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蜂拥而至的警卫,阴沉着脸的张安平怒不可遏的道:
    “查!给我掘地三尺的查!”
    他将这柄手工打磨的难看短刃从叛徒的手上拿过来,带着恼意将尸体踹开后甩手将短刃扎进了桌子:
    “下次再出现这样的事……”
    冷冽的目光从一众守卫的脸上扫过,他冷声道:
    “后果你们自己考虑。”
    说罢,张安平气乎乎的转身就走,只留下了一众冷汗淋漓的警卫。
    张安平一走,警卫们屏住的呼吸终于能松一口气,他们怒视着被张安平踹到一边的尸体,有人上前含恨发泄了两脚后,才气冲冲的出了帐篷,随后一场在集中营的“严打”活动便展开。
    ……
    柴莹因为有医护人员这层身份,可以有限度的在四个区内行走,当她得知张安平亲手毙掉了一名试图刺杀他的同志后,除了对同志之死的心疼外,还有股说不清的忿怒。
    她一直对张安平的身份持怀疑态度。
    但一直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也在尽心的去做张安平交代的事。
    但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想法:
    我被人当傻子一样的愚弄了。
    其实不怪柴莹如此想,以张安平的身份,再加上扣在他身上的多股血债,柴莹要是能轻易的相信张安平的身份,那才叫有鬼!
    要知道柴莹一直在南方,淞沪会战爆发前张世豪亲自制定的“斩草计划”、国共合作抗战后张世豪主持的渗透计划,这些她都知道。
    在柴莹的眼中,张世豪这三个字,等同于徐蒽增、等同于戴春风。
    让戴春风或者徐蒽增跑到中共党员面前,说一段私密场上的话,然后自称是自己人,哪个敢信?
    只是因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个心态,让柴莹坚持了下来——之所以接连失眠两夜,就是因为她始终想不明白对方有九成可能性是想利用自己,可自己哪一点值得利用!
    现在,自己的同志刺杀他,他果断而凶残的将同志杀害,他诈称自己人利用自己的可能已经是十成了!
    “是老岑或者‘喀秋莎’那里出问题了!”
    “可能是老岑,也可能是‘喀秋莎’——对方掌握了这个,又亲自入局诈称自己同志,必然有极其大的阴谋。”
    “不能让这个阴谋持续下去,我也绝对不能成为这个阴谋中的一环。”
    柴莹下定了决心:
    她,宁死,也不会成敌人的帮凶!
    这个出身书香世家却毅然选择追随理想、在主力长征以后,参加过地下工作、打过游击的奇女子,做出了决定。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
    张安平的听力很变态。
    漫步在集中营中,他能时时刻刻听到同志们对他刻骨的仇恨。
    尽管张安平自认为神经坚韧,可每当听到同志们恨不能学【庄喜忠】以身弑敌的话语后,心里总是有一抹哀伤。
    好在他神经坚韧、信仰坚定,成长在前辈们用血换来的光明中,有无数的事迹激励自己——老郑坚守信仰一生,以周志乾为名后,更是在坎坷中渡过了后半生,相比老郑所遭受到的苦难,自己这点误解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他以广播的方式,发表了一次讲话。
    一通抨击中共的发言后,他强调国民政府恪守盟约,面对新四军的叛乱也未曾亏待你们这群俘虏,你们不知道好歹竟然意欲刺杀——从今往后,伙食标准减半、凡弃暗投明者,有奖励云云之类的话。
    再然后,他就重新开始了策反活动。
    当然,在此之前他向柴莹悄悄传递了一张解释的纸条,解释称【庄喜忠】是叛徒,出卖了集中营特别党委,自己只能灭口。
    张安平在这里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他低估了【张世豪】这三个字对自己同志的阴影,也低估了柴莹的刚烈。
    以至于造成了差点无法挽回的结果。
    之后的两天,张安平一直泡在三号区,直到这天在跟柴莹擦肩而过时候收到了柴莹传来的暗号。
    这是二人约定好的暗号,是柴莹有急事需要和他见面。
    张安平低语:“晚上我会来二号区。”
    晚上,张安平来到二号区巡查——二号区一直肩负着照顾病患的职责,张安平过来的借口就是巡查病区。
    他发挥特务本色,以询问伤员状况为名,随机挑选了几名照顾伤员的护士进行问答,很合情合理的将柴莹“随机”到了。
    柴莹进到了帐篷后,敏锐如张安平,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异样,他确定周围无人后,径直问:“嫂子,你这边有眉目了?”
