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牛看见三伯以后,赶紧走过去。扶着三伯往家里走去。
    “两年你都没有回来了,我估摸着你该回来了,这几天我吃过早饭带着欢欢就来这里,现在你是什么官了?”
    “我现在是营长了。”
    伏牛没有说他是教导员,那样三伯就不明白了。
    “一营管三连,那你比解放军来的时候那个王连长还要高两级,那你现在不是带好几百人的队伍了?”
    “我现在管四个连,总共有将近七百人。”
    “七百人,咱们一个村才五百多人,就住那么大一乎片,那你这开个会,那不要找个打麦场当会场?”
    “我们有个大的房子当会场,开会的时候,一个人一个凳子,都有地方坐。”
    “那怪好,刮风下雨都不碍事。忘了和跟你说,你爹你妈他们在家里挖藕,趁着过年能卖个好价钱。”
    三伯是一个孤单的老人,没有成家,也不识字,会下象棋,但是下了大半辈子的象棋却不知道马别腿。伏牛从记事的时候起,就天天跟着三伯在一起,不管三伯去哪都带着伏牛,晚上也是跟着三伯睡觉。
    在伏牛记忆深处,总有这样一个场景,秋冬的晚上,吃完饭以后,伏牛就骑在三伯的脖子上,然后三伯一只手扶着伏牛的脚,一只手提着一个装着红薯的牛笼嘴,去生产队的牛屋睡觉。三伯当时是生产队的饲养员,晚上要喂牛,担心牛屋太冷,冻着牛了,所以还要生一堆火。那个时候虽然已经包产到户,但是生产队就四头大耕牛,木有办法分,所以就集体养着,大家轮流使唤。
    每天晚上生火,三伯都会给伏牛烤两个红薯,一个在睡觉前吃,一个早上睡醒了坐在被窝里吃,所以从小到大伏牛都是红薯膘,一到收红薯的时候,就胖起来了,红薯吃完了,人就跟着瘦了下来。
    伏牛一边扶着三伯走,一边从衣兜里掏出了两百块钱,塞进三伯的手里,让他自己买酒喝。三伯的腿有严重的风湿病,在冷天和阴雨的时候,疼痛难忍,一直靠喝用曼陀罗泡出来的药酒来减轻症状。时间久了,三伯就有了小酒瘾,每天都喜欢喝二两,尤其是农忙的时候,每天干活回来,拿着酒瓶子干喝两口,然后就是一边吧嗒嘴一边闭着眼睛幸福。
    三伯没有接伏牛的钱,而是轻声的说:
    “我自己还有喝酒的钱,你把这些钱留着,给那两个小的上学花(伏牛弟弟妹妹大学还没有毕业),另外你自己也要攒一点,二十多岁了,该接人(结婚)了。”
    “这些你都不要管,我心里有数,这点你直管拿着去买点酒喝,过年没事的时候,你也去打个小牌,高兴高兴。”
    “那我只要一百就够了,那一百你自己装着。”
    “没事的,你都拿着吧。”好说歹说,三伯总算是将钱装在衣兜里了。
    雪是越来越大了,天色已经很暗了,远远的已经看到了家里的灯火。因为没有什么风,所以雪花似乎很任性,爱怎么样飘洒就怎么样飘洒,在空中尽情的扭捏着。路边的柳树已经有一些苍翠了,是的,都已经隆冬了,春的气息还会被遮挡住吗?
    回到家里,父亲母亲已经在用热水泡脚,在冰冷的池塘里挖了一天的藕,的确是冷的够呛。但是,看见伏牛到家,母亲赶紧喊着父亲说:
    “你赶紧胡洗一下,去做饭,大牛回来了,真冷的天,一定饿坏了,我去弄块木头生堆火烤一烤。”
    弟弟妹妹这个时候,还没有回到家里,在池塘边上整理今天挖出来的莲菜。
    三伯这个时候,从外面进来了,抱着一块大木头,放在了门后面,然后又去拿了一些秸秆,就开始生火。
    “妈,天这么冷,莲菜先不挖了,等暖和了挖了再卖。”
    “娃子,你咋憨了呢?天冷又是过年,这个时候莲菜价格好,等天不冷了,价钱也跌了,冷怕啥,挖的时候喝点烧酒,也冻不住人。他们俩上学这学费现在也贵着呢。”
    “学费没有问题了,我这一次回来,带了两万块钱,够他们两个花一年,你跟我爹不能太辛苦了。”
    “你的钱,你自己拿走,到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前几天我还在托人给你介绍对象,人家都说你这样的不好找,条件差了你看不上,条件好了人家嫌弃你在边境工作,你再不攒点钱,准备打一辈子光棍吗?”
    “这个你别操心了,我有对象,就是我们军区医院的护士,叫格桑,藏族人,很漂亮也很贤惠。”
    “藏族人?你能听懂他们说话吗?不过也没事,你们可以用英语说话。可是,藏族人和我们汉族人结婚,人家允许吗?还有啊,那个易阳和你到底是咋回事?”
    “易阳就不说了,她有她的追求。格桑没有问题,她从小在兰州长大的,会说普通话而且很标准,我们结婚没有什么障碍。”
    “那我就不管了,你自己拿捏好。明天,叫你爹去到街上的油坊里,弄几壶小磨油(芝麻油),过完年你去部队了给领导送送,关系拉好了对你有好处,全家都指着你呢。”
    “不用,再说飞机上也不让带,我们现在提拔使用都是靠成绩的,只要好好干,肯定会被重用。”
    “我咋听说,现在不送礼,领导根本不会使,都是认钱不认人,咱是个穷摊子,没有钱,但是多少你也要拿出点意思。”
    “别的地方我不清楚,我们那里没有这个事情,我们边境地区,风气很好,都是靠本事吃饭的。妈,你别操心了。”
    就这样,母亲一直交代着伏牛,直到饭好了,才肯罢休,弟弟妹妹忙完回来就没有机会插嘴和各个打个招呼。
    晚饭是玉米糁红薯稀饭,还有自己炸的油饼,做了两个菜,一个是凉拌菠菜,一个是酸辣莲菜。当然莲菜是品相不够好卖剩下的,所以就只能自己吃了。
    “哥,来吃饭,今天的饭是你最喜欢吃的,可以把油饼泡在稀饭里面,又香又甜。”坐下以后,弟弟妹妹终于有机会和哥哥打招呼了。
    家乡的饭的确很好吃,伏牛吃的很舒服,也很饱。
    吃完饭以后,三伯直接来了一句:
    “大牛,累了一天了,咱俩去睡瞌睡去吧,我把床都铺好了。”
    伏牛看了看三伯,就跟着他一起去栓牛的屋里睡觉了,这是两间房子,里面的一间拴着两头母黄牛,还有两个小牛犊,外面的一间有两张床,伏牛不在家的时候,就三伯一个人睡一张床,伏牛回来了,两个人一人一张床。
    三伯早就生好了火,所以当他们进来的时候,屋里已经很暖和了,似乎外面的寒冷和家里没有关系一样。
    三伯是一个孤单的老人,但是他的心里有一堆火,所以即使在隆冬也不会觉得冷,更不会孤独,这一盆火就是他的大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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