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春妈妈一席话,东诗这才顿悟。自己只顾着和白眼螃蟹斗法,挖她的墙角。她还确实没对自己的酒楼上心。没想到自己那几样拿手好菜和八大菜系居然抢了大恩人的风头,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春妈妈,帮我装扮一下,千万别让人看出来我的本来面目。我要去会会这个卫大老板。”东诗笑得贼兮兮的,自己也有和卫大老板平起平坐的时候,真是想不到。也不是特意不想以真面目见他,只是,她还不能显露身份,那样,就没戏看了。
    装扮妥当,看着镜子里那个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东诗不得不佩服这位从一梦楼里挖来的老鸨。
    想当年,东诗恨透了白眼螃蟹,发誓要经营一家自己的红楼,专抢她的生意。不光挖她的红牌,连她最得力的帮凶春嬷嬷也一并挖来。改了个称呼,唤作春妈妈。只因着东诗很是想念尚书府的奶娘春妈妈,正巧这春嬷嬷也是能说会道的主,干脆,就叫她春妈妈算了。
    想到这里,忽然觉得亏欠了梅花盗许多。逼着他色诱一梦楼里的姑娘也就忍了,最后,竟央求他将一把年纪的春嬷嬷也勾引了过来。想着他那哭兮兮的表情就发笑,怪谁呢?只怪他那张绝世容颜老少通吃呗。
    卫子霄坐在指间沙的幽间里,悠闲地喝着茶。这指间沙的楼主果真心思巧妙,不但在酒楼里设置了包房,还特别布置了几处幽间,布局独特,意境清幽,令人仿佛置身的不是酒肆,而是仙境。
    正打量着,只听门外春妈妈的声音:“卫公子,咱们楼主来了。”说着掀开门帘。
    卫子霄站起身,向门口看去。只见一个十六七岁,身材娇小,面如冠玉的白衣公子翩然走进房间。心里愣了一下,怎么指间沙的老板竟是个如此年轻的少年?一时杵在当场,忘了台词儿。
    东诗大方地走进来,一脸的笑意。自己现在这装扮,打死他也认不出来,何必拘谨?
    “卫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礼了。”她一个现代人,哪懂那么多古代的寒暄客套。只能将电视里的台词儿照搬,也不知是不是那么回事儿。
    “楼主客气了。在下也是被楼主这指间沙的别致优雅引来,想要一睹楼主的风采。没想到楼主竟这般年少英俊,真是令子霄佩服。”卫子霄客客气气地寒暄,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着东诗,想从中看出些倪端。
    只见东诗落落大方,毫不拘谨,坦荡荡笑道:“在下姓冬,名丝零。卫公子不必客气,请。”心里笑得肚子疼,你要是知道本公子从前是你的家仆,不知还会不会这么客气?
    卫子霄不再客气,大方坐下,与东诗攀谈起来。东诗心中畅快,话也跟着多了起来,天文地理,风土人情,与卫子霄切磋起学识来。每每说到兴起,随口便吟出几句诗词佳句,把个卫子霄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再也爬不起来。没想到这冬公子小小年纪,竟有博古通今之才,真是令他大开眼界。在这秀峰城里混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有他不知道的人物,真是惭愧。
    只是不知为何,与这冬楼主攀谈,竟有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在什么时候,也和他如此相谈甚欢过。偶尔还会从他那明亮的目光中捕捉到一丝熟悉的狡诘。自己从前见过他吗?肯定没有。他记性好着呢,怎么可能见过如此隽秀的人物,却又忘记了是谁?
    捉摸不透自己的感觉,却知道自己非常喜欢和这位冬楼主闲谈。让人仿佛置身于虚无的幻境,被他无意中点拨几句,顿时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谈得兴起,心中不免自嘲,虚长了十岁,却不及这少年半分学识,真是惭愧得无地自容。
    一个侃侃而谈,一个凝神聆听,不知不觉间竟聊到了傍晚时分。卫子霄看看窗外,红楼那边已经张灯结彩,准备迎客了。正好,顺便帮那只螃蟹打探打探虚实。
    收回投向红楼的目光,卫子霄向东诗一笑,有意无意地说:“冬楼主果然有本事,不但酒楼经营得风生水起,连那红楼也打理得红红火火,闻名遐迩。不知楼主是怎么想到,在自己的酒楼旁边再开一家青楼的?”