    “嗯,有了,我和孙先生建立了联系,他同意作为假投降,具体该怎么操作?”
    “孙先生?孙文轩?”张安平听到这个名字后皱眉,被他巧妙的安置在二号区的四位专家中,孙文轩孙先生的专业造诣无可指责,但他的心理素质张安平总感觉有些弱——当初被张安平特意点名的时候,这位孙先生尽管强忍着惧意,但身上表现出的惊慌很明显。
    也就是张安平刻意打了个掩护,否则他的异样早就被其他特务注意到了——不要小瞧任何一个特务,他们的眼力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
    “能不能换个人?孙先生的心理素质有点弱。”
    张安平道:“或者再等等,马上就过年了,我会让他们放松对二号区的戒备,趁这几天的时间你想法子培……”
    趁他说话的机会,柴莹凑近——她摆出的姿势是想凝声细听的样子,因此一直没有惹张安平的怀疑,张安平甚至在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嫂子大概是在前线呆的时间久,枪炮声影响到了听力。
    他是真没有怀疑过柴莹,一则是柴莹是老岑的妻子,二则是张安平对自己信任的同志,几乎没有任何的主动性的防备。
    可就在他说到“培训”二字的时候,一股渗人的杀机爆发,这股自柴莹身上爆发的杀机让张安平愕然。
    下一秒,一抹寒光直刺而来。
    面对杀机,张安平本能的挥出了拳头直击柴莹的咽喉,他后发先至,明明可以在寒光刺中前一拳轰碎柴莹的咽喉,但在落下的刹那,张安平却生生止住了拳头,但也因为这本能的反击,让他错过了躲避的机会,好在寒光刺来前他侧了侧身,没有让寒光没入心脏,而是没入了距离心脏不到两公分的地方。
    这时候他也看清了寒光究竟是什么。
    一柄手术刀!
    张安平化拳为爪,紧紧握住了柴莹的手臂,令其手臂不得动弹分毫,眼看柴莹就要轻咤,他的手指发力,让柴莹负痛松开手术刀后顺势捂住了柴莹的嘴巴。
    “嘘!”
    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后,张安平才松开捂住柴莹嘴巴的手,轻声说:
    “我脱衣服,你准备包扎。”
    刺杀失败的柴莹愕然的看着张安平,不敢相信张安平会说出这样的话。
    一向雷厉风行的她,这一刻居然有些不知所措。
    “时间!!”
    眼看柴莹没有动静,张安平低声催促了起来。
    说话间他单手扶着手术刀,另一只手将衣服半边的衣服脱了下来,轻描淡写的看了眼伤口后,他道:“止血,包扎,快!”
    柴莹在出手前,想过无数种可能。
    她想过自己成功会被敌人暴虐的残杀,也想过刺杀失败后自己会被敌人报复性的残杀,但从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那轰到咽喉前硬生生止住的拳头、被手术刀扎身后却依然做出噤声的动作,都让她意识到一件事,自己……错了。
    再次听到“快”字后,一向做事镇定的她,竟然有些慌乱的找起了绷带。
    “不要用绷带——帮我扶一下刀,嫂子,这次就别捅啊。”
    张安平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笑了笑。
    柴莹看着张安平的笑,竟有种婴儿笑的错觉。
    “我、我、……”
    铁娘子的她,结巴了。
    “问题不大。”张安平轻轻撕下来衬衣,将其当做绷带,交由柴莹包扎。
    张安平示意柴莹摁住伤口,在其摁住以后快速将手术刀拔了出来,随后将剩下没脱的半边衣服脱掉,示意柴莹赶紧包扎。
    在柴莹强忍着崩溃为他包扎的时候,张安平笑着说:
    “嫂子别在意哈,我是低估了【张世豪】这个名字给你的压力。”
    “庄喜忠这混蛋,把集中营的特别党委的八名核心同志以八根金条的代价卖给我了,其他人则想用五人一根金条的价格卖给我,我怕因为他闹出不可收拾的事,就结果了他——之前应该仔细跟你解释下。”
    明明是自己的错,甚至差点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可对方这时候却还在安慰着自己,坚强如柴莹,这时候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了。
    柴莹的异样让张安平心焦,他压低声音用极严肃的口吻说“嫂子,这里是敌营,到处都是敌人,你的异样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柴莹狠狠的抿了抿自己的嘴唇,强迫自己镇静。
    “这才对嘛——嫂子,您不用揪心,就当是给老岑报仇了,我给你讲啊,我可没少把老岑祸祸,他现在的花柳病之名,可都是我的功劳,每次我女装见他,他都要把脸黑到底,嘿嘿。”
    张安平的话让柴莹的情绪慢慢的稳定了下来,不是因为张安平讲的这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而是她意识到被自己差点杀害的同志,他本应该是最愤怒、最伤心的那个人。
    可他从头到尾,都在宽慰罪魁祸首的自己。
    柴莹挤出笑容:“世豪同志,我……”
    “世豪两个字后面不能带同志!嫂子,你叫我安平吧,安平同志,听着好听些——包好了?嘿,您转过身去,我穿衣服。”
    张安平一副害羞的样子,柴莹却没笑,她伸手轻轻擦去张安平身上的一丝血迹,一脸庄重的帮张安平穿上衣服:
    “安平同志……”
    “嘘——”
    张安平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紧接着恢复了冷冽的口吻:“7号床的病人为什么还没离开?”
