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欢他们从书房出来以后,后院房顶上和大门口的打斗之声听得更加清晰。因为感觉到有不速之客上门,娄三对特战队孩子们的担忧消失以后,精神自然就放松了,说话的语气就有那么一点轻蔑且轻挑:“姑爷,要不要出去练练手?有些日子没打架了,浑身紧巴的难受。”
    见娄三先前还一副热锅上的蚂蚁样子,现在又志得意满的穷嘚瑟,高欢打算给他热烈的火焰上浇一瓢凉水,便不咸不淡的说:“不速之客打上门来尚不自知,昭君、紫娟、兰草的安全属实令人忧虑啊!”
    这句不客气的奚落,呼延狼刚听完便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发笑不合时宜,又赶忙用双手捂住嘴巴,担心娄三给他来一巴掌。
    李天赐军伍出身,瞬间就明白了高欢的话中之意。黑暗中,他看娄三的眼神有些同情。
    娄三本人并没有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姑爷干嘛这么说?当他在黑暗中三次观察高欢伟岸的身形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后脊柱的骨缝中间不由自主的滋滋往外冒冷汗。可不是吗?就算家里的护院个个以一当十,那敌人若是十倍来攻呢?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硬闯高家?来了多少人?分几批,几个方向进攻?倘若要进行火攻呢?
    想到这里,娄三刚才那点嘚瑟心思立刻化为乌有,冲着夜空大声命令道:“所有护院听着,不管是谁,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千万注意他们的火把!”
    总算娄三反应快才没酿成火灾。当下正值隆冬季节,一颗火星就可能造成火烧连营的局面。虽然高家的房屋院墙皆为砖瓦结构,但院子里的木柴草料同样很多,扔进一支火把点燃柴草,根本来不及扑救。正是娄三这一声示警,倒座房屋顶上四名护院家丁中的娄二十一,立刻发现五名黑衣人当中的两人正用火折子准备点燃火把。
    好一个娄二十一,觉察出情况不对,立刻敞开皮坎肩露出胸前两排巴掌长的飞刀,一共六排十二柄。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左右手各抽出两柄飞刀,也不做瞄准之类的傻动作,冲着目标方向直接甩出去。
    要不怎么能把“误打误撞”和机缘巧合“”两个词划归“缘分”或“命运”的范畴呢?娄二十一今晚仓促间甩出去的四柄飞刀就属于这类情况。只听“刷刷刷刷”的破空之声过后,两柄飞刀幸运的击中两个目标。不知道对面如果有四名坏人,他是不是能幸运的击中四人。因为那两位准备点火的刺客是侧身对着二十一的,所以其中一位被射中耳朵眼儿,脑袋一偏,人就疯了。另一位被扎中脖子,好巧不巧的钉在大动脉上,高压玩具水枪似的,滋滋冒血。真个是千里有缘来相会,命中该死必须死,没理由可讲。
    人体当中,只要不是大脑和心脏严重受损,其他位置不管受到怎样的伤害,人不可能瞬间死亡,或长或短总是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慢慢死去。除非疼痛导致昏迷顺便死去,否则那种疼痛,没有挨过刀的人绝对想象不出来。飞刀扎进耳朵眼儿就属于这个范畴,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所以伤者像疯了一样捂着耳朵撒丫子冲进黑暗当中,嘴里发出的哀嚎声,怎么听都感觉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
    另一位被娄二十一扎破颈动脉的刺客,如注的血流将他手里的差点点燃的火折子浇灭了。人也在原地转了几圈后,捂着冒血的脖子冲进黑暗中。究竟能跑出多远不好说,就看高家护院给不给他活命的机会了。
    娄三的及时示警避免了一场火灾。但真正阻止了这场火灾的娄二十一还没有意识到,他的机敏反应会给他带来什么好处。眼见两名此刻发疯一样哀嚎着冲进黑暗的刺客,二十一没有跳下房顶追出去,而是继续机警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防止被此刻钻了空子。瞅着自家五名兄弟和另外三名刺客交手,他也不急着下去参战。一边监督是否还会有人点火把,一边看大门口战斗的热闹。
    就在这时,西墙外黑压压的跑过十来个暗影,行动如飞,却没有声响,这让他大吃一惊。急忙大声喊道:“兄弟们注意,又有一批刺客攻进来了。”
    说话间,四柄飞刀已经在手,正准备甩出去,却听见黑暗中冲在最前面的姚隆大声制止道:“房顶上的哥哥不要误会,我们是少年营的兄弟,是来保护家主,截杀刺客的。”
    娄二十一立刻停止甩刀动作,但他并没有相信来人所说的话。这样漆黑的夜晚浑水摸鱼很难识破,于是他蹲下身形追问道:“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话?”
