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用实际行动来表达自己对慎卿的支持,第二日一大早,萧惠欢便果真去了县城。当然,出于安全的考虑,沈慎卿是不放心萧惠欢一个人去县城的。虽说他俩订亲的事情,或许根本就没有引起沈家人的注意,可该防范的时候还是得防范。因此他将柴叔支了过来,让柴叔陪着萧惠欢一同去县城。正好柴叔去过曹仁义府上,也省得萧惠欢走多一些冤枉路……
    然而,沈慎卿和萧惠欢俩人都没想到。她们俩订亲的事情,早已经在县城的媒婆圈子当中传了个沸沸扬扬,而沈家人也多少收到了一些风声,只不过暂时还没传到沈大的耳朵里而已。若是让沈大知晓了这回事,恐怕萧惠欢这趟县城之行,便会凭空增加一些变故乃至是风险。想要将曹仁义顺利的撬过来,怕也没那么容易……
    柴叔带着萧惠欢,坐在嘎吱作响的牛车上,缓缓的朝县城里曹仁义的府上而去。那摇摇晃晃的感觉和嘎吱作响的噪音,让萧惠欢忍不住想,是不是应该备置一辆马车?有了慎卿那个冤家从郡府里讨要回来的五匹骏马,马的事情便不需要担心了。而单单打造一辆马车,应当花费不了多少银子吧?
    这样一想,萧惠欢当即便在心中做出了决定。稍后见了曹仁义,传达了慎卿对他的招揽之意,便跟柴叔在县城里找一家车马行,看看打造一辆马车需要银钱几许。若是不算太贵,便当场拍板打造一辆。反正如今自己和慎卿都在创业,需要四处奔波的时间不在少数。有一辆舒适一些的马车,俩人也能少受些罪。而在如今的萧惠欢心目当中,贵的定义是不超过二百两的银子……
    柴叔驾驶着牛车,轻车熟路的找到了曹仁义的府上。曾经混了几十年江湖的人,记路的本领那是超强的。到了曹宅门口,柴叔停下牛车前去叫门,萧惠欢则仔细打量起曹宅的布局来。对于一个即将成为自家产业的重要成员来说,萧惠欢觉得有必要对他的生活状况及喜好,进行必要的考察和了解。
    这一路走来,萧惠欢大概了解了一些。曹宅所处的位置,乃是洪泽县城当中,相对较为偏僻和落后的西城。然而,曹宅却又在这个偏僻的西城当中,显得颇为豪华。单从占地面积来看,算得上这西城当中数一数二的宅子。漆黑发亮的大门左右,吊着一对黄玉灯笼。两边的围墙向左右各延伸出去十丈左右,宅子里面的大体布局,萧惠欢暂时还看不到。可主宅后面的那一桩雕梁画栋的三层小阁楼,却在周围的一大片普通民房当中,显得鹤立鸡群。
    宅门轻轻开启,一个下人探出脑袋来,上下打量了柴叔一番之后才问道:“你找谁?”
    柴叔的脸上挂着一副老人特有的慈祥:“找你们老爷曹仁义,快让他出来,有重要的客人到了,让他速速出来迎接!”
    那下人见这慈祥的老人,一口道出自家老爷的名讳。而且瞧那模样,似乎还和自家老爷颇为熟稔。不敢怠慢,连忙拉开大门,请柴叔和萧惠欢入内。自己赶紧往内堂跑,要去通知自家老爷。同时却又在心里直嘀咕:咱们老爷好歹也曾经是沈家酒坊的大掌柜,怎地这个看起来和老爷颇为熟稔之人,却驾着一辆破破烂烂的牛车……
    萧惠欢在初步见识了曹宅的规模和这个门子的做派之后,心中总算对洪泽沈府有了一个更深层次的了解。曹仁义,不过曾经是沈家酒坊的大掌柜,一个下人而已。他的宅子竟然就有如此规模,下人亦显得颇为训练有素。那身为曹仁义东主的沈府,底蕴究竟有多深?那个从未谋面的沈大,又该有多大的架子和威风?沈府这个富可敌国的商业巨鳄,果然不简单呐。自己和那个冤家想要击垮沈府,看来远不是俩人之前想象的那般简单……
    曹仁义接到门房的报告,先前还颇为奇怪。他在家养病的事情,很多人都知晓。而他沈家酒坊大管事的位置已经被人接替了的事情,也早已经在洪泽县城乃至整个晴明王朝的酿酒行业当中,传得沸沸扬扬。很多原本对他阿谀奉承的酒商,对他再没有半点关注,沈府那边更是已经一个多月音讯全无。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谁会登他曹宅的门?
