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一夜后好歹是恢复了些许精神,我顶着一对黑眼圈向贝狄威尔道谢,他只温柔地笑笑,随后就收了手中的剑,稍微犹豫了一下后对着我问道。
    “柯洛迪亚……对吧,我可以这样称呼您么?”
    我点了点头,努力冲他露出一个轻松的浅笑“当然可以,贝狄威尔卿。”
    他舒了一口气,原本有些拘谨的神情也柔和下来, “初次听说你的时候,还以为会是摩格勒菲大人那样不能靠近的类型,是我误会你了。”
    我急忙摆了摆手,对他真心实意的话语实在是觉得有些感动,“没有的事。”随后顿了一顿,试探地问道,“贝狄威尔卿听到的,是什么样的传言呢?”
    话一出口之时我就已经开始后悔了,无论是对自己提问的唐突,还是那存于心底的懦弱。
    说到底,我的意志还是不够坚定啊。就连相信自己决定的勇气都没有。
    贝狄威尔并未露出为难的表情,只是低下头思忖了片刻,而后有些抱歉地开口,“我必须向您道歉,在遇见您以前,我就在心中对您下了恶人的定义。”
    ……虽然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是听到这句话我还是挺伤心的哇贝卿。
    应该是察觉到了我瞬间低落的情绪,他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虽然不能说自己是完全不会被传言所影响的圣人,但我一直都更愿意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东西。”
    银发的青年抬头直视着我的双眼,语气多了一分笃定,“因此,在见到您以后,我才觉得事有蹊跷。必定是有人刻意引导传言向着不利于您的方向发展。”
    肯定就是摩格勒菲那厮啊!一把年纪为老不尊还造谣,生怕我这个伪仙女的风头盖过了她去是吧。
    以及,贝狄威尔卿您果然是圆桌的良心。
    在心底把摩格勒菲搓圆捏扁唾弃了一番,我超感动地带着“贝卿的信任”这一称号挺胸抬头走向了整队完毕的凯,然后不出意料的遭到了他的毒舌。
    “还不上马,都要去战场了,你脸上那是什么恶心的表情。”
    我默默看了看他手里的缰绳和马背上那个明显画风不对的软垫,果断选择了乖乖闭嘴不揭穿一切。
    所以您也一把年纪了,关心别人就不要用这种傲娇的方式了好不好……稍微注意一点不要晚节不保才是。
    队伍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明明出发时还有些阳光,这里却是一片阴沉,层层叠叠的墨色云彩不由让人心生压抑。
    仿佛是计算好的一般,马蹄刚刚踏上战场,城堡周围便出现了无数黑影。如雾气般的魔术粒子转瞬就凝结成人形。定睛看去,为首的两人正是我与凯的模样。
    在偌大的战场上,两支如同镜像的队伍正沉默地对峙着。我的眼神一飘,无语地抓了抓自己的头毛。
    这算是摩格勒菲设下的第一个阻碍了吧,气势不错就是这个套路实在是恶趣味了点。
    凯顺着我的视线看去,瞬间挂上满脸的嫌弃,忍不住也毒舌了一句,“……还真是恶趣味啊,摩根那女人。”
    我看了看这个数量,头痛地按住了太阳穴,“人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么,摩格勒菲这个魔术设计的还真是机智。”
    凯听完我的话以后皱了皱眉,一副不敢苟同的表情,略想了想就转过头来问道,“如果是那个疯女人设下的陷阱,那你只要打败她不就好了。”
    ……啧凯卿你这么会抖机灵你弟弟知道么?我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呢你这样会显得我像个傻瓜啊喂!
    即使心中已经惊涛骇浪江洋翻覆,我依旧绷着一张孺子可教脸,安然地对他点了点头,“……很好凯卿,你通过了我的考验。”
    他似乎是被我的厚颜无耻弄得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挂着一脸苦大仇深,咬牙切齿地吐槽到,“个鬼啦不就是你根本没想到么!”
