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网络大咖们说,掠夺财富的最佳手段就是金融霸权。
    高欢上辈子,除了银行存储,其他金融知识几近空白。刚参加工作那些年,百八十块钱的工资发的是现金。给老婆上交时打个小埋伏,可以结余仨瓜两枣买烟。自从有了工资卡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自己的工资。如此,导致高欢对数字化金融管理的深恶痛绝。结果,他连微信红包都不会收发。空有一部华为智能手机,只能看看微信短视频。虽然绝大部分是垃圾信息,但总有遗珠埋在其中。久而久之,标题式的金融知识也能略知一二。比如美元霸权、石油美元、本币互换、货币供应量等等。
    记得有位罗斯柴尔德的说过,谁控制了货币,谁就能控制整个国家。谁控制了世界上的货币,谁就可以控制世界!美国金融大鳄操控的美元与黄金挂钩和之后的石油交易美元结算把戏,很好的诠释了这一理论。
    布雷顿森林体系和石油与美元挂钩,这么大的手笔,高欢不敢想。但小规模的比照“美元结算”方式聚敛财富,是不是可以考虑?
    为了拉拢兄弟们陪自己一条道走到黑,丰厚的物质回报是先决条件。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上中学那会儿就懂,无须探索。
    怀朔镇有什么?怀朔镇什么都有!仅高欢知道的自然资源就不下几十种。当下能够开采的就有金、银、铜、铁、煤、硝、石灰、石英、云母等。稀土更是全世界储量最大最全的矿藏。不过那玩意儿工艺太复杂,后世也只有几个国家能提炼生产。家畜有马、牛、羊、驼、鹿、猪、鸡、鸭、鸽、猫、狗、兔等。野生动物当中的虎、狼、豹、熊、狐、貂。黄羊、麂子、獐子、狍子、麋鹿、驯鹿、梅花鹿。大角盘羊、细毛山羊、大尾绵羊……应有尽有。
    如此丰富的生产资源不利用,饿死活该!可如何盘活老天爷恩赐的资源,那就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
    可高欢能啊!
    如果把这些资源,通过技术手段转化成无法剽窃的独特商品。再将这些商品和货币捆绑,岂不就是小规模的“货币霸权”?
    大魏正光年间,怀朔、沃野、武川,三镇人口总数约二十五万。新置朔州的州治是皇家龙兴之都盛乐,人口比较集中,约二十万。恒州州治在前首都平城。帝都南迁洛阳前,人口规模一度达到一百五十万之多。迁都后的二十多年,也一直保持在一百万人左右。高欢的敛财计划如果能覆盖上述三镇二州,小规模的货币霸权就可以实施。这样的思想指导下,“华北贸易商行”应运而生。
    大魏立国前期,官吏没有俸禄。中后期建立了官僚体系,也有了俸禄。但朝廷发给官吏的俸禄是粗制滥造的“太和五铢钱”。又因为黄铜开采不足和民间储蓄过多,太和五铢钱供应量满足不了市场需求。于是,朝廷允许民间私铸货币。如此,流入市场的货币良莠不齐,缺斤短两,从而导致大魏国的商业贸易还不如西汉时期便利,大部分地区退回到以货易货的原始阶段。
    这样的现状,对大魏朝不利,对高欢的“货币霸权计划”简直是天赐良机。理论上说,各方面条件成熟以后,高欢什么都不干,也能靠铸币一项赚翻天。
    高欢的做法不复杂。他把自己私铸的货币与黄金和自己的独特产品挂钩。
    一、华北贸易商行销售的产品独一份。若想剽窃仿制,没处下手。
    二、华北贸易商行在三镇二州设立直销门店。奇货可居,饥饿销售。
    三、华北贸易商行的商品,只能用黄金、白银和新式货币购买。或以粮食易货。
    前三样交易手段人们都熟悉,无非是自己手里有无的问题。而新制钱币这东西谁也没见过,只能向华北贸易商行独家兑换。这就有点欺负人了。可他就这么干,买主连一点脾气都没有,你说气不气人。