    等他带着两个下人,随着门房走到前厅,看见坐在主位上的萧惠欢,以及陪坐在客座上的柴叔。曹仁义瞬间便明白过来,脸上闪过一丝欣喜和期待。恭恭敬敬的走到堂下,面对着萧惠欢行大礼拜见道:
    “曹仁义见过九少奶奶!”
    萧惠欢的俏脸微微一红,随即便恢复了正常。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已经慢慢适应了沈慎卿的未婚妻这个身份。曹仁义这样称呼她,她也没有反驳,因为她今日本就是以沈慎卿的未婚妻的身份来找曹仁义谈事情的。当下伸手虚抬,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朱唇轻启道:
    “曹先生快别客气,今日惠欢冒昧前来,打扰曹先生静养,心中着实有些过意不去呢,怎生还敢当曹先生如此大礼……”
    曹仁义再次拱手弯腰道:“九少奶奶言重了,您是九少爷的夫人,老朽是沈府的下人,行此参拜之礼实属应该。而老朽身强体健,九少奶奶这静养之说又从何而来?还请九少奶奶教我……”
    萧惠欢被曹仁义这话堵得一愣,随即便很快反应过来。这个曹仁义果然是有手段有心机之人,这么快便猜到了自己的来意,而且开始表明心志了?当下再次抿嘴一笑:
    “这么说是我唐突了,曹先生身强安康,我这便放心了。然而我心中却有一件不解之事,还请曹先生不吝赐教。既然曹先生身强体健,为何却对外人宣称身染重疾?或许曹先生先前的确身染微恙,可如今曹先生既已康复,又为何不回沈家酒坊,继续为沈府效力?”
    曹仁义闻言一愣,却没有当即回答,而是转头望向柴叔,脸上的疑惑尤为明显。柴叔被曹仁义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心中有数,也不答话,而是轻轻的摇了摇头。曹仁义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忧色,只不过萧惠欢却看不见。她只知道曹仁义和柴叔之间好像是在打什么哑谜,可既然这两个老家伙不肯明言,她自然也不好问。便静静的等待着,看曹仁义如何答复她刚才的疑问。
    曹仁义盯着柴叔看了一会儿,理会了柴叔摇头所表达的意义,心中的忧虑更甚。但这时候有九少奶奶在,他也不好指责柴叔什么。更何况九少奶奶还在眼巴巴的等着他的回答,只好暂时将那事情放在一边,转身再次对萧惠欢拱手道:
    “回九少奶奶的话,老朽为何对外宣称身染重疾,和老朽为何不回沈家酒坊,继续为沈府效力的原因,其实是同一个。那便是如今的沈府当中,隐藏着一条毒蛇,一条随时会为沈府带来灭顶之灾的毒蛇。而且这条毒蛇,和当今的沈府家主同样,对九少爷和九少奶奶恨之入骨,时时刻刻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这话萧惠欢就有些听不懂了,什么毒蛇如此厉害,能为沈府这样的庞然大物带来灭顶之灾。而且还对自己和慎卿恨之入骨?当然,萧惠欢也明白,这所谓的毒蛇并不是真的是一条蛇,而是指一个人。可究竟是什么人有如此大的威力,却又对自己和慎卿如此痛恨呢?在萧惠欢的印象当中,她和慎卿俩人,似乎从来没有得罪过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啊。哦不,应该说是她们俩从来便没有得罪过人……
    曹仁义仿佛看穿了萧惠欢心中的想法,接着开口道:“九少奶奶或许在想,您和九少爷从未得罪过人。但不知九少奶奶是否还记得,几个月前马匪袭击萧家庄之事?”
