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这个事实,反而促使了皮斯科果断吐露他的来意。
    你都没有主动找我。
    如果双子可以,为什么他不可以?甚至皮斯科作为祂的一员,知道更多对自己有利的讯息。
    人的血液在几大汗腺的地方会散发更浓烈的味道,皮斯科抚摸蔺怀生的脸时,他的手腕就逆着轻轻蹭过蔺怀生的脸颊,蔺怀生的鼻翼翕动,久违地闻到了香甜的血液。
    男人的撩拨很青涩,他在这一方面还不开窍,也不知道如何修饰,但胜在足够赤诚,足够直接。
    他的目光带着滚烫的热意,而手指也僭越地停留在了蔺怀生的喉咙。对于任何一个物种,不够亲密,碰喉咙都是一种挑衅。皮斯科不会不知,那么他就是想做蔺怀生的亲密。
    最难缠的考官,当然要以最优异的表现打动对方。
    皮斯科暗示道:我不比他们差。
    这的确近乎事实。
    蔺怀生也给了回应。
    如果没有竹叶青改造血液,你的血一定最吸引我。
    皮斯科呼吸一滞,为蔺怀生的后半句,为蔺怀生的前半句。于是雀跃欣喜与遗憾恼恨几乎不分先后地占领高地,统帅皮斯科的理智。
    皮斯科屏息,而呼吸的暂停仿佛打破这个肉体的限制,皮斯科的思绪借由祂的本体无限畅游,他可以在一瞬间内想非常多的事情,比如他就同时想了如何再一次用血液吸引蔺怀生以及杀掉竹叶青。
    蔺怀生是极有天分的语言专家,几乎三言两语就已经煽动了皮斯科,让他幻想、让他堕落。
    在黑暗中,皮斯科的金眸依然可辨,但现在眼睛中不断地涌现黑色的物质。蔺怀生没有打扰,而几乎在静静地观赏,只是当皮斯科的眼睛就要完全变黑的时候,他又狠狠拽住了缰绳让恶犬清醒。
    可没有竹叶青,最吸引我的人应该是初拥我的那个血族。
    蔺怀生甚至不惜更为残忍地直接把那个名字挑露。
    是阿琉斯。
    那么现在,皮斯科你能为我解答,为什么我那位父亲大人的血液到了你的身上了吗?
    两人之间的旖旎骤然掺杂危险的肃杀,但蔺怀生竟然还主动拉近了他们彼此间的距离。他的手也来抚摸对方的脸庞,就比皮斯科刚才的手段高明多了。
    指尖蓄意露出尖长的指甲,每一次玩闹似乎都裹挟着一次刺杀。他完美地诠释着美丽的生物多伴危险的真理,他让皮斯科必然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心脏无法遏制地狂乱跳动,他很坏心,先用这种方式让皮斯科为他死一百次。
    最终,蔺怀生的指甲停留在了皮斯科的眼尾,是只要蓄意就能立刻捅穿这双眼睛的危险位置。但蔺怀生已经让皮斯科变得已经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所以,你是小偷吗皮斯科?
    如果把蔺怀生的话语和他的态度割裂看待,蔺怀生似乎毫无生气,还心情不错地舍予了一点温柔。
    不仅偷别人的血液,还偷眼睛。
    可皮斯科变得贪心,他蒙受了蔺怀生在言语上给他的委屈,他想要从别的什么地方得到补偿,最好立刻。贪婪是爱情里必有的附属品,于是祂的每一个部分都被赋予这项天性。而皮斯科终于到了开启的时刻。
    当然,他们被允许有不同的表达方式。
    皮斯科抿着薄唇,认真地向蔺怀生解释:不是我偷的。
    蔺怀生微抬眼皮,配合地表现出一丝好奇:是么?但实际上兴趣缺缺。
    皮斯科开始憎恶祂为什么要给自己设计一个内敛又不知变通的性格,让他比不过双子,更比不过毒蛇,于是还要在紧要关头分身乏术地摸索言语的诀窍,皮斯科疯狂地扯来那些黑色的数据流,霸占它们的使用权,让这些黑色的蜿蜒河流向无数分支的游戏场流涌。
    敞亮的阴暗的诡诈的隐忍的,无数形形色色的人类的灵魂并不知道他们正同时经历一场窥探与效仿,直到黑色河流带回最优的解答,这一切只在短短的瞬间发生。
    皮斯科朝蔺怀生露出一个笑容。
    是阿琉斯不要的。
    生生。
    血族与血奴之间的尊卑,让这种称谓成为禁忌。而副本里,除了阿琉斯也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个活了几百岁的漂亮血族的完整名字。
    所以,现在是阿琉斯在说话。
    凭借这一句昵称,再凭借眼睛,皮斯科打破了他与阿琉斯之间原本并不相似的容貌差异,他几乎就是另一个阿琉斯。
    曾经高高在上的父亲大人,现在变成了需要仰仗鼻息争夺宠爱的卑微血奴。
    越是禁忌,越是刺激。
    皮斯科几乎瞬间完成了一次进化,他相信此刻的自己一定再以更优等的模样接近蔺怀生,竹叶青做不到的、祂做不到的,凭什么他不能够做到呢?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竹叶青得到了短暂的垂青,于是每一个分神都来翻看竹叶青的大脑,然后一同嘲笑他愚蠢的自我感动。
    他这一抹意识为爱人的降临等待太久,可他们每一个不都是如此吗?