    所谓的新制钱币,分金银铜三类。其中,金银为实心儿铸造。阳面是一位长脸高颧,剑眉深目,英气逼人的壮年人的头像。阴面是“华北贸易商行”六个行楷字体和“中华帝国”的汉语拼音字母zhonghuadiguo。拼音和汉子共同组成一个完整的圆,将中间的计量单位圆满的包围起来。其中,金币中间铸的是“壹两当万”四个字。银币铸的是“一两当千”四个字。铜钱的样式依然采用“天圆地方”的寓意,但规制大小更接近清代铜钱。阳面是“正光通宝”四个字,代表正光年号,有讨好皇家的意思。阴面铸造的是“壹圆”面值。三种币值比价为一比十比千。防伪技术是加入微量元素控制的,不仅表面光滑耀眼,真假币很容易辨识。这样的手笔,一看就知道是出自现代人之手。
    没有这几种货币怎么办?可以拿金银铜置换,也可以拿古币或太和五铢钱兑换。华北贸易商行接受历朝历代所有的铜钱,包括秦半两、汉五铢,目的是良币驱逐劣币。何况兑换过程,本身就是赚钱过程。
    贸易商行的三种新币够吗?若有人恶意兑换怎么办?不怕!暂时数量不够,但基本与货值相当,就这么多。等这些货币逐步流通开以后,货币供应量也会跟着上来。
    这么做买卖得罪人啊!若是有人出难题,巧取豪夺怎么办?不怕!怀朔镇高家负责,盛乐司马子如负责,平城娄家负责,沃野镇贾智负责,武川由李虎的父亲李天赐负责。三镇二州五个地方,华北贸易商行的势力,除怀朔本镇和武川镇势力弱一些。其他三地,没有皇家或军队高层的力量,谁也惹不起那几家。
    刘贵现在华北贸易商行的总经理。这家伙现在连家都搬到了怀朔镇,干脆不回秀容老家了。
    高欢按照股份制之架构给商行设置了董事会。董事长由他本人担任。刘贵担任副董事长兼总经理。窦泰和孙腾担任副总经理。董事会成员由股东和部门主要负责人组成。下设:财务部、监察部、生产部、质检部、销售部、运输部、后勤部、秘书部、保卫部。
    办公地址选在娄昭君陪嫁的另一处一进四合院,位置离和顺酒楼不远。朱漆大门上的两幅对联也出自高欢之手。上联是:诚信经营惟道义。下联是:交流百货重行情。横批:财通八方。左侧门垛挂着一块整块木板制成,木烫工艺“华北贸易商行”六个大字的牌匾。古朴而大方。
    商行从高欢与贾智的第一笔粮食交易开始,已经运行几个月了。日进斗金不敢说,盆满钵满是一定的。现在想来,如果没有“釜底抽薪计划”的突然变故,筹建华北贸易商行的事也许还要磨蹭一段日子。有了这档子事,加上鲜于修礼在关外的发展,少年营的大量投入,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为此,高欢从军马场回来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部分生产环节分离出去,让怀朔镇有能力供货的人家,积极主动参与进商行产品的半成品生产环节,成为商行的供货商。包打天下的人不存在,合作共赢才是王道。
    比如精盐的制作。离怀朔镇最近产盐的地方,一是参合坡,二是河南地。商行只需跟盐商买粗盐,然后进行精加工,封装、贴标、销售即可。
    再比如高档皮草。皮制品的制作需要大量的初级产品。商行只需要提出要求,进行质量管理即可。全民动员,众人参与,结成利益共同体。省时省力省费用,何乐而不为?
    新的生产理念运行以后,怀朔镇有能力参与进这样一个大循环当中的人家越来越多。包括城外那些流民乞丐,纷纷被人雇佣或者买卖。高欢现在才真正理解整体、系统、环节这些名词包含的内在力量。
    比如皮制品。货源,采购、收储、分拣、清洗、硝制、剪裁、缝制、封装、运输、销售,过去高家的作坊从头到尾完成全过程。高欢后来进行了简单的流水作业分工,但生产量依然小的可怜。现在,商行只需负责设计、检验、封装、运输、销售几个环节即可。前面的程序完全可以转包出去。如此,怀朔镇哪里还有闲人?
