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阿巴泰强词夺理,高欢纠正道:“道理不是这么讲的。从根儿上说,直到七月底,你我之间并不相识,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任何交集。那天午时,如果你们确实饥饿,我也吃不完一头黄羊。态度好好的说一声,我能看着你们饿死而不伸出援手吗?问题是,你们自恃人多,或者已经习惯了从别人手里抢劫,不问青红皂白,只想自己舒服开心。如果那天的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你们是不是抢了食物还要杀了我?此其一。其二,就算不问前因,你我各自射出一箭,双方谁也没有全身而退,各安天命,就此罢手也不是不可以。近半年了,你见过我主动找你们报仇吗?你是不是以为我找不到你们?实不相瞒,八月初七我就知道了你们的下落,但我愿意息事宁人。可你们呢?居然敢对我的家人下手,这便突破了我的底线。阿巴泰,换作是你,你会怎么样解决此事?”
    “事已至此,你就说怎么办吧!”阿巴泰很光棍儿的说。
    “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嘛,阎王爷告诉我向孔雀酋长索赔。”说到这里,高欢掰着指头念念有词的算了算后说:“……这样吧,你们五条命,每人折合两百匹战马。另外七具尸体,每具折合五十匹。我算你们便宜点,抹去零头,给我一千匹西域战马,当作陪我的医药费。……呃、对了,其中要有十匹汗血马。足下以为如何?”
    阿巴泰、拔胡、乌都,娄三、呼延狼、李虎、姚隆、娄二十一,特别是李天赐和另外两名俘虏,包括还没有退出去的小卫生员以及门房老汉,一个个眼睛瞪得眼珠子差点掉出眼眶!这哪里是谈条件?这分明是讹诈,合情合理的讹诈!
    一听高欢开出这么高的赔偿价码,不止来自于沃野的几位刺客目瞪口呆,就连自己人也不敢相信,一向视金钱如粪土的高大善人怎么会如此狮子大开口?如果说有谁了解高欢的话,当然就属呼延狼和娄三了。两人不约而同的会心一笑,也不吱声,就等着高欢继续敲诈阿巴泰。
    然而,没等阿巴泰说话,乌都又一次激动过了头:“高欢,不就是一条命嘛?有本事你一刀杀了爷算求了!”乌都豁出去了。
    “呃,有骨气!既然如此,那我就满足你的请求。三哥,这事还是你来比较合适。手法细腻一些,不要像上次那样,一上手就把人弄死!”高欢平淡的对娄三说。
    有了刚才的教训,娄三这次学会配合了。他皮笑肉不笑的说:“放心吧家主。上次是因为赶时间,今晚时间充裕。我是这么想的,以往那种拧断脖子的手法确实有些粗糙,今天换一种叫捏寸骨手法,效果很好的。具体说就是将他浑身上下所有的骨头一截一截的捏碎。从脚指头开始到牙叉骨,一寸都不放过。……”
    没等娄三说完,高欢打断道:“听上去蛮有意思的,那就动手吧!”
    “好嘞!”娄三兴奋的探手就要抓乌都的脚脖子。
    “慢着!”阿巴泰急忙制止道。然后对高欢说:“高欢,不这么幼稚行吗?”
    高欢笑笑说:“行啊,可你们得认真把话听完啊!”
    阿巴泰说:“行,我们认真听你说完。”转而对乌都说:“乌都,如果你再敢插嘴,后果自负。”
    被阿巴泰斥责,乌都乖巧的低下头不再吱声,表现的很顺从。
    高欢这才好整以暇的说:“天亮以后,让你那二位身体无恙的兄弟回沃野,将孔雀酋长和你族兄破六韩拔陵请过来领人。路途不算远,快马一天打个来回应该没问题。明天晚上酉时见不到他们,你们也就见不到后天早晨的太阳了。我说的够清楚了吧?”
    阿巴泰说:“足够清楚了。只是我们几个不值那么多马匹。另外,部落也没有你要的西域马,更别说汗血马了。恐怕你的这点希望要落空。”
    高欢说:“没关系,我不在乎。其实我知道你们没有那么多我要的马。但可以用黄金、白银或者黄铜折抵。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你直接说要钱不就完了嘛,何必绕一个大弯子?”
