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要熬出头了,眼看着黎明就要到了,他即将大仇得报,即将给他们的孩儿寻到个交代。
    他还从临西州寻到了个神医,那人听说了兰娘的症状,说是也许可以试一试为她医治。
    多好啊!
    等宰相府彻底倒下之后,兰娘的身子渐渐好转,他会凭着自己的双手在朝廷中站得更高,会用一生护着兰娘。
    正如最初进京赶考之时的心愿一样。
    他只愿自己努力过,能得到相应的结果,只愿自己爱着,便能拥有爱人在侧。
    此生一支笔,一个她,便足矣!
    大雪纷飞中,顾府正乱作一团。
    半个时辰前,汪琬云得到了密报,她父亲的人临时来接走她,只说京城要出大事了,他们一家人都要逃了。
    临走之前,汪琬云让人放了一把大火,浇了好些豆油,笑得猖狂不已。
    “贱人!烧死你!烧死你!让顾亭匀那个泥腿子去哭吧!哈哈哈!”
    汪琬云很快逃走,而整个顾家的人都未曾料到会有这样大的一场火。
    兰娘本身就快坚持不住了,在大火之中被烟呛到几乎窒息,等到被彰武等人救出来之后,已经气息微弱到快探不到了。
    顾亭匀才到宫门口,便瞧见有人跪在自己跟前:“大人!您快回去看看!兰姨娘不行了!”
    身材高大的男人差点没有站稳,他仿佛被人猛地打了一棍子,想也不想直接上了马车,扬起来鞭子就抽了马屁股一道,那马儿在雪中狂奔起来,小厮都没来得及上车。
    雪打在脸上,是刺骨的冷,马车几度打滑差点翻车,而顾亭匀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似的。
    等他飞奔到顾府,再跳下车没命地往兰娘的院子里跑去时,老远闻到了烧焦的味道。
    唯一还剩的几间完好的屋子,其中一间灯火通明,里头隐隐传来哭声。
    兰娘睁开眼,看着满脸是泪的秋杏。
    她艰难地看向门口。
    秋杏哭着说:“大人呢?为何大人还没有回来?我们姨娘在等大人啊!”
    柔美脆弱的女子面上浮现一丝很浅的笑,她笑着说道:“不等了。”
    眼泪自眼角滑落,那双养了一年,总算柔滑了许多的手,沿着床畔无力地垂落。
    而下一刻,顾亭匀奔到了门口。
    他拨开守着的下人,冲到床边就跪了下来,他抓住兰娘的手,颤抖着声音喊道:“兰娘!兰娘!我回来了!你看看我!我求求你,你看看我!”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身子绵软,眼角还有残余的泪。
    而她的手,一寸寸地冷了。
    顾亭匀怕极了,他在那一瞬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他不住地求她。
    “兰娘,你听话,你醒过来!你不要丢下我,兰娘,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我带你回老家好不好?我带你回去,我不做官了,我不要什么前途了,我们回去种地,回去过以前的日子!我求你看我一眼,我求求你了……”
    那滋味如身中万剑,心如刀割,痛到肝肠寸断。
    他顾不得任何了,在床边跪着崩溃大哭,声嘶力竭地喊着她的名字,像是一个被丢弃的孩子,痛苦到了极点。
    他把她抱在怀里,眼泪鼻涕一齐掉,手在哆嗦,嘴唇也在哆嗦。
    “爹娘没了,你不能也走,兰娘,你不能走啊,你走了,谁还要我?兰娘,你再喊我一声匀哥,你再看看我!我求求你了!”
    可是无论如何哀求,她再也不会醒来了。
    屋中人皆是掉泪,屋外大雪纷飞,似哀泣似梦幻。
    作者有话要说:
    第32章 ·
    冰天雪地之中,北风夹杂着呼号从房顶上卷过去。
    一群奴仆跪在地上带着泪劝道:“大人,您节哀……”
    可顾亭匀仿佛当他们不存在,他哭了很久,声音都嘶哑,而后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只抱着兰娘安静地坐在床上。
    灯下男人双眼发红,一脸悲痛,却带着无比的温柔,他伸出手轻轻抚摸怀里女人的脸颊,低喃:“阿兰……阿兰……”
    无人回应。
    屋中死寂,彰武松了一口气,大人不是那等冲动之人,就算再悲痛,也不能这般无状,身子重要,毕竟明日仍要继续上朝。
    可下一刻,床上的男人忽然控制不住猛地喷了一口血出去。
    那血俱都洒在他自己与兰娘的身上,女人白嫩脸颊上红色血滴更显得触目惊心。
    顾亭匀浑身哆嗦,几乎坐不稳,抱不住怀中的人儿,可他仍旧是尽力地抱着她。
    彰武瞪大眼睛,一群人要冲上去扶住顾亭匀,可却瞧见他忽然侧头过来。
    那张原本俊朗的脸,此时竟然有些狰狞。
    他阴狠地看着所有人,声音颤抖却带着杀伐的怒意:“滚,全部都滚!”
    彰武不放心,想着自己毕竟是大人最贴身的护卫,赶紧道:“大人,兰姨娘的后事……”
    顾亭匀猛地嘶吼:“滚!”
