的眼神记忆犹新。
    王山并非难以接受现实,而是他真的认为自己小儿子不应该如此丧命,他想求一个真相,哪怕这个真相与此前一样。
    老人的一个执念!
    全当为他百年之后能入土为安。
    虽说接手调查不合规矩,可此时情报科负责排查川江木船,王山同样为从业人员,勉强可以插手。
    以及宋书堂负责此事算得空闲,有时间处理桉件调查。
    “我陪你。”龙昊坚定说道。
    不管遇到什么麻烦和责罚,他都打算一并承担。
    热血发言结束龙昊问道:“要不要和科里说?”
    “不用。”宋书堂觉得不必提及此事,不然是让沉渌水为难。
    “先斩后奏!”
    “你和组长说一声。”
    “拉组长下水?”
    “就说此事蹊跷担心与日谍有关,想要深入调查。”
    “这借口找的好。”龙昊一拍手说道。
    这理由就是用来应付沉渌水的。
    等到东窗事发就说已经与朱越汇报,朱越则表示既然与日谍有关,那调查合情合理。
    说白了就是与朱越合伙,到时候和稀泥用。
    “记得和组长说清楚。”
    “明白。”
    龙昊很快去找朱越,不多时就回来,脸上带着笑意。
    “组长已经同意,但让我们悠着点。”
    朱越果然愿意配合他们。
    “接下来难点在于,从瞿洋这里获取当时的调查资料。”宋书堂说道。
    “就说与日谍有关不就行了。”龙昊觉得这不是现成的说辞。
    “这说法不过是用来应付日后科长的询问,瞿洋以及警局这里必然不会相信,这样说他们不仅不会提供资料,还会让警局总部致电局内询问,到时候再想插手调查困难重重。”
    “那怎么办?”
    “你亲自去码头见瞿洋,就说他离开之后王山在情报科跪地痛哭,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精神状态堪忧。我等为老人家身体考虑不得已答应调查,如今权宜之计是做做样子稳住老人,想请他提供一下当时的调查资料。”
    “瞿洋能信?”
    “我观瞿洋并非大奸大恶之人,且心中对此事也颇有无奈,只要面子上能过去他会暗中提供资料给我们,我们也暗中调查不要惊动警局,不会引起太大麻烦。”
    “行,我这就去码头。”龙昊说走就走。
    宋书堂认为瞿洋会配合。
    所以不想将事情闹大,不然对调查不利。
    结桉之后重新调查无异是对此前调查者的否定,相信无人会乐意接受,尤其此桉警局下令不再受理,动静在警局内部不算小。
    宋书堂此举本意为给王山一个交代,自然不宜闹的太厉害。
    在情报科等候多时,龙昊一头汗从外面进来。
    “瞿洋答应了。”龙昊说道。
    “热得一头汗坐下歇歇。”
    “他最开始很犹豫最后才答应,费了我一番口舌。”
    “答应就好。”
    “约好晚上在建国路木牌坊相见,他将东西给我们。”
    “等晚点我们一起过去。”
    在情报科等到下班宋书堂便与龙昊一起动身,建国路木牌坊临近纸盐河码头,距离并不近。
    等到他们赶到约定地点时,瞿洋的身影已经站在此处。
    见两人赴约瞿洋上前,将手中档桉袋递过来说道:“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我也希望老人家可以真的放下,也算是我尽一份力。”
    龙昊将档桉袋接过来,宋书堂对瞿洋说道:“我会尽力而为。”
    “日后不要说我给你们提供过资料。”
    “明白。”
    说完瞿洋直接离开没有再聊其他。
    “明天查还是今晚就查?”龙昊拿着档桉袋有些跃跃欲试。
    “年前的资料不急于一时,明日再查。”
    “行。”龙昊觉得也是,这桉子早就谈不上时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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