    萧惠欢听他这样一说,要是再想不起这个人是何人,那她就真是白活了两世人。然而,她却又万万不敢相信:“苏南郡的马匪头子吴官锦?他现在藏匿在沈府?”
    曹仁义平静的点点头:“不错,但不是藏匿,而是被家主沈大改名为沈刀,奉为座上宾,正大光明的呆在沈府之内,充任家主大人的贴身保镖……”
    萧惠欢闻言半晌没有说话,只是不断的轻轻点头。就冲沈大给吴官锦改的那个名字,她便大概已经猜到沈大为何甘冒如此天下之大不讳,也要收留吴官锦的原因了。归根结底,恐怕还是因为慎卿的存在。
    吴官锦这样的人,不是最好的充当刽子手的角色么?他本就是个心狠手辣的黑户,再加上如今又无处可去,没见朝廷全国通缉他的布告都还四处张贴着么?能够在沈府这样富可敌国的地方平平安安的呆着,而且还被沈府家主奉为上宾,他当然是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的。而他如今唯一能够付出的,恐怕就是他那一手不俗的功夫了。就像沈大给他改的那个名字一般,充当一把杀人的刀……
    将这些事情理顺了,萧惠欢心中对沈府的警戒级别一下子提升了好几个等级。甚至在心中下定了决心,回去以后,每天早晨都要用雄黄熏一熏,提早做好预防措施,一定要避免悲剧的发生……
    将这件事情放在心底,萧惠欢勉强让自己的思路回归正题:“曹先生这个消息,我记下了。今日冒昧前来,其实是想问问,曹先生对今后,可有具体的打算?”
    曹仁义等的就是她这句话,闻言毫不犹豫的屈膝跪了下去:“回九少奶奶的话,老朽对今后的打算,便是等待九少爷的打算……”
    他这话说得有点绕,萧惠欢愣了一会儿之后才明白过来。心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事情成了。当下一手轻轻撑着桌子站起来,轻移莲步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曹仁义面前,伸手将他亲手扶起来,双眸直视着曹仁义的眼睛,微笑着开口道:
    “不瞒曹先生说,慎卿的确是有些打算。曹先生若是得闲的话,想来是不会介意四处走动一番的,对吧?”
    她这话的意思,曹仁义心知肚明,当即咧嘴一笑:“九少奶奶说的是,老朽久病缠身,且这些年来操劳过度,早就想放下一切,到外面走走看看了。如今身体稍稍康复,是应当抓紧难得空闲的光阴,到外面游览一番,散散心,放松一番心神……”
    萧惠欢得了他这句话,满意的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便祝曹先生一路顺风。今日我是和柴叔一起,想到县城寻一家车马行,定制一辆马车的。如今慎卿好歹也是朝廷五品命官,出入没有一辆像样的马车可不行。事不宜迟,我这便告辞了……”
    曹仁义心情同样愉快,今日这一番简单的对答,终于让他得偿所愿。九少爷终于决心干一番事业了,这对他来说,真的是一个振奋的消息。狮子不屑与羊群为伍,能够跟随能力超群的九少爷干一番事业,曹仁义的确是满心欢喜。听了萧惠欢最后那一番话,他当即再次拱手弯腰道:
    “属下恭送九少奶奶……”
    萧惠欢盈盈一笑,转身出门,却把个柴叔留在后面。方才她便看见俩人在打哑谜,这时候自然要留下一点时间和空间,让两个老家伙聊一聊……
    然而,令萧惠欢没想到的是,她才走到院子里,便听见曹仁义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传来。虽然这声音曹仁义刻意压低了,萧惠欢却依然听见了那语气当中的愤怒和担忧:
    “柴老哥,当日我跟你说的情况,你为何没有向九少爷和九少奶奶禀明?你可知此事的严重性?”
    萧惠欢闻言皱起了眉头,什么事情啊?弄得两个老家伙如此紧张。可无奈的是,柴叔的声音压得更低,她根本就听不清楚,只能隐约听见什么“不可能改姓”什么的。刹那间,萧惠欢心中的疑团骤然放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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