    姚隆情急之下只好说:“你认识娄三哥吧?或者阿狼哥也行。”
    听他能说出娄三和呼延狼两人,娄二十一虽然放下心来,但还是追问了一句:“说出你的名字。”
    姚隆说:“我叫姚隆,娄三哥和阿狼哥都知道。”
    二十一基本确定姚隆的话是可信的,便说:“既然是自家兄弟,那就躲远一些,免得哥哥们手中兵刃不长眼,失手误伤了你们。”
    这时,大门口的娄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以及把守大门的三十九和四十,正与沃野来的乌都三人打得难解难分。五对三,高家护院并没有占了多少便宜,可见阿巴泰今晚带来的这些人没一个稀松平常的。就比如说这个乌都,之所以死咬着高欢不放,也是因为他武功不俗才有此胆量的。换作一般人,仇恨归仇恨,未必敢不遗余力的为弟弟舍楞报仇。要不怎么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若是一只旱鸭子,压根儿就不会想水里的事。
    高家大门口很宽敞,与对面人家后墙的间距足有二十步。就在姚隆和二十一说话之时,特战队的孩子们已经将打斗场中的八人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的站位相当讲究,散开的过程中自然形成三人一组的等腰三角阵型。这是冷兵器时代在战场上最稳定地防御进攻结构。
    听二十一劝告他们躲远一些,怕不小心被误伤了。姚隆嘴上没敢嘚瑟,但心里非常自信,所以说出的话就有些傲气:“请各位哥哥撤出战斗,三个不知死活的刺客交给弟弟们收拾吧。”
    这话说的,不但正在打斗的乌都他们听了反感,就连六位护院心里也不舒服。虽然特战队员们戴着怪异的面具,看不出年龄大小。但从姚隆说话的声音判断,这分明就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公鸡嘛。大概毛还没长出来吧?口气倒不小!
    因为确定姚隆他们是友非敌,更确定三名刺客绝无逃脱的可能,所以二十一也不用蹲着身子说话了。他站在房顶上,双手叉着腰调侃说:“小娃娃好大的口气!告诉哥哥,裤裆里的吊毛长齐了没有?还大言不惭的要收拾刺客,还全交给你们。你们几个别拿刀伤了自己就阿弥陀佛了。”
    听二十一满嘴的轻蔑之言,特战队孩子们脸上的表情虽然看不见,但一个个抽刀拔剑的动作说明,他们对二十一的小觑表示抗议。
    二十一当然明白这是几个意思,哭笑不得的说:“呵呵呵……还不服气是吧?那好,三名刺客给你们十人让出一个名额,死了伤了可不能埋怨哥哥啊!”
    姚隆说:“好,就按哥哥说的办。我们也不挑肥拣瘦,把这个瘦马料条的家伙交给我们收拾即可。”
    二十一说:“也好,你们可小心了。二十二、二十三,你俩让开,让小英雄们开心开心。”
    二十二和二十三一人劈出一刀后退出战阵,也让激战中的乌都缓过一口气来。但二十一和姚隆的对话差点将他气死。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这么羞辱,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死?于是,乌都咬牙切齿的骂道:“高欢家的狗奴才们,欺人太甚!今晚爷要将你们一个个活剐了!那个小崽子,来来来,不是要收拾爷爷吗?动手啊!”此时若是光线足够,一定能看到乌都的一张脸已经扭曲的变了形。
    姚隆也没有废话,直接命令道:“喜贵、王勘,三三制,上!”
    话音刚落,姚隆双手握紧横刀飞身而起,照着乌都的脑袋直劈下去。与此同时,喜贵的袖箭十支齐发。五六步的距离,乌都的全身都被封锁。此时,王勘手中的如意钩也已经甩了出去,向灵蛇一样缠上了乌都的脚踝。姚隆跃起,不仅给喜贵的袖箭腾出了发射的空间,又从头顶压制住了乌都上蹿的可能。十支袖箭在五六步的距离发射,至少覆盖三平米的面积。王勘的如意钩缠住脚踝,用力一扥,仓促之间,被缠者定会原地来个大劈叉。这就是“三三制”的厉害之处。
    果不其然,乌都举刀抵挡姚隆兜头劈下的刀锋时,胸口、小腹、大腿三处中箭,其他箭矢嗖嗖嗖的全都钉在墙壁上。因为有后皮袄挡着,钉进乌都身体的三支袖箭发出的声响是“噗噗噗”,听上去有些闷。同一时间,王勘用力一扥手中的绳索,乌都被硬生生的拉开双腿,完成了一个完美的一字马,并且成为他永生不用改变的一字马。这一切就发生在两个呼吸之间。快到二十一轻蔑的笑容还未收起来的瞬间,刺客中武功最高的乌都被拉成一个“凸”字。
    另外两名刺客见今晚的主谋失败了,又见被十几人围得水泄不通,求生的本能让他们电光火石之间做出一个明智的举动:丢掉手中的兵刃,举手投降!
    这里的战斗结束的时候,李虎他们抬着阿巴泰和拔胡也正好到了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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