    他们还是想不明白竹叶青为什么会成功。
    但他们想明白了竹叶青没什么特殊。
    他们也可以做到。
    皮斯科说:我是阿琉斯主动放弃的无用垃圾,但我起码对你有用。
    与皮斯科的话一同落下的,是他的一串串吻,他没有章法地吻着蔺怀生的眼睛、鼻尖甚至耳朵和长睫。他的身体在激动中变得无比炙热,寒冬的夜晚,他的身体好到甚至渗出了汗,血液的香味也随之愈发浓烈。
    但他很守礼,也很狡诈,脸上的每一寸柔软的皮肤他都吻遍,偏偏没有亲吻蔺怀生的嘴唇。
    别把我当成阿琉斯。
    而且也是你说,我在这里,就只有皮斯科这个名字。
    但蔺怀生好像不懈于刁难皮斯科。
    可你有什么特殊?
    血好喝的人,我总能找到的。
    皮斯科沉默了一会,忽然诡谲地说。
    可我与阿琉斯分开,你就会拥有一个血液足够好喝的,和一个爱你的。如果阿琉斯将我杀死,我回到他的身体里,他就不会再爱你了。
    第92章 进食游戏(21)
    皮斯科的话基本揭示了他和阿琉斯之间的关系。
    他们互为整体,但出于蔺怀生所不知的原因分裂,一个仍然是血族公爵,另一个则是人类。
    对于恋慕着阿琉斯的蔺怀生而言,他和他的爱情就需要做出抉择:他要的是阿琉斯的外表和记忆,还是要阿琉斯有着致命吸引力的血液。
    一个副本里竟同时存在两对伴生关系的角色,或外表相同,或内在相同。也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不小心产生的纰漏。蔺怀生更倾向于后者,就像游戏的bug。
    那么连皮斯科的失忆都值得怀疑。皮斯科之前执意逃离古堡,的确吻合他为了找寻自我和记忆的初衷。但现在将这个身份秘密告诉蔺怀生的皮斯科,显然和之前的角色自相矛盾。
    所以,亲吻着他的皮斯科到底是谁?
    答案已经明显。
    说起来在这个副本里,蔺怀生仿佛只看到了一个世界的框架,却没有感受到作为游戏副本的血肉,最后诡谲与矛盾的只有这里面的一个个所谓玩家。
    前几个世界祂起码会装得更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捉襟见肘。
    蔺怀生说:皮斯科,你的主意真好。
    听起来似乎是他贪心过了头,而皮斯科的提议正中下怀。
    皮斯科露出一丝笑容,为他们面上达成的共识,因此庆祝,唇和唇还要来吻。可皮斯科紧紧缠着蔺怀生舌头的同时,心里想的却是:接下来他该以什么恰当的方式将阿琉斯杀死、而让自己成为这对共生关系里的胜出者呢。
    他变得表里不一满口谎言,但这也许就是爱情的真谛。他们每一个分体爱上蔺怀生的原因不就是因为小羊斯德哥尔摩的陷阱?那么也唯有谎言能够将小羊捕获蔺怀生亲手扼杀这个危险的苗头。
    他明明先和皮斯科亲吻,但吻得这么湿润的唇却还能说刁难的话语。
    我听出来了,阿琉斯的一部分变成了你,可我好奇你是哪一部分的他?
    说完,蔺怀生以一种近乎纯真的疑惑与好奇来仔细凑近了看皮斯科的五官。他把一次暧昧反的氛围搅得支离破碎,但却重现他们的第一次相见。祂所有的意识都记得的那只美丽纯洁的羔羊,那是祂不驯与驯服的开端。
    皮斯科想,如果他是那个绑匪,是那个罪犯,他也会做和对方一样的事。
    而他现在不就正在做吗?
    皮斯科想说:我是
    说什么都可以,只要不说真话。
    但蔺怀生已经先一步拆穿了他。
    所以,你是他不爱我的那个部分吧。
    究竟是从前的阿琉斯不爱蔺怀生,还是阿琉斯不爱从前的蔺怀生,那些通通属于不再重要的细枝末节。就在这一个蔺怀生抽取身份、来到这里的第一刻起,阿琉斯感知,阿琉斯分割,丢弃自己不爱蔺怀生的那一部分。
    于是阿琉斯成为这个世界里第一个爱蔺怀生的人。
    而有着一名挚爱的血族,他平静下汹涌的爱情让他的血液不可逆转地臭不可闻。
    当真相大白,阿琉斯就立刻因为爱的名义被衬高贵,他的血液还会被称为瑕不掩瑜。那么他是什么呢?是那个瑕疵?皮斯科无法做到轻松了。
    他没有小羊,要接受这个世界他面对的是一个伶牙俐齿又会刁难的蝙蝠。而他也不是绑匪,也不是擅长伪装的任何一片意识,他只能是皮斯科。
    皮斯科没有再强行征用整个游戏场的数据流为他作弊,他只是自己很笨拙地独自答题。
    那样不是正合你心意?
