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天动地的第一声爆炸发生在拐弯处。
    这是一个信号,也是全体发起攻击的命令!
    闻声而动,第二声和第三声分别在距此前后三百步左右几近同时炸响。轰……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整个山谷像被闷雷覆盖。紧接着,人和马发出的声音此起彼伏:啊……嗷……额吉……唏律律……人兽合奏的交响正式拉开帷幕。
    山谷就是音响,不仅可以放大音量,还能奏出和弦。因为崖壁的遮挡,声音萦绕在山里发散不出去,被山体来回折射,回声的效果颇有低音炮的宏厚感。
    三颗手雷爆炸产生的直接杀伤效果有多大?说实话,有些出人意料。以爆炸点为中心,十步范围内的人马无一幸免。直接炸死的并不多,三五人而已,但被弹体破片和里面的铁珠杀伤的不下三十人,包括战马。高欢指导下的手雷工艺,高爆烈性炸药还未研制出来,但铸造弹体时绝对少不了雕刻凹槽的步骤。小孩脑袋大小的球型木柄手雷,重达一斤半(2点4市斤),即便是浓缩的黑火药,爆炸当量也绝对可观。十步距离相当于八米,破片杀不死人,难道还伤不了人吗?这年代,伤口消毒不到位,暑热天,不感染化脓才怪了。某种意义上说,这种情况下,死了比受伤更痛快。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手雷爆炸的动静太大了,从未经过这方面训练的战马,被突如其来的剧烈爆炸声惊扰,立刻像丢了魂,根本不听驾驭者的指挥,发了疯似的狂奔起来,眼睛里惊恐的样子和见了鬼差不多。
    一匹马惊了不要紧。几千匹马发疯的样子相信没几人见过。
    军队里有种最可怕的现象叫“营啸”。就是高度紧张的军营里,夜深人静时突然有人鬼哭狼嚎的来一嗓子,引起炸营。于是,近乎无意识的手足相残,结果基本不能卒睹。
    人尚且如此,体重超过千斤的战马发了疯,什么样体型巨大的动物碰到它都会非死即伤。三千多匹战马一起发疯,场面壮观得难以想象。
    掌管手雷的特战队小队长秃鹿敖勒道,简直就是一个缺德带冒烟儿的玩意儿。他知道手雷爆炸后的惨烈效果,提前就让骑一团的战士给战马堵上耳朵。可怜的蠕蠕部落少主乞袁律,尽管已经很小心了,可他哪里能想到世上还有比天雷更响的动静?
    上了台阶的人马队列不算整齐,但也差不多三十匹战马一个排面,间隔五步,五十排合一千五百人马,队列全长四百米左右。为了等着后续部队全都跟上来,一起走出这片乞袁律心目中的不祥之地,先上岸的他们没有率先通过洼地,而是慢悠悠的缓步前行。
    前面已经介绍过了,洼地是宽一里、长十里的河滩地,上面一堆一撮的长满半人高的灰蒿草,一人高竹芨草等。注意几个细节:半人或一人高的野草是一堆一撮杂乱无章分布的。宽一里、长十里,也就是500x5000米左右。战马的冲击速度一般是从二百步开始为最佳距离。骑一团计划用一千五百人马与乞袁律一比一对冲,留二百人把守出口。如此,隐蔽的最佳位置应该在三分之一处。横排布满一里,防止敌人从两侧突出去。纵列间隔二十步,防止战马冲锋时互相拥挤。
    战马之所以叫战马,因为它们同样是训练有素的战士,是按照口令行动坐卧的不会说话的军人,卧倒隐蔽就是其中一项训练内容。虽然那些杂草无序生长,离远了,视觉上依然感觉是茂密的一大片。所以,隐蔽在七里之外的骑一团,敌人是没理由随便发现的。
    恐惧是可以传染的。
    且说第一颗手雷被敖勒道从山顶上直接丢进拐弯处下马步行的人群当中炸响后,隐蔽在那些一堆一撮草丛下面的特战队员,贴着地皮将手雷丢进行进中的马队当中,又悄了密的钻入单人掩体里,神不知鬼不觉的藏起来。即使惊慌的战马也不会往草丛里钻,这就确保特战队员不会被战马踩死。剩下的时间,就等机会捞一票大的,比如击杀几个敌人的指挥官,或者抓一个最高首领之类的。顺手牵羊的事,遇到啥算啥,绝不挑剔。
    此时此刻,进入洼地的蠕蠕一千五百匹战马集体惊惧发疯,就连驾驭它们的蠕蠕骑兵也一样受惊不浅,下意识的随着战马的狂奔而四散逃窜。这种情况下,哪里还有什么战斗力,能活着不被惊马踏碎就贪天之幸了。
    乞袁律的战马同样没能幸免。爆炸声响起后,这畜生浑身一个哆嗦,继而就想逃离此地。乞袁律毕竟不是普通骑兵,立刻扥住缰绳防止它挣脱。见过战马昂首扬蹄的镜头吧?乞袁律现在就是这样一副盖世英雄的模样。胯下战马咴咴嘶鸣,近乎直立起身,前腿刚刚落地,后退又是倾尽全力的奋力一蹬,摆明了就是要将乞袁律一蹶子尥下马背。
