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珠子心道一声糟了, 表面却仍旧不露声色, “解王爷抱着我个老头做什么?”
    解挽衣也不与他争辩, 伸手将他黏在鼻唇中的胡须拽了下来。金珠子见败露,用手肘撞一下解挽衣的胸口, 要从他的钳制中逃出来, 不想解挽衣吃了痛之后, 竟只闷哼一声,并没有撒手。
    “被我识破,又要跑了?”
    金珠子知道跑不掉,但他能借着罹决跑第一回, 跑第二回也不是难事。他只要慢慢同解挽衣周旋就是了。
    解挽衣不知道他心中的主意, 只觉得抱着他, 空落落的心里,有了些满足。只他病还没好,又被金珠子撞了胸口, 现在抱着他, 也是忍不住的咳嗽。
    “王爷是真病了?”
    “还有假的?”
    金珠子扭过头, 见解挽衣脸色差的很, 还只穿着亵衣。
    “王爷是真病,就回床上躺着。反正我这个贼已经拿下,跑不了了。”
    解挽衣咳嗽的厉害,但仍旧不松手,抱着金珠子一起到了床上。金珠子见被褥堆着,就知道他刚才应该是睡在里面的。
    “王爷好好休息, 我自己进牢房里去。”
    “若牢房关的住你,我也不会这样烦心了。”
    金珠子看他枕头旁边有跟孝带,就知道他家是死了人,他这病八成也是伤心所致,所以没有吭气,任凭他把自己抱着,靠在了枕头上。
    “本王找你,怎么找也找不到。但只要用金子银票做诱饵,你却总能自己撞上来。”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本王觉得,你不是那样的蠢人。”
    “我只是爱钱。”
    解挽衣笑了一声,这回他是相信了,这世上有这样机灵聪慧,却偏偏总是为钱犯蠢的人的存在了。
    “既然你这么爱钱,本王府里,又有的是钱。”解挽衣利诱道,“那么——做我王妃如何?”他先前说不出这样的直白,但眼下,他想让金珠子常伴身侧,似乎也只有给他名分这一条途径了。
    “要陪你睡?”
    解挽衣被他的直白弄的一怔,而后笑道,“自然,还是夜夜都要陪本王共寝。”
    “那我能出王府吗?”金珠子像是真的在考虑。
    解挽衣抱紧了金珠子的腰肢,“怎么,你又要跑?”
    金珠子答,“只是偶尔无聊,想出去走走。”
    “本王可以陪你去。”
    “那王爷有多少钱?”
    解挽衣也正色问他,“你要多少。”
    “我虽然不是名妓,但长相周正,睡一晚,起码也要一百两吧?要是王爷粗暴些,弄伤了我,又要一二十两银子去看大夫,我喜欢来去自由,做了王妃之后,就没个自由了,就这,一天也得给我个二三百两做安抚。还有,我在外头时,每个月少说也有千两纹银进账,在王府里,肯定没有法子再赚那些钱了,还要王爷贴补给我。”
    解挽衣听的扶额,这数目粗看起来不算什么,但他在心中一算,即便是整个王府的钱财加起来,怕也不够金珠子要的,“本王怕是做了皇上,才能应承你。”
    金珠子笑嘻嘻的,“所以,王爷要找王妃,还是另找他人吧。”
    解挽衣当金珠子就是为了推诿才这样说的,毕竟人求财,不过为了富贵荣华,嫁给他做王妃之后,富贵荣华自然不必说。那多来的那些钱,金珠子又能做什么呢?
    “若本王给得起你这么多——”
    “那我就是王爷的人了。就是天上有人召我去做神仙,我也不走。”
    他这承诺,当真是诱人的很。
    只——
    “王爷。”门口忽然有人叫他。
    解挽衣卷开帘子,“怎么了?”
    “宫里有人,召你过去。”听到这一句,解挽衣神色就沉凝了下来。
    “知道了。”他娘亲昨日才下了葬,宫里忽然派人来召他,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抑或是……解挽衣不愿再往下想。
    “哎——”
    “王爷还要我做王妃吗?”金珠子眼巴巴的望着他,只他说的话,不像是对心爱的人说的,而是问人,愿不愿意将银子给他。
    “本王先入宫一趟,也正好思索思索,你值不值当本王花那么些银子。”解挽衣此时说这一句,也只是想将他留下来。
    “那我就在王府里等着了。”
    解挽衣起身着衣,回过头,望着金珠子,心中又生出一种惴惴之感。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要失去金珠子,还是自己要遭什么祸事,便倾身过去,吻了金珠子一口。
    “这一回,不要走。”
    他身边已经没有别人了。他只盼着自己喜欢的,不要再弃他而去。
    ……
    金珠子在王府里左等右等,解挽衣还没回来,罹决便先来了。罹决回来,看到屋子里的信,便知道金珠子到哪儿了,只是他来了,看到的却是金珠子坐在一堆金子里发着呆。
    “大侠,你来了?”
    “嗯。”
    金珠子没有让罹决带他走,反而是愁眉苦脸的思索着什么。
    “怎么了?”
    金珠子没说话,反而换了一只手,托着下巴继续发呆。
    “走吗?”罹决问他。
    “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金珠子自己也不知道。他当初在花楼里给人做小厮,便是想赚钱,后来捧了花魁,也是想赚钱,但赚的这些钱,到现在还不够。他自己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解挽衣让他做王妃的事,他也想了想,他想要解挽衣的钱没错,但不愿意被他困在府上,成了脔宠之流。
    罹决在他面前半蹲下来,“怎么了?”
