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宏大的问题。
    以至于帐中持久性的沉默。
    他们在思考,在探究,这个似乎被人们所忽略的问题。
    或许并没有人忽略,只是给出的答案太过玄幻。
    金乌玉兔,雨师风伯,这些人们未知的变化,全都神秘化了。
    良久,秦始皇才缓缓出声。
    “屈子一篇《天问》,是否可解?”
    王守阳冷汗下来了,这位更是大佬。
    将古往今来所有的问题问了个遍。
    开篇几问就是亘古未决的话题。
    “咳咳,政哥,您太高看我了。”
    “那这一切总得有个答案吧?”
    王守阳的语言有些飘忽,“以人类的时间来看宇宙的变化,就像是庄子的那句话: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秦始皇默然,这涉及到他最渴望的长生话题。
    可是这小子给了他这个幻象迎头痛击。
    两千年来,没有人能够长生。
    种言从沉思中醒来,缓缓开口:“人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这是一个无奈的话语,面对广袤的世界所探究的知识,一人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全部掌握。
    因为每科知识,在秦始皇的年代足以耗尽一个人的一生。
    庄子给了每个人一句安慰的话语。
    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知识却是无限的,用有限的人生追求无限的知识,是件非常累的事情。
    好好保重身体,汲取所需才是正确的。
    “请后世之人赐教。”
    “答案很简单,能量转换产生的力,是推动一切变化的根源。”
    “能量转换?力?”
    一个字,似乎平平无奇。
    但是王守阳接着说道:“动力、重力、引力、摩擦力等等一切的力。在能量转换的时候,推动着物体的变化。”
    日月沉降,风雷雨电,万物生发,万兽奔腾。
    所有的一切,都是能量的之间转换的结果。
    墨甲缓缓开口:“是能源。”
    “是的,是能源。”
    王守阳给了准确的答案,“掌握了能源,就掌握了整个宇宙。”
    公输合对两人的谈话听了个大概,但是找到了能够永动的根源。
    就是能源。
    “永动的根本问题是人类在控制能源转化的时候会有损耗。发条就是一个很基础的存储弹力的装置,但是这个弹力在传输的过程中,或多或少会在木俑的关节结合处,因为摩擦力,而损耗掉。”
    王守阳拿木俑举例,开始侃侃而谈。
    将牛顿力学和四大基本力全都告诉了他们。
    这是人们在探究世界根本源头发现的规律,王守阳给了最终的答案。
    “引力,电磁力,强力,弱力?”
    又是陌生的名词。
    王守阳并没有继续讲下去,而是停止了“授课”。
    根本目的已经达到,无需再深入探讨。
    众人如同溺水者被捞出了水面。
    越聪明的人,在面对终极问题时越会深陷其中。
    王守阳这里的水深不见底。
    “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还有事!”
    秦始皇看了看右上角的电量,点了点头。
    “两位,无论大秦后续发展到何种地步,请对自然中的一切,带着敬畏。”
    最后一句话,王守阳说的恳切。
    “公输家愿归大秦。”
    关掉通话,公输合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这课程刚讲了一半就结束了,这谁受得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掌控权不在他这里。
    “先生,后世并非所有的问题都有答案,有些玄奥,仍需当世之人去探索。”
    秦始皇一句话将公输合从沉迷的状态中唤醒。
    是啊,一个偷窥了奥秘一角的人,要完全掌握这些都足够耗尽毕生精力,更何况这些答案,他还得一一验证。
    “多谢陛下提醒,老夫惭愧。”
    能够握着如此重宝,还能保持克制,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一场解惑,让公输合看到了秦始皇本身所带着的特质。
    这种人太过强大,六国之人输的不亏。
    秦始皇感慨一句:“如今墨家公输,皆都有了方向,朕很高兴,今日宴饮!”
    一句话,让众人从深深的思虑中拔出,回到了现实。
    “甲,你为何要将老夫木俑之术做成打水的俗物!老夫不服,你得再饮一杯!”
    公输合被人抬着,走在去往休憩之地的路上,拉着墨甲死不撒手。
    他心中的诸多疑问,都在酒宴上一一问过,唯独这个问题,才趁着酒劲问了出来。
    “后辈只是觉得,所造出来的东西,越多人使用,便是好的。”
    公输合醉醺醺的眼眸中似乎有了一丝清明,连连拍着墨甲的肩膀。
    “彩!大彩!老夫诸多弟子,未曾一个有如此心性,可惜遇你太晚!”
    老人说完这话,似乎又有醉意,嘴中不住的嘟囔着,要去跟匠承比一比,把墨甲要过来。
    一旁的相夫厘则拍着他的肩膀,安慰说自己会帮忙。
    这让墨甲有些头大,为自己老师感到担忧。
    两个老家伙合伙坑一个老家伙,那不得把蓝天东工闹翻天。
    将公输合送回帐中,相夫厘并没有去休息,而是拉住墨甲,开口道:“老夫有几句话,要与师侄聊一聊。”
    这是墨家的私事,诸人回避。
    两人来到函谷关城头,相夫厘看着无边的夜色,神情之中有些洒脱之意。
    “老夫来入关中的决定,并没有得到全部弟子的支持。”
    墨甲点头,想想也知道,这种突然间的转变,就像是投敌一样,不可能会有人都支持的。
    “不过还好,此次西行收获颇丰,老夫喜于任侠,六国旧地多有故友,或许能够拉拢一部分楚墨。”
    墨甲缓缓开口:“老师没想到您会来,我来函谷之时,他让我带话给您:三脉本是一家,若能再度合一,是他生前所望,愿拿出巨子信物,以全墨家。”
    齐墨更像是之前的墨家一脉,行侠仗义,兼宣扬墨家思想,他们守着墨子陵墓,所传承的东西更加全面,带着墨子本来的面貌。
    楚墨则不同,他们比齐墨还要极端,诸多对秦统治的抗争,都有他们的影子。
    秦统一后,两家来往紧密,齐墨颇受其影响。
    这也是相夫厘要西行寻找答案的原因。
    先前相夫厘所问出口,墨甲心中就有疑惑,这不该是他想问的问题。
    现在他理解了相夫厘。
    这位师伯,似乎也想着楚墨能够回归。
    那一问是代楚墨所问。
    听到墨甲所言,相夫厘没有说话,眼中却有了晶莹之意。
    他转头,看向东南方的天际,出声道:“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宇宙浩淼如此,鬼神所造乎?”
    创生之柱
    墨甲深呼吸一口空气,带着麦田里秸秆的味道。
    在这个夏末时节,有墨家后人,代替墨子对着茫茫夜色发问。
    这是个暂时没有答案的问题。
    就连后世也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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