    功夫不负苦心马,这畜生成功了。乞袁律被重重的摔下马背,好巧不巧的跌落在丢手雷的特战队员眼前。对于特战队员钻地鼠来说,这样的几率百年一遇。单兵坑不宽敞,但多塞进一个乞袁律还是可以的。本来就被摔得七荤八素的乞袁律,昏昏沉沉的还以为是手下在帮他呢,很配合的躲进单兵坑,防止被发了疯的战马踩死。不料将他拽进坑里的钻地鼠二话不说,匕首直接抵在他的咽喉处,厉鬼一样花里胡哨的面容上,除了眼仁和牙齿,看不出人模样。
    “别出声,我保你不死。否则,立刻割断你的脖子。明白了吗?”这花里胡哨的东西终于说话了,但乞袁律丝毫感觉不出活人的气息。
    “说话,听明白了吗?”钻地鼠重复追问。
    “呜呜呜……嗯嗯嗯……”
    乞袁律被捂着口鼻,呼吸都困难,哪里还能说出话来。但他接二连三的点头动作,钻地鼠理解为他听明白了。然后,未经当事人同意,他将一把草颈团吧团吧塞进乞袁律嘴里,再用匕首抵住咽喉,如此便保险多了。
    当这两人亲密无间的躲在单兵坑里享清福的时候,张浩率骑一团一千五百名战士,口里异口同声的喊着“投降不杀”的劝降口号,狂风一样席卷过来。对!用“席卷”两字形容战场态势最为准确。
    此时,四散逃窜的蠕蠕兵,有的终于控住了惊马,一脸惊魂未定的侥幸。有的还在做着这方面的努力。也有的被摔下马背,并且幸免于难。最可怜者,不仅摔下马背,还被来回、连续从头部、胸口、腹部、金贵的命根子和四肢上无情的踩踏而过,那情形别提有多惨了。
    死的也就死了,省的活遭罪。半死不死者最可怜,缺胳膊少腿,半拉脑袋塌陷,眼珠子被活生生的踩暴等等等等,形态各异,不一而足。这一切还属于单方面自戕式死伤,粗略估计不少于三四百人。接下来碾压式砍杀过后的死相反而显得很人道:一水儿的砍头,斩腰,活劈成两截。
    无论多么难以忍受的痛苦,也只在三五个呼吸之间。即便腰斩者也不过十个呼吸的耗时。最可贵的是,腰斩的死法不疼,形象恶心点而已。
    骑一团的冲击排面一里宽,纵深连续十五排,从头至尾过了一遍后,诺大的一块河滩地上,还能喘气的战马虽多,还能喘气的活人就所剩无几了。说好的“投降不杀”,“不降者杀绝”。骑一团这帮家伙说话真的算数,不降者,确实杀绝了。
    其实,哪里是蠕蠕人不肯投降,是根本没机会投降。战场乱成一锅粥,混乱、慌乱、紊乱、战乱,总之就一个“乱”字,短短两刻钟葬送了一千五百蠕蠕精锐,真个是令神鬼皱眉,妖魔叹息,张浩喜极而泣。
    一比一对战,风卷残云,砍瓜切菜,根本没有显示出骑一团平日苦练的真实水平。娘的,是不是有点胜之不武?可惜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我,是李虎那个生瓜蛋子。
    李虎,骑一团从我之下两千一百一十三人,就此立誓:这辈子绝不与你为敌!包括下辈子!
    一个毫无阻滞的冲锋下来,骑一团有伤无死,创造了一个战场奇迹!全体将士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他们面面相觑,目瞪口呆,欣喜若狂,还有那么一点点五味杂陈。
    ……
    另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十个平方那么大一堆竹及草下面,钻地鼠和乞袁律两人相拥而坐,很有点高级指挥官通过潜望镜观察战场态势的意思。
    亲眼目睹战场厮杀的乞袁律,首先看到的是自己的二十名奴隶亲兵。见主人失联,一个个急得两眼血红,混乱中的他们不管不顾,谁敢靠近,挥刀就砍。吓得所有靠近他们的人马全都避而远之。乞袁律心想,还算你们忠诚,战后嘉奖大大滴……
    接着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千五百名毫无还手之力的属下死在他眼前。山一样的战马集群,不一会就全躺地上了。目睹这一切发生的全过程,乞袁律的心碎了,稀碎稀碎的,万能胶水都无法弥合的那种破碎程度。
    是人是鬼?顷刻间覆灭自己一个半千人队的家伙,他们究竟是人是鬼?
    狂风卷枯叶,严寒冻衰草啊,我的长生天!
    他们手里拿的是什么刀?人腰粗的马脖子挥刀立断,有这么欺负人的吗?如此锋利的马刀对阵,还怎么一较高下?
    刚才那个比天雷还响的玩意儿究竟是什么东东?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嗷号唔得库,难道是长生天要灭我乞袁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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