    “我这不是为你们着想嘛。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只选择一样,怕你们一时拿不出来,耽误时间。以西域战马为标准,折抵成黄金、白银、黄铜,都不是一个小数目。三样各出一部分,没准一天之内就能凑齐了。”
    “吕洞宾是谁?”乌都插话问了一句。
    “你二大爷!”高欢讨厌这个人。
    “高兄思虑周详,佩服。若是我们酋长不答应呢?”阿巴泰反问。
    “好说!破六韩部落密谋造反的事,目前只有我知道。如果孔雀酋长不答应,你猜我会怎么做?”高欢反问回去。
    “呵呵呵……高欢,我发现你这人挺有意思的。谋逆造反,抄家灭族。如此大罪,不是你想栽赃就能栽成的。朝廷自有法度,廷尉府,御史台也不是聋子瞎子。若是可以随便栽赃陷害,大魏国岂不是冤魂遍野了?再说,破六韩部落听诏不听宣,这是太武帝在位时的诏命,累世不得更改。你这样幼稚的威胁,对我们部落毫无意义。”阿巴泰自信的说。
    高欢沉吟了一下说:“呃……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酋帅部落不受朝廷节制。是不是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理解?比如有人若是想灭了你们部落,朝廷也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不闻不问?”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高欢,就凭你高家的几百家丁护院,就想灭了我破六韩数万人的部落?你怕是想多了吧?”阿巴泰笑得很是放肆,根本没把高欢的威胁当回事。只是笑得幅度没那么大。
    拔胡既不敢笑,也不敢有其他表情。他的两只眼睛滴溜溜的在众人脸上扫射,随时观察每个人的表情,试图从中发现什么有益的线索。
    乌都虽然不敢插嘴了,还是忍不住冷哼一声,对高欢的威胁表示不屑一顾。
    高欢假装想了想说:“数万人,有那么多吗?据我所知,整个沃野镇不超过十万人。你们部落哪来那么多人?夸大其词,这毛病不好。再说,即便你数万人又怎么样,很多吗?”
    阿巴泰嗤笑一声说:“高欢,不是我小瞧你。即便我破六韩部落只有一千人马,也足够踏破整个怀朔镇了。何况是你这小小的院落。今晚不小心落入圈套,也不过是马失前蹄,死则死耳。若是你能不计前嫌,就此揭过我们之间的梁子,被你杀了的兄弟我们不在追究。至于我们几人的性命,折抵一百匹战马兴许能够成交。再多,几乎不可能,咱俩也没必要浪费口舌了。不怕告诉你们,来找你报仇之前,酋长本来是不同意的。奈何他老人家太过娇宠乌都,这才随了他的愿。既然今晚被你设计俘虏,我阿巴泰认栽。明天套两辆马车送我等回沃野,一百匹战马我亲自送来交到你手里。如若不然,随你痛快。但是,你也要做好被灭门的准备!”
    阿巴泰现在总算明白高欢想要干什么了。他一双灰黄色的眼珠子后面,隐隐透出嘲笑和嗜血的残忍。表面上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心底里却是警铃大作。
    哼哼哼……好算计!意图将酋长骗到怀朔镇绑了,然后无穷无尽的敲诈勒索。姓高的,我日你八辈儿祖宗!没想到,你在心黑手狠方面的造诣,比我阿巴泰有过之而无不及!看你不疾不徐,斯文典雅的做派,还以为今晚能逃过一劫!我他娘真是天真的可爱!这厮打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我等,却故意做出一副谈条件的架势。原以为就是一个视财如命的二球痞。现在看来,这厮图谋更大。难怪一直感觉哪里不对头,原来如此!就说嘛,七月底那次偶然遭遇,他二话不说就弯弓杀人。这才几个月,怎么就变成菩萨心肠了?日死你娘的!这厮太过诡诈!
    ……这次若是能够死里逃生,我阿巴泰对天发誓,必将你高家祖宗十八代毁尸灭迹,挫骨扬灰。还要将你高家上下左右所有女性,不管老少,一律先奸后杀,杀了再奸,奸完了再杀!
    ……赔偿一千匹西域战马,还汗血宝马,还黄金白银,你咋不要天上的星星呢?
    ……必须想办法通知酋长和拔陵哥,万不可为了救我们几个前来冒险。
    ……咦?对了,姓高的怎么会对拔陵哥感兴趣呢?他们相识?没道理啊!拔陵哥只是高阙戍一名普通镇兵,从未听他说认识这厮啊?不行,这次若能活命,一定要问清楚这码事。
    撩起眼皮看看两个像鹌鹑一样瑟瑟发抖的手下,心里失望的打消了让他们俩带话的念头。若是打发乌都这个蠢货回沃野传话,说不定会火上浇油,弄巧成拙。拔胡倒是不蠢,懂得随机应变,但他同样有伤在身。十冬腊月骑行二百多里,怕是熬不过来啊!怎么办?
    见阿巴泰眼神游离,脸颊上的肌肉不停抽搐,高欢断定这家伙现在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就在这时,特战三小队押着今晚南城门值守的两名镇兵来到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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