    柴莹立刻解释起来,在她解释中,张安平上前一脚踩掉了地上的一点血迹后退开了两步,保持着和柴莹间适当的询问距离。
    两人一问一答中,帐篷被掀开,一名特务在帐篷门口:
    “张长官,徐长官找您。”
    “我知道了——”他应了一声,对柴莹冷漠说道:
    “这里的任何药品,都是国军将士挤出来的,我不希望浪费在无关紧要之人的身上。”
    “我对你们的仁慈,是因为大敌当前,不是因为你们所谓的信仰!”
    他用一番冷漠的话语结束了对话后,一脸冷色的跨步离开。
    看着张安平消失的背影,柴莹有种想哭的冲动。
    可她不能哭,甚至不能对自己的同志表现出丝毫的异样。
    她犯下了弥天大错,险些酿成了不可挽回的可怕后果,可那个人,却一直笑着在安慰她。
    她不能再因为一丝的差错影响到自己这名伟大的同志,绝对不能!
    惩罚,能消除犯错者心理上的压力,可她连自我惩罚都不行。
    【相比安平同志背负的压力,我凭什么可以崩溃?】
    她心想着,又恢复了那个展现在同志面前铁娘子的样子。
    ……
    徐百川等在张安平的办公室里,看到张安平回来就想拉着张安平谈话,张安平却摆摆手:
    “刚从这边的病区出来,让我换身衣服。”
    “我不嫌弃你,你还嫌弃我了?”徐百川失笑。
    “屁话!”
    张安平翻着白眼,自顾自的进去更换了衣服。
    换完衣服出来,张安平躺坐下来,懒洋洋道:“老徐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了?”
    徐百川瞪了张安平一眼后,才道:
    “144师的问题。”
    “什么问题?”
    “通日。”
    “喂,老徐,你可别是因为我想借题发挥吧?”
    “滚——是真的,张昌德和日本人的关系不清不楚,我已经派人去433团驻地暗查了,如果属实的话……”
    “那就杀!”张安平杀气腾腾:“勾结日寇,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行,我心里有数了。”
    徐百川点头,随即和张安平又说了一通,看张安平面露疲色,他关心道:“你虚了?”
    张安平没好气的道:“你大爷——接连好几天,天天费口水,中间还碰到了一次糟心的刺杀,搁你你试试。”
    徐百川大笑,随后道:“那你好好歇着吧,还打算跟你畅饮一通呢。”
    “等我解决了这边的事再来一通庆功酒吧!”
    “行。那我就走了。”
    “我就不送了——哈,真瞌睡了。”张安平打着哈欠,目送着徐百川离开后,再也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
    他胸前已经是湿漉漉的一片了。
    疼倒是能忍住,可不知道为什么,距离伤口只有两厘米的心脏,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苦笑着摇摇头,顺便甩出了心脏里的“苦涩”,心道:
    对一个臭名昭著的特务来说,这大概只是一个开始吧。
    想到这,他的心又忍不住发酸。
    重新包扎伤口的时候,张安平看着血衣,苦笑道:
    “弄假成真了……”
    他知道这是一个教训,未来他在组织那边的恶名会越来越盛,自己,再也不能以这种方式跟同志相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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