    金珠子正要开口,外面传来动静,金珠子以为是解挽衣回来了,推罹决躲起来,不想门开了,竟然是几个官兵,他们一看金珠子,招手便道,“来人,将他这反贼,也捉拿起来!”
    反贼?
    几个官兵上前的时候,房梁上的罹决纵身跃了下来,杀了逼近的二人之后,带着金珠子翻窗遁走了。一直到逃出解王府,金珠子都有些懵。好好的,他怎么成反贼了?
    罹决不在意那些,只对金珠子说,“我出去打听到,魔教已经将江湖上的几大世家都挟住了,现在找你的人,比先前还要多。”
    金珠子拧眉。
    “我们要离开京城,只能再去昭月城避一避了。”
    金珠子还记得昭月城的凛冽寒气,打了个哆嗦,道,“大侠,我们还是现在京城呆着吧。”
    “嗯。”罹决会说出来,自然也是为了问金珠子的意思。
    金珠子离开王府几日之后,京城里解挽衣谋反的事,便传遍了京城。张贴出来的皇榜说,解挽衣早有谋反之心,在他府上,还搜出龙袍兵器一类。这样的说辞,金珠子都不信,更别说那些与他结识的文人了。只是上头的人,已经将解挽衣拿下了,现在贴张写的莫须有罪名的皇榜,也只是为了堵住百姓的嘴罢了。
    ……
    皇宫。
    只头顶透的出一线光明的地牢中,几个狱卒正在交头接耳。
    “好好的,皇上为什么要拿解王爷?”
    “是有人上书,说解王爷,不是永乐王的儿子,而是反臣楚旭飞的独子。”
    “这……皇上信了?”
    “信,怎么不信。早年那楚旭飞,不也没定罪,便被处死了吗。宫里的主子,都是宁肯错杀不肯放过的。”
    二人正说着,头顶掠过去了一道黑影,二人抬起头,只见到铁窗上的凄清月光。他们以为是看错了,提了提腰间的佩刀,走去地牢他处继续巡逻去了。
    他们走之后不久,两道人影,劈开头顶的铁窗,跳了下来。
    关在地牢中的解挽衣,正困在梦魇中,眼中循环往复父母横死时的场景,他本就病着,现在想到这些,更是心中绞痛难言。
    “解王爷——”
    “解王爷——”
    梦中出现了一张年轻俊美的脸,耳边,竟也响起了那人的声音。
    解挽衣挣扎的睁开眼,侧过头,正见到金珠子扶着地牢的铁栏望着他。是梦,还是幻?
    这死牢里关的人并不多,金珠子找他也轻易的很,只是在他看到,解挽衣惨白脸上的涔涔冷汗时,便又有些不敢认他。
    罹决斩断了铁锁,让他进去了。
    金珠子走了进去,他提着手中一柄不知道从哪里顺过来的宫灯,提着,照亮解挽衣的脸。解挽衣被那光亮晃了一下眼睛,却并没有移开视线。
    “解王爷让我在王府里等着,自己怎么先进死牢来了?”金珠子看他两眼无神,脸上又有许多冷汗,有些傻了的模样,就提着灯,在他眼前晃了晃。
    解挽衣眼中生母被斩首的样子,还在眼前,他一下情绪崩溃,扑到金珠子怀中痛哭起来。金珠子猝不及防,被他这一下,扑的险些趔趄在地。
    在他面前,解挽衣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像他这样失态,金珠子还是头一回看见。
    解挽衣虽然是个青年,但上辈子隐忍太多,此番午夜梦回,哭的几乎昏死过去,“别走,娘亲——别走!”金珠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清醒过来。
    只他清醒了,不仅没有松开金珠子,反而抱他更紧。一旁的罹决看了,目光都沉下几分。
    “你知本王已经沦为反贼了吗?”
    “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过来?”
    “王爷不是说思索思索,我值多少银子吗。”金珠子回答的理所当然,“我在王府左等右等,没有等回来你。只好自己混进宫来问你了。”
    “本王若有一万两,就拿一万两来买你。若有十万两,就拿十万两来买你。”解挽衣声音虚弱,却也温柔,“只可惜,这一回,本王已经是一无所有了。”
    金珠子道,“王爷也不是一无所有——我看,王爷这手上的佛珠,就值钱的很。”
    解挽衣低头看了一下,这佛珠,是他本来命巧匠给容王妃制的,只是她死了,这东西便又回到了他身上。
    现在金珠子要要,他伸手便摘了下来。
    金珠子看了一眼,就收回怀里,“我也给我这个,我也不能白要不是?我现在就救王爷出去。”
    解挽衣摇头,“我出去,也是朝廷的钦犯。与其东躲西藏,提心吊胆的活着,不如死了干净。”
    “我要是个文人,我要赞王爷气节。但我是个俗人,我就只能说王爷是个驴脑子。”
    解挽衣抬眼看他。
    “只要活着,什么都会有。”
    “什么都会有?你可知我要的是什么。”若他只要一世苟且偷安,自是简单的很。
    “王爷要报仇。”
    解挽衣一顿,看着金珠子的目光都凝住。
    “前些日子,我去了昭月城,路过一个武王庙。王爷猜猜,我在武王庙里,看见了什么?”
    “你知道了。”金珠子总是这样聪明。这也是他喜欢金珠子的一点。他养父母皆教养他凡事隐忍,不可出头,他自己也这样约束自己。但亲生父母惨死,他又怎么可能一点也不恨?
    “王爷还是跟我走吧,兴许,丢了王位,能争个皇位回来呢。”
    解挽衣摇头,“我手中什么也没有,要报仇,也只是下辈子的事了。”
    “不,王爷有。”
    作者有话要说:吃下小剧场,会生出二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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