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吞并龙隐山,只是锦上添花,而三叔霸占龙隐山,打的却是段氏名号,野心自然是将风回谷正统取而代之。
    思前想后,段家兄弟发现自己还得给江氏装孙子。
    如果江辞风不代表江氏出面,凭他两个晚辈,很难在段家家主伤势痊愈前,压制三叔的势力。
    于是,兄弟俩灰头土脸的收拾好行李,上门拜请江辞风,一起北上。
    *
    本以为段家兄弟不会善罢甘休,江辞风已经准备好推迟启程,没想到这二人居然主动要求启程。
    宋玄瑞还被藏在密室里,江辞风正思索如何避开段氏耳目,把宋玄瑞先送出庄子,见段家兄弟俩居然要走,当然一口答应,并让段家兄弟俩先下山上船,称自己要与母亲妹妹作别,随后就到。
    段家兄弟生怕令牌的事已经惹怒了江辞风,一旦出了山庄,未经允许,再想进来可就难于登天了。
    于是兄弟俩倍加殷勤,坚持要跟江辞风一同向伯母妹妹拜别。
    江辞风毕竟年少,藏匿窃贼,让他感到心虚理亏,只能强作淡定,与段家兄弟形影不离,以示清白。
    告别家人后一起下了山,直到上船前,江辞风才凑在管家耳边传下密令。
    *
    在密室里待了不知多久,头顶的石块终于缓缓开启。
    宋麒准备好接受江辞风的审问,却见放自己出密室的人,是山庄的管家。
    “江师兄呢?”
    “少主已经下山出海了,仙君这里请。”
    从管家的态度看来,应该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宋麒满心诧异,江某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就这么放过一个可疑的窃贼?
    宋麒跟着管家走出门,发现迎候自己的,竟然是虎翼七子中的两位道长。
    道长送他下山,转交给杜门凌子逸长老。
    不知那两位道长传达了什么密令,凌子逸看宋麒的眼神很惊讶,还带着好奇,也试探着询问宋麒昨晚怎会留在庄上。
    宋麒只说了是喝醉的缘故。
    凌子逸待他依旧温和有礼,安排了住处后,让他安心留在此地,等待少主回山,吃喝都会有师兄们送进屋里。
    宋麒当然听得出这是要软禁自己,但他必须假装懵懂,找机会再次入庄。
    驭龙令牌丢在屋顶,可没法让他安心。
    随身携带令牌更不安全,最好能毁掉令牌。
    未来就算万不得已要放出飞龙,他也不需要令牌操控飞龙,只不过喂食麻烦些,损毁令牌,才能断了所有外族人的贼心。
    但祖先淬炼的令牌,注入了六道护符,以宋麒的道行,根本没办法损毁。
    思忖半晌,宋麒竟觉得把令牌留在屋顶最为安全。
    一来,贼人没法进入月炎山庄,如今庄内只剩下江家母女和一众仆从。
    二来,那双暗中盯着他的眼睛,不知昨日有没有察觉他半夜的行动,如果那人有通天的本事,能够自由出入月炎山庄,并时刻跟随他左右,那此刻令牌必然已经被那人取走。
    如果那人没有随意出入的能耐,昨晚之事,便不知情,宋麒此刻轻举妄动,反而暴露令牌位置。
    罢了,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如今没了段家人在一旁煽风点火,他可以安心在杜门等江某回来。
    起初几日闷在院子里,还有些不适应,江辞烟下山来找他,也被师兄们挡在门外。
    因为有少主的命令,撒娇闹腾都不管用,江辞烟只得去找其他师兄玩。
    宋麒每日跟随师兄们在院子里练些外家基础,再回精舍修炼内家基础,除了不能出院门,生活还算自由。
    一切看似平静。
    直到有一日回屋,宋麒隐约觉得棉被被人重新折叠过,看起来高耸一些。
    倒不是有多细心,只是对自己的习性还算有所了解,宋麒叠衣物棉被,都喜欢松垮散漫,很少会有棱角分明的景象。
    有人进过这件屋子?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疑神疑鬼过分警惕。
    宋麒面上还是淡定自若地打坐修炼,吃饭休息。
    直到深夜,他才摸黑起身,拔下几根发丝,系在窗子木栓后,连接起两根木柄。
    第二天出门习武时,宋麒顺手将屋门的铜锁锁起,若无其事地走去外院。
    傍晚回屋后,他照常打坐修炼,直到入夜,他关上房门、吹灭灯火,以免影子投射在窗纱之上。
    悄无声息地走到窗前,拉开窗栓,去摸索连接木柄的发丝——
    断了,三根发丝全断了。
    果真有人翻窗溜进他屋内,既然动过棉被,必然是想要找寻什么。
    找驭龙令牌?
    宋麒目光一寒。
    段家人都走光了,还有谁打令牌的心思?
    莫非江家有内鬼?