    再比如牙刷。主要用料是猪鬃、马尾、牲畜骨头、犄角、硬木、玉石。这是劳动密集型产业,不分男女老幼,谁都可以成为其中的一员。劳动收入,最终落实到商行铸造的新币。新币又可以在三镇二州流通。就这样,一个良性循环的系统运转起来了。
    有人高兴,当然就会有人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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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顺酒楼后院。二楼北侧的一排房间是专门隔出来供掌柜使用的。除了洒扫女仆和贴身丫鬟,闲杂人等禁止踏入半步。护卫人员个个都是练家子,精神抖擞,目露精光,一看就不是善茬。为了做到绝对安全,数十个护卫四班倒。不经允许,苍蝇都飞不进一只。
    大套间非常隐蔽,从墙壁到地板全部用木板铺设而成。立柜、床榻、书案、茶几、衣架、椅凳,一水儿的紫檀材质,花鸟鱼虫等各种木雕栩栩如生。黄铜打制的灯架足有两米高,数十个灯头以各种姿势向外绽出,整个灯架像极了一颗茂盛的黄金树。房间里温暖如春,明面上居然看不出取暖设备藏在什么地方。
    里间,一位身形巨胖,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人,只穿一身绸缎睡衣,光着脚丫子,敞胸露怀,大剌剌的半躺在铺着洁白羔羊皮的矮榻上,头枕在一位年轻女子的腿上。女子是一身丝质的鹅黄色罩衣,肌肤若雪,眉目如画,赛过画师笔下的仕女图。
    巨胖男懒散的听站在榻前一丈开外的中年人说着什么。中年人的话似乎有些啰嗦,巨胖男终于不耐烦的打断道:“行了行了,虚头巴脑的感谢就免了。再说,我这么做,是给妮儿面子,要谢就谢她吧。”
    说话的这位就是和顺酒楼的主人,开国元勋长孙家的后代,长孙尚。为他揉捏太阳穴的正是和顺酒楼明面上的女掌柜锦娘,也就是长孙尚嘴里的妮儿。锦娘是何许人,除了长孙尚,怀朔镇没人知道她的来历。
    站在当地卑躬屈膝的这位,正是一直吵着要离开现任职务的怀朔镇军司马叔孙睿。他之所以能在长孙尚面前如此低声下气,自然是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常言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尽管长孙尚的语气很是不客气,不给他这位正六品的军司马一点面子,可他必须受着,还要表现出甘之如饴的态度来。
    “尚公子,锦娘女公子自是要谢的,但卑职更要感谢您。”叔孙睿谄媚的说。
    长孙尚随意地摆摆手说:“无所谓啦。叔孙睿,要说你也是皇室十姓的子嗣,正六品的镇军司马,咋混成这个样子?回洛阳中军这么点事也要劳烦锦娘,说出去,我都替你丢人!”
    叔孙睿尴尬的想死,惭愧的说:“您责骂的是,卑职确实愧对先人。”
    长孙尚翻了个白眼:“算了算了,你叔孙一脉都那样。……你若答应锦娘什么事,走之前把事办了。这小东西念叨过两次了,烦!”说着还在锦娘潮红的嫩脸上象征性的掐了一下。
    叔孙睿深鞠一躬道:“请公子放心,卑职现在就去办。”
    听他这么爽快,长孙尚显然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了。扭动了一下硕大的头颅,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继续享受锦娘的按摩。
    锦娘没搭理叔孙睿,只撩了撩眼皮,示意叔孙睿可以走了。
    叔孙睿识趣的说:“卑职尽快给二位回复。”说罢,后退三步,转身走出房间。
    数九寒天,正六品的边关镇军司马,只在长孙尚的房间里待了不到一炷香时间,浑身差点湿透,足见这位长孙家的一介白身是何等的不同凡响。他叔孙睿也不是废柴,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可活了三十多年,还是第一次有这种被压迫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说出去真够丢人的。没办法,再难受也要受着,谁让人家一句话就解决了自己花大价钱也解决不了的问题呢!