    无视凯的瞬间炸毛,我握紧了手中的缰绳,视线在整片战场上搜寻起来,“我去破坏维持魔术的核心,在那之前拜托你们撑住。”
    “……还真敢说啊你这人。”凯一边回喷我一边伸手落了头盔,冰冷的金属掩藏住了他的眉眼,腰间的宝剑生出熠熠的寒光,“还不赶快滚去和王请罪。”
    我扯着缰绳转向了右侧,望着蠢蠢欲动的怨灵们,任由额前的碎发垂下遮挡住视线。
    “武运,凯卿。”
    “……武运。”
    自平地而起的狂风掀起沙尘,吹响了战斗开始的号角。一时间,喊杀声响彻云霄。
    放弃跟随我许久的坐骑,我将身体中的魔力外放至最大来寻找波动中心。身边的士兵为掩护我而倒下,被不详的粒子侵蚀身体,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敌人虽然弱小,但即使斩杀也会立刻重新凝成实体,因此只要我无法抵达术式中心所在,这就是一场永无休止的车轮战。
    摩格勒菲不愧为著名的魔女,术式的设置的位置正是位于战场后方的城堡。我从口袋里拿出储存好魔力的宝石,狠狠咬了咬牙。
    那么,即使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也是我必须要到达的目的地。
    周身环绕的魔术粒子在虚空中化成火焰击退面前的黑影,可他身后的亡灵仍旧如潮水般涌来,无穷无尽。
    为什么拼了命也要来见他一面呢?
    魔力几近抽空,身体摇摇欲坠,精神已经疲于应对这些无法打倒的怪物,可脚下仿佛生了根一般,绝不愿后退半步。
    丢出的魔术被雾气瞬间吞噬,赤红的火焰染上乌黑的色泽,燃烧的高温以及皮肤上的灼烧感令我几乎无法承受。
    可我不能后退。
    因为我必须去见那个人。
    那个会在我家院子里练剑砍到树,固执的要吃熟苹果,打猎一把好手的五好金毛。
    他是只属于我的阿托利斯先生。
    即使坐在王位上,继承了亚瑟王之名的他也不过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而已。
    明明比谁都要温柔,凭什么要遭受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却还只能选择一人承担下所有的痛苦。
    找到了间隙后夺路而逃,隐藏于布料下的刻印闪烁着翠绿的光芒。
    只有这件事,绝不想被他误解。
    脚腕被人抓住,即使有手臂的缓冲,面颊上也依旧被锋利的石子划出了细小的伤口。我奋力挣扎着爬起,用另一只自由的脚狠狠踹向他的头顶。
    所以,我一定要……
    挣脱开恶灵的纠缠,我再次压榨起回路里仅剩的一点点魔力,忍受着从四肢传来的尖锐疼痛,一步一步前行。
    一定要向他亲口解释清楚这一切。为此,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土,我最后一次在周身释放火焰,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
    “都和你说过了……”
    手腕向外一甩,宝石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出,裹挟着疾风准确击中术式的核心。
    “……我急着去见我家金毛啊!”
    镶嵌于墙壁上的精美雕花上出现了放射性的纹路,而后碎裂一地。怨念集成的军队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啸,而后缓缓消逝于空中。
    我跪坐在地上挥开面前飞扬的尘土,看着紧闭的大门轰然大开。
    随着雾气的消散,黑龙的身躯渐渐显现出来,血红的瞳孔一缩,暴戾的吐息几乎将人掀翻。
    在狂风之中,只有一人依旧站立。
    他凛然的身姿宛如驾临人世的神明,挺直的后背是对部下完全施以保护的模样,紧握于手中的金色圣剑没了黑雾的阻挡顿时光芒大作。
    即使听见了异动,他也没有回头。而是将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面前的敌人身上。
    剑尖指向他的背后,金色的光粒开始从每一个人身上升起,向着圣剑的方向聚集着。我看见了力竭的高文卿与崔斯坦卿从地面上撑起身体,将目光投向了最前方依旧站立的王。
    亚瑟踏前一步,周身的魔术粒子围绕着他旋转上升凝集成光的河流。
    光在咆哮,光在涌流。
    王伫立于风暴中心,一双碧色的明目启张,声音低沉而决绝,“ex……”
    凝结于圣剑之上的是人们的希望与信仰,将人民的祈愿化作光芒,斩杀一切污浊之物。
    这是只有亚瑟王才能做得到的奇迹。为人民和国家奉献一生,与其定下誓约,宣告胜利之剑。
    “……calibur!”
    光柱冲天而起,锋芒直指黑龙的心脏。一时间,整个世界都染上了代表希望的金。
    在耀眼夺目的光芒之中,我顺从着本心合拢了眼皮,任由意识暂时陷入一片寂静的黑暗。
    亚瑟,能再次见到平安无事的你,真的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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