    一种刺骨的寒意与怒火席卷全身,宋麒上一世未满十五岁就开始了流离失所的逃命生涯,挣扎十年,终是带着满身罪名含冤而死,现在看来,恐怕不只拜段氏一族所赐了。
    宋麒抓着发丝的手渐渐握紧。
    忍无可忍,必须动用禁术,找到这藏在背后的畜牲。
    虽然修为低微,但宋麒上一世在玄夜派避难两年有余,习得不少禁术。
    禁术大多是投机取巧、借力打力的歪门邪道,对自身修为要求并不高。
    这一世,为了保持清白,宋麒重生至今,从没动用过禁术,万没想到,来月炎岛求援,会意外察觉江家内鬼。
    宋麒转身点亮一盏灯,备好符纸笔墨,拔出一截佩剑,割破指尖,将血滴入墨中,催动咒语。
    下笔之前却再次犹豫。
    好不容易坚持到现在,没有放龙、没有入魔,万一杜门师兄们察觉他动了手脚,岂不是功亏一篑?
    可若是坚持不用禁术,或许他又要到死都不知道敌人究竟还有谁。
    一咬牙,在符纸上点下一笔,心中一团乱麻。
    又想——万一这是陷阱呢?背后那人会不会故意逼他动用禁术?
    半个时辰后。
    正在打坐的凌子逸听见敲门声,诧异地侧头看去:“谁。”
    门外:“凌长老,我是宋玄瑞。”
    “请进,门没关。”凌子逸起身下榻:“这么晚了,你……”
    话没说完,房门就被拱开了,凌子逸看见那位看起来乖巧可人又羞涩的坤门小弟子,抱着两床棉被,两眼水汪汪看着自己。
    “凌长老,我能在你屋里打地铺吗?”宋麒下定决心,坚决不动用禁术落人把柄。
    但他担心背后那人再次利用逆魂阵引他犯错,干脆豁出脸皮,在江某回来前,跟凌子逸形影不离。
    江家的内鬼再强,也越不过流月七子吧?
    第35章
    “打地铺?”凌子逸茫然看着宋玄瑞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稚嫩小脸:“你自己屋里不好睡么?院里多的是空屋, 我带你去……”
    “我就想在这屋里打地铺。”宋麒已经豁出脸去, 死猪不怕开水烫, 视死如归地盯着凌子逸:“长老,江少主临走前,是不是劳烦你看好我?”
    凌子逸:“对,辞风确实让我……”
    “那就是了。”宋麒面无表情理直气壮:“让我打地铺吧,凌长老, 我睡觉从来不打呼噜, 爱干净、爱洗澡, 身体自带体香,完全都没有汗臭味,我的体香, 甚至还有驱蚊虫的功效。”
    凌子逸:“……”
    前面两句信了你的邪,还能驱蚊虫究竟是什么样的体香啊??
    “怎么样?”宋麒抱着被子强行踏入门槛,推得凌子逸后退两步, 而后举起手里的被褥:“长老,不信你闻闻看,香香的。”
    凌子逸:“……”
    身为流月七子之一,去嗅坤门小弟子的被褥, 显然有点不合常理吧?
    但是这个小弟子瞪着死鱼眼, 举着自己的被褥,一脸强迫他闻闻看的表情, 怎么办?
    宋麒举着被褥:“快一点, 长老, 我胳膊都酸了。”
    凌子逸:“……”
    怪不得弟子们说,私下里,江少主总喊宋玄瑞“长老”,这哪里是坤门新弟子,这气场,简直是长老中的长老。
    “不是香不香的问题……”凌子逸终于找回自己的嗓音,不在被这小家伙牵着鼻子走:“主要是我这屋里只有一张床,山间湿气重,你睡在地上会着凉。”
    “不会,”宋麒收回胳膊,继续抱住自己的被褥:“我身子骨强壮,这点湿气,不算什么。”
    凌子逸看着细胳膊细腿的“强壮”小弟子,苦笑一声:“你要是看中我这屋了,就去我床上歇着罢,我去别的屋子睡便是了。”
    宋麒坦白:“我看中的不是屋子,而是长老您,我要跟您睡同一间屋,为您驱赶蚊虫。”
    凌子逸:“……”
    忽然感觉很荣幸?
    “怎么样?”宋麒低下头,深吸一口气,而后学着从前母亲抬眼看人的动作,缓缓抬起长睫,用期待的目光注视凌子逸。
    见长老没反应,宋麒没耐心装可怜了,气势汹汹地开口:“成不成一句话,痛快点,长老,你不答应,我就在你门外打地铺。”
    刚被小弟子柔情目光击中的凌子逸瞬间被打回现实,晕头转向地点点头:“那……你自便罢……”
    宋麒怕他回过神反悔,一个箭步绕过凌子逸,冲到床边,把被褥铺好了,脱掉鞋子就跳进被窝,把自己裹成蚕蛹,一动不动,开始装死。
    凌子逸关上门,绕过屏风就看见自己床边裹成一团的“蚕宝宝”,哭笑不得:“玄瑞,你不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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