    从得知杨钧是新任的怀朔镇将开始,争取镇将的希望就彻底破灭了。如果一开始就不参与镇将的争夺,他也许还能继续在这苦寒之地再待几年。可既然动了这念头,又大张旗鼓的四处跟人吹嘘自己没问题。堂堂皇族十姓的叔孙家,争取一个不再重要的边关镇将,手拿把掐的事。
    “说好了,事成之日,我请怀朔镇的全体镇兵喝大酒,有一个算一个。”他当时连这样的大话都说出去了。
    然而,杨钧成了新一任镇将,自己成了天大的笑话。进出镇军府,连手下的普通兵卒看自己的眼神都充满了不屑。这他娘叫什么事。
    人活脸、树活皮、墙头活的一把大繎泥。
    怀朔镇没法待了。争不上镇将,调回洛阳给你们看看,我叔孙睿到底是不是吹牛。
    汲取上次的教训,这次他没有把大话吹出去,但也有心腹之人知道他的心思。花了两个晚上拟好调动申请,派函使日夜兼程送往兵部。可到了八月底,依然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他有些坐不住了,把军政事务交给留守的几个军吏,自己借故秘密回了一趟洛阳。找了不少关系,可惜没人能帮的上忙。太后和皇上被软禁在后宫和显阳殿,掌管门下省的清河王元怿被设计杀害。朝廷上下人心惶惶,根本没人管他这点破事。最后动用家族关系也没用,九月底又灰溜溜的回到怀朔镇。
    他回洛阳的举动虽然机密,但现下的怀朔镇哪有不透风的墙。走后没几天,有关他要调走的消息便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了。回到怀朔镇,感觉无颜面对身边人。他把自己关在家里闷了几天,妻妾轮番讨好,可他就是提不起兴趣。后来在几个平日仰仗他的手下劝导下,几顿大酒居然喝出了麻醉的感觉。由此一发不可收拾,三天两头出入风月场所,买色买醉。特别是和顺酒楼,怀朔镇唯一集吃喝嫖赌住一条龙的去处,更是他情有独钟的散心场所。
    因为心情不好,花起钱来便没了节制,一度成为和顺酒楼这座消金窟的最大金主。关于他眠宿娼寮的风声在怀朔镇传开之后,索性彻底放开了。镇军府的军政事务几乎不再过问,严令值守军吏,没有重大军事行动不要来烦他。往来公文找秘书曹,邢狱方面的事找狱队,民政事务找孙户曹,城防巡视找参军按例办理。如此一来,镇军彻底放了大假,他也专心致志的继续吃喝玩乐。甚至包下两个从南朝买来的雏,没日没夜的颠鸾倒凤,宣泄心中的郁闷。
    有一天,和顺酒楼的女掌柜突然请他吃酒。锦娘是绝色美娘子,看人一眼能把魂勾走。和这样的女子单独关在雅间里对饮,氛围当然旖旎。试问,这样的场面哪个男人能保持清醒?
    自己那天喝多了,酒后说了许多疯话,自然也免不了说起回洛阳的遭遇。不曾想,这位说起话来软绵绵的女掌柜,大包大揽的说她能帮忙。问她什么条件,她说没条件。他不相信天下会有白吃的午餐。她勉为其难的说:“听说镇军有个小函使叫高欢,最近鼓捣出不少稀罕物件。可能的话,她想插一脚,共同发财。把这事办成,他回洛阳的事不是问题。”
    由于几个月来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调动的事上,镇里发生的事充耳不闻,也懒得关心。想想这事不难办,就满口答应了。
    她说:“你这么有把握?”
    他说:“把我的事办了,你的事只需一句话。”
    “为何不是你先办事,事成之后再来交换?”
    “我信不过你。你先办事,我随后跟进。别忘了,和顺酒楼可开在我的一亩三分地上。”
    “嗯,强龙是压不过地头蛇。那好,我先办,你等着。”
    从怀朔到洛阳三千里,锦娘只花了二十几天的时间就有了结果。他直接进入中军任职,正六品待遇不变。这就叫本事,这就叫能力。
    中军和镇军是两个系统,一般不进行这种跨系统调动。即便调动,也是中军的军官需要高升,又没有空缺,才不得不去镇军填空。镇军的军官想进入中军任职,几乎不可能。从这个意义上讲,叔孙睿的这次跨军种职务变动,真个是欠了锦娘一个天大的人情。
    话又说回来,世上的事,难办与不难办,都是针对普通人说的。对特殊人群来说,任何条条框框都不是事儿。规定不通就改规定,条文不顺就理条文,律法不准就修律法。只要是人为决定的事,就能因人设事。区别就在于你值不值得动用这些手段。
    今天,销声匿迹了几个月的军司马叔孙睿要开工办差了。
    出了和顺酒楼的大门,一直等在门房的两名护卫迎过来:“主人,回家还是……”
    从浮想联翩中醒过来的叔孙睿楞了一下,见是自己的护卫,便吩咐道:“三子,你去把高函使给我叫到镇军府来。小四,牵马过来,我们走。”
    说罢,三人上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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