    你爱的那个阿琉斯就会爱你了。
    751也提醒蔺怀生:任务二。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蔺怀生的第二个任务中所谓的得到爱人,是指阿琉斯。
    皮斯科知道祂现在来了阿琉斯的身体。他们虽然本质是一个相同体,没有必要特意区分你我,但莫名的,在这个副本中所有的祂都有相对独立的意识。那么怎么会不嫉妒呢?甚至阴暗地揣测,这是不是祂在设计时埋下的伏笔,就为了日后亲自降临游戏场时成为蔺怀生最深的纠葛。
    那么,阿琉斯这个身体如果死了,任务是不是就被判定失败?而他们就有机会钻空,把蔺怀生永远留下?
    那就杀掉阿琉斯。
    必须得杀掉阿琉斯。
    构建起这个副本的数据流框架闪烁,它捕捉到了来自神明的强大愿力,而这个副本中又何止一个神明。这里有着千千万万的神明,这里的所有存在、所有生命都是神明,这里就是神明的国度。而神明的国度里神明无数的分神,最后去信仰了在这里的唯一人类。他们、它们、祂们都收到了这个讯息:
    杀掉阿琉斯,蔺怀生就能留在这个世界。
    包括阿琉斯本人。
    到这时,皮斯科忽然又觉得松快了,他的情绪从来不在蔺怀生面前隐藏,蔺怀生看着皮斯科的笑容,心里闪过不安的直觉。
    你反而很高兴。蔺怀生说指出。
    哪怕被冠上不爱蔺怀生的名义,但我起码现在有机会作为独立的个体,拥有单独的身体站在这里,站在你的面前。
    蔺怀生讽刺道:看来你是不够爱我。
    皮斯科摇头,哪怕蔺怀生总是故意曲解他并让他难过,但皮斯科面对蔺怀生时总是一本正经的认真。
    我的不爱你只负责佐证我的血液。
    鲜美的血液和不爱就像两个天生的胎记,将皮斯科和阿琉斯区分开,所以不爱的外表下依然可以装一颗爱人的心脏。
    皮斯科想要告诉蔺怀生,这是他优于阿琉斯的地方。
    751忽然再一次提醒了蔺怀生:任务二。
    先答应他的条件,然后现在去找阿琉斯!
    751从未用这样急促的语气催促过蔺怀生,好像在他所不知的地方,冰川下的暗流正在颠覆整个世界。
    蔺怀生便对皮斯科说:好啊,合作愉快。
    先让我尝一尝这份甜美的不爱你吧。
    他对皮斯科露出甜蜜的微笑,也露出他不怀好意的獠牙。
    皮斯科也笑了,英俊且率性。
    合作愉快。
    他们完成一次有疼痛感的喂养和标记,在此之后各自整理仪态,仿佛要用最好的模样和对方挥手告别,并期待明日的再见。
    晚安。再见。
    皮斯科甚至对床上的蔺怀生做了一个效忠的骑士礼。
    古往今来的骑士爱贵族小姐和贵妇人,因为禁忌所以成为绮丽而浪漫的传说。如果皮斯科当骑士,他就一定被写进历史,成为最离经叛道和胆大妄为的骑士。毕竟他要爱他的男主人。
    而骑士除了爱情的信仰,还有为主人铲除危险的天职。
    皮斯科抽出剑匣中的剑,他的影子在走廊地板上慢慢消失。他说明天再见,但明天不会再来。
    几乎是同一瞬间,蔺怀生也下床。
    走!
    751催促道。
    蔺怀生离开房间,目标却不是三楼阿琉斯的卧室。
    你在干什么?!
    751语气中的惊愕真切得实在不像一串冷冰冰的数据。
    蔺怀生四处张望。现在这座宅邸安静得吓人,走廊所有的帘子都垂落下来,没有任何一个活物的影子,但蔺怀生却没有害怕,他似乎寻找了一会、也想了一会,等他终于想明白也找到后,他就轻快地迈出步伐。
    期间,751一直不间断地对蔺怀生发问。
    怀生。
    怀生,你要去哪里。
    蔺怀生拖着悠长的调子,好心好意地开解着751的恐惧。
    我去找我的爱人呐。
    但谁说,爱人就一定要是阿琉斯呢?
    第93章 进食游戏(完)
    今夜,整座宅邸近乎死寂,蔺怀生所到之处没有人没有活物,仿佛只剩这栋房子,而连房子都被抽干了它的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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