    彰武瞬间僵住,知道这个时候的顾亭匀根本如疯了无二,冷静不下来,只能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
    整个顾府倒是只有兰娘的院子着了大火,其他院子都还是完好的,顾亭匀在屋中抱着兰娘不许人进去,彰武便擅自下了决定,安排兰娘的后事。
    人死如灯灭,就算再伤心,也要及早下葬为好。
    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顾亭匀在屋子里始终没有出来。
    他就那般不吃不喝地抱着兰娘躲在屋子里,更别提朝中之事。
    彰武没有办法,只能去六王府上求王爷帮助顾亭匀在皇上跟前告假。
    六王与顾亭匀关系不错,记着顾亭匀替自己挡刀的恩情,不仅是帮助他告了假,又亲自来了一趟顾府。
    其实他心中也有些惊骇,素日里所认识的顾亭匀,并非是什么情爱之上之人,怎的如今倒是为了个女人成了这般?
    可等他到了顾府,走到屋子外头,便立即听到了里头男人的痛哭声。
    “阿兰,你乖一点,我求你,你同我说话……”
    下一刻,他似乎又暴怒了,又哭又喊:“你听不到吗?!你同我说话啊!!”
    六王震惊不已,知道此时也不适合进去,只能走了。
    照着如今民间风俗来说,人死后三日便要下葬,最迟也不能停到七日。
    可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顾亭匀抱着兰娘在屋中都已经待了五日未曾出门了。
    彰武忧愁得不行,大人身子原本就不太好了,兰娘去世那一日他又吐了一回血,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大人也会出事啊!
    他是清楚大人一路走来多不容易的,如今眼看着快要迎来曙光了,若是就这般去了,实在是可惜!
    可有一人比彰武还要急,那便是秋杏。
    她原以为大人的确心疼兰娘,会伤心不已,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大人会伤心到这种地步,几乎是要追随而去。
    五日了……
    原本按照兰娘的计划,秋杏已经安排了人,在兰娘死后七日便把她救出来的。
    那药究竟有没有效果兰娘并不确定,她的原话是,若七日之后她脉搏有微弱跳动,便将她救出去,若是她身子冰冷僵硬脉搏毫无反应便是已经真正地去了。
    秋杏自然不希望兰娘是真的去,她已经花了银子找好了人,只等着顾亭匀把兰娘给下葬了。
    可眼下看着这情况,还不知道几时能下葬!
    好几次,秋杏忍不住想进去告诉大人,兰娘或许没死,或许还能活过来。
    可是每次想到自己在兰娘跟前发的毒誓,她便又退缩了。
    而再想想兰娘这一年来受的苦楚,她又犹豫了。
    最终,秋杏跪在了门口,哭着喊道:“大人!兰姨娘临终前有话要奴婢交代给您。”
    屋内没有声音,好一会儿,才传来顾亭匀嘶哑到几乎无法辨认的声音。
    “进来。”
    秋杏战战兢兢地进去,发现顾亭匀几乎还是保持着几日前他们出去时的姿势,他就靠在床边抱着兰娘,可不同的是,此时的他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眼神里都是戾气。
    但最让秋杏震惊到眼球都要瞪出来的是,他此时此刻头发白了大半,瞧上去宛如个暮年之人,再配上那张分明还年轻的脸庞,实在是让人惊恐!
    他像是要吃人一样,盯着她问:“你说,她有话告诉过你?”
    秋杏心中怕极了,原本还犹豫要不要说真话,此时只觉得若是自己说了真话,顾亭匀一定会杀了自己!
    她牙关都在打颤,脑袋搁在地上,声音急促,只能捡好听的去编:“大人,兰姨娘临终前说,她虽与您疏离至此,可心中依旧放不下您,只希望在她去后,您能好生照顾好自己否则她便是死也不会安心。姨娘……”
    她余光看到屋中的一盆兰花,低声道:“姨娘很是喜欢那盆兰花,希望您能帮助她照顾好那盆兰花,还希望您……能替她报仇。”
    听到男人毫无动静,秋杏眼泪掉下来:“大人,姨娘命苦,可心地善良,下辈子定然会顺风顺水,若是迟迟没有下葬,只怕会化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啊!”
    顾亭匀浑身一震,他嘴唇发苦,面上又有两行泪滑落,沿着白发而消失。
    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不,他不能让兰娘死后都那样苦。
    顾亭匀仿佛忽然清醒了,他抱着兰娘,厉声道:“传彰武进来!”
    彰武一直守在门口,闻言立即进来,只见那坐在床上的男人面容憔悴头发散乱,可眸子里透出来一抹从未有过的决绝与狠厉。
    “安排兰娘下葬,查清楚那贱人在何处。”
    兰娘于一日后下葬,葬礼仪式是正妻规格,棺木之中陪葬的物件个个都是珍奢无比的东西,几乎花光了顾亭匀的全部家当。
    而请来的超度法师也是京城有名的圆慧大师,仪式浩大,令人侧目。
    当然,最震慑人心的,是顾亭匀那满头花白的发。
    旁人虽觉得诧异,倒是也不敢问什么,全因着顾亭匀如今变得十分怪异,瞧一眼都让人害怕。
    那日汪琬云被宰相府之人接走,可宰相府家大业大,汪氏之人尽数逃走,家中奴仆却并未全部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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