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喜欢。

    写到这里,我发现这不再是一封生日贺信,倒是一封情书了。按照惯例,我应该加一些美丽的诗句。我翻遍莎士比亚,找不到一句能形容我心情的话。千言万语,我能表达的其实只有一句:

    我爱你。

    亲爱的。

    在无数时间,无数宇宙中,我们之间拥有属于爱情的每一场邂逅与重逢。

    你忠诚的, 楼

    谭宗明跑到附院的时候,正看见累倒在值班室沙发上的赵医生。他依旧穿着肃整,衬衣领带医师袍,胸前别着钢笔手电。他太累了,安静地侧躺着,轻轻地呼吸,长长的睫毛覆着,像两片美丽的阴影。

    谭宗明低声叹了口气。

    二重赋格 18

    18   小赵医生曰:肯挨宰的肥牛才是好肥牛。肥虎也行。

    赵副主任在值班室沙发上眯了一个来小时,醒来的时候膀子疼。他按着脖子后面转了转头,有个护士小跑过来:“赵主任,七床好像不大好。”

    赵启平马上跳起来跟着她往外跑,一边跑一边整理仪容仪表,立即进入菁英医师的状态。走廊对面李主任拿着病历夹疾步走着,他腿太长身后的护士长一溜小跑。李主任语速极快地交代事情,看见赵副主任迎面过来,点个头打招呼。

    医生们大多数没有时间客套。

    附院今天也挺忙。忙得乏善可陈。

    七床出现并发症,普外的韦主任和骨科的赵副主任参与抢救。

    谭宗明第一次认真欣赏赵启平穿医师袍的样子。很精神,很利落,一看就是最好的医生。赵医生只有一颗悬壶济世的心。

    或者说……灵魂。

    凌远大步走着,远远看见谭宗明的侧影,马上打算转身绕路,可是谭宗明无意中瞄到他了。凌院长心里骂娘,脸上拂起春风:“谭总,您来玩啊。”

    谭宗明岂能看不出来凌院长想什么,心里冷笑,嘴上客气:“院长开玩笑了,你家医院能玩么。”

    凌远今天忙,实在是没有放闲屁的时间,他想把谭宗明打发走,可是冲眼科中心杏林分院又得忍。谭宗明笑:“院长你忙吧,耽误你的患者我可付不起责任。我就是……来等个人。”

    凌远就等这句话,马上笑道:“谭总有需要,我一定帮忙。”

    谭宗明目送凌远风风火火走远,心里忽然落寞。他想起赵启平往手术室跑的样子,白色硬挺的医师袍让他染上一层圣洁不可侵犯的意味。

    这里所有人都忙。就自己是多出来的。

    谭宗明来之前去安迪办公室感谢她。安迪双手狂舞着敲电脑,敲了半天看他:“啊,你说什么?”

    谭宗明咳嗽一声:“表,找到了。”

    安迪抬高眉毛有点疑惑,然后恍然大悟:“哦你真去找了。”

    谭宗明一愣:“爱卿你啥意思?”

    安迪淡然:“我就是想让你找点事做罢了。”

    谭宗明半天没说话。

    安迪在电脑后面分出一只眼看他:“陛下还有事儿?”

    谭宗明长长一叹:“《梦的解析》这两天都被我翻烂了。什么都没看出来……你说一个骨科医生天天看心理学著作干什么?无意冒犯,我个人觉得心理学就是个伪科学。”

    安迪绷着嘴一脸严肃盯着电脑。

    谭宗明道:“所以我来跟你借荣格的书……你应该有吧?”

    安迪下巴一扬:“书架上,自己找。”

    谭宗明抱着这位精神分裂的心理学大师著作离开安迪办公室。

    这几本书比《梦的解析》更有趣。谭宗明坐在手术室附近的走廊上聚精会神地看。全都是英文的,书页被翻得很松,有些页面发毛。

    传说心理学专家本身心里都有点问题。他们天才的思想与思维无法适应人类普通的大脑——系统太先进,硬件跟不上,死机是最直接下场。谭宗明联想弗洛伊德的各种学说,再看荣格,心里莫名其妙有点害怕。他真害怕这只狐狸跑得太远,他追不上。

    到嘴的狐狸你不吃。让你装,你不活该么!

    谭宗明叹气。

    他阅读速度非常快,在极短的时间内可以提炼归纳总结所有他需要的信息。

    弗洛伊德是无神论者。崇尚精神分析。他认为人的心理可以像数学一样有定义定理公式法则,可以求导,求解,得出结论。他是开山祖师,不可逾越的山峰。

    荣格明显感性很多,也不支持无神论。提出“用艺术治愈心理疾病”,以及绝不接受人可以被定义。

    谭宗明觉得奇怪,看这个架势赵启平难道不应该看荣格么?为什么天天看弗洛伊德?路过的小护士以为他是病人家属:“您好,您是患者家属吗?”

    谭宗明冲她笑了:“我是医生家属。”

    看了一上午一中午,谭宗明忽然收到安迪的短信。真不算短,长篇大论的英文。安迪跟谭宗明讲了讲弗洛伊德和荣格之间的渊源。

    荣格是弗洛伊德的弟子。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父子。荣格曾是弗洛伊德的骄傲,希望他成为自己衣钵继承人。荣格反对弗洛伊德的学说,与弗洛伊德决裂,自创学说,抑郁,精神分裂。

    弗洛伊德认为荣格这是“弑父行为”。荣格说弗洛伊德永远把他当作“犯错的儿子”,不允许哪怕有一点另外的“错误思想”。

    这种父子反目的戏码,很多年后仍然被人猜测。嫉妒,背叛,天才的父亲和天才的儿子,无法跨越的山峰和另立山头的曾经的继任者。

    谭宗明看得一愣一愣,手指不停在手机上划。安迪发得很长,可能是这辈子最长的“短信”。

    谭宗明看到最后,用手捏着山根,嘴里冒了一句:“操。”

    他终于知道赵启平为什么天天看弗洛伊德了。

    谭总回安迪:待朕封狼居胥,爱卿当记头功。

    一直到下午,手术室才开门。谭宗明看见出来跟家属解释的赵副主任,穿着绿色的洗手衣,一脸疲惫,一脸坚定。病人转回病房,没有脱离危险期。韦主任直接从手术楼下去了,赵副主任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手肘撑着腿,深深地叹气。

    谭宗明抱着一摞书站在长廊上,背着光看那倦怠至极的人。赵启平早看见他了。谭总无论什么时候都仿佛英气勃勃,从光芒里走来,不气馁,不懊丧。赵启平苦笑一声。

    “赵医生,你是个特别棒的医生。”谭宗明朗声道:“遵守誓约,矢志不渝,安神定志,有恻隐之心。”

    赵启平抬头看他,微微歪着脸,似笑非笑:“背得挺好。”

    谭宗明没有跟着笑:“这不是我的誓言,是你的誓言。你践行自己的誓言,从未违背。所以你是个好医生。”

    赵启平深呼吸一下:“谢谢。”

    他坐直了,靠在椅背上,依旧略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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