    听了他的提问,东诗眼神一闪,露出狡诘的目光。随即潇洒一笑:“只是无心之举而已。本公子最看不惯一梦楼老板娘恃强凌弱,逼良为娼。于是便想整整她,在她一梦楼的旁边,再开一家红楼,专挖她的墙角,气她一气。没想到这无心之举竟成就了红楼的招牌,抢了一梦楼不少风头,真是罪过。”
    卫子霄听着他摇头晃脑地讲述自己的创业经过,心中更是好奇:“那么,不知冬楼主是如何挖得一梦楼的墙角的呢?”这正是他百思不得其解之处,一梦楼的姑娘们从不缺钱使,为何会愿意换一家青楼继续卖身?
    东诗神秘地笑了笑:“卫公子若是想知道,何不亲自去问问红楼的姑娘们?正巧,今天本红楼的招牌花魁曦凤姑娘决意抛绣球迎客,卫公子可不要错过吆。”从白眼螃蟹嘴里,早知道自己这大恩人的品性,也是个风流倜傥,流连花丛的花花公子。不相信他会对红楼花魁不感兴趣。
    卫子霄确实对她的话满是兴趣,抛绣球迎客?头一次听说,当然要去瞧瞧。
    东诗在皇宫里激起的惊涛骇浪经过近一年的洗涤,终于渐渐平息。京城里的达官显贵,寻常人家已经不再津津乐道有关东诗那蛮女的丰功伟绩。因为在不久前,有消息传来,说那个蛮横的尚书府大千金,秦王府侧王妃已经被仇家解决掉了。连个全尸也没留下,只留下了一身千疮百孔的衣服。
    死去的人总是最容易被人原谅的,不管他生前做过多么恶毒,多么龌龊的事,都会跟着她的消失一并烟消云散,灰飞烟灭。
    东诗这个名字,也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淡出尚书府所有人的脑海。
    养心殿里,荣康帝无奈地坐在软椅上发呆,没想到东诗那俏生生,鲜艳夺目的丫头就这么没了。更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因为东诗的消失而颓废成这副模样。自从东诗走后,羽儿便再也没有了笑容,这怎么能不让他心疼。不知为什么,在自己众多的皇子当中,他最为牵挂的就是羽儿。或许是因为他在娘胎里就受尽了煎熬,能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实属不易吧。这一切,他这个做父皇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现在,羽儿唯一牵挂的东诗没了,他该怎么安慰他?
    站在一旁的凌拂看着父皇眉头紧皱,唉声叹气,知道他又在为自己的三弟操心了。心中有一丝酸意涌上来,却赶紧打住了这种错觉。他怎么能去嫉妒三弟深受父皇疼爱呢?自己算是害死东诗的罪魁祸首了。那么一个鲜活勇敢的女子就这么没了,他心痛,三弟当然比他更心痛,他还有什么理由去嫉妒?
    整理了一番翻腾的思绪,凌拂看向荣康帝:“父皇,不要难过了。保重龙体要紧。”
    荣康帝叹了口气:“朕是没什么,可羽儿怎么办?一天到晚不见个笑脸,连句话也懒得跟朕说。现在也不给朕摆脸色看了,朕倒是希望他向从前一样跟朕横眉冷对。至少那样,他还像个活人。”
    听了父皇的话,凌拂心中想笑。三弟有那么夸张吗?他怎么没看出来?不再关心东诗的死活似乎才是真的。
    在得知东诗的死讯后,他特意去秦王府看望了三弟。却看不出他脸上有丝毫悲伤之意,似乎对此漠不关心,还有心思向孙大人交办公事。看凌羽的神态举止,他似乎已经将东诗忘了,比他这个大哥忘得还要干净。
    不过,凌羽脸上的笑容确实少了,但也多了一丝内敛的气质,让人再也揣摩不出他的心思了。
    凌拂回过神来想了想,说:“儿臣看,三弟是应该出去散散心了。总是这样闷在家里也不是个办法。听说母后的家乡盛产美女,不如让三弟去那里住些时日。说不定还能忘记东诗,重新给父皇带回来一个秦王妃。”
    荣康帝琢磨了一番,赞同地点点头:“嗯,这个主意确实不错。也二十出头的人了,连个妃子也没有。朕的老四老五都给朕添皇孙了。对了,拂儿,西诗怎么样?还要多久才生?朕都等不及要见皇孙了。”
    凌拂笑了笑,父皇终于想起其他儿子了,还记得太子妃要生产了,真是不简单。
    “太医说大概要年底才会生,还有几个月时间。”
    荣康帝点点头,忽然想起往事,严肃地说:“让人把朕的皇孙母子照顾好了,最好将你那几个妾室看管起来。不要闹出什么事端才好。”想起二十年前皇后和盈妃淑妃的明争暗斗,至今恨意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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