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慧兰接口道:“肯定是病毒性感冒了。让你晚上骑车回来不戴手套,围巾也不系上,钻到被窝里,寒浸浸的,连我都跟着打颤儿。”
    沈海森不好意思的说:“对不住,要不今晚我上保姆房睡吧?梅姐走的时候,那屋打扫的干干净净,我抱团被子过去就行,省的传染给你。家里被子放哪儿了?我撑不住,先去睡会,兴许起来能好点。”
    徐慧兰说:“我可没那么矫情,你睡咱们屋吧,我不嫌弃你。这会你要睡,这一睡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没准睡到天亮去,我的面条先紧着你吃了,你上饭厅坐着,面条容易煮,一会就能好。”
    沈海森感激的望了她一眼,想说些感谢的话,但头疼实在没办法让他表达更多的谢意,扶着额,就去饭厅的椅子上瘫软了下来。
    等徐慧兰端着面条出来的时候,沈海森已经趴在饭桌上打起了轻鼾。
    这人,睡神转世啊?
    煮个面条的功夫,趴在桌子上也能睡着。
    徐慧兰放下面条,轻轻晃了晃沈海森的肩膀。
    “老沈,醒醒,先吃饭。”
    一抬头把徐慧兰吓了一大跳,这人整张脸烧得通红,连眼神瞧着都不大清醒的样子。
    一摸,果然,额头滚烫。
    徐慧兰搀着他先去客厅的沙发坐,走了两步,沈海森就浑身绵软的全靠在了徐慧兰身上。
    “我送你上医院吧。”徐慧兰被他的重量压得,险些一个踉跄。
    “不用,睡一觉就能好。”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听话?!”
    “真没事,我之前感冒,都是睡一觉就好。”
    “你不去我要打120叫救护车了。”
    “……”
    “去不去?”
    “……去。”
    徐慧兰冲着院子喊了一嗓子:“小进,你爸发烧了,我送他上医院。桌上有煮好的面条,你记着吃。晚上要是挂点滴挂到太晚,我们没回来,你就锁好门自己先睡。”
    “啊?哦、好——”
    单星回停笔,抬头,说:“你爸病了,你不去瞧瞧?”
    沈岁进低下头,把最后一个数字填到空格里,简单明了的说:“我去当什么电灯泡。”
    单星回露出你思想觉悟真高的表情,撑着头,歪着脑袋打量沈岁进,说:“沈岁进,别瞧你学习成绩不行,但有时候,人情世故是真聪明。”
    沈岁进头也不抬的说:“明明我成绩进步了很多好不好!”
    当然和他这种年级第一还有一大段差距,但也已经从各科不及格边缘,慢慢爬到七八十分往上了。
    上次月考,她数学还首次突破90大关。
    单星回说:“徐阿姨好像对你爸好点了。”
    沈岁进回想起最近,她爹和继母在家里的互动,一点也不像第一次见到的那样,徐慧兰对她爹冷若冰霜,面上不是不屑,就是敷衍,总之完全没把这桩婚事当一回事的样子。
    可渐渐的,徐阿姨也会关心起她爸了。
    比如,徐阿姨嫌弃她爸邋遢,三天不换袜子,原来都是使唤她爸自己把袜子给洗了。
    但某一天夜里起来上厕所,睡眼朦胧的沈岁进,居然见了鬼一样,一连揉了好几下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她看见徐慧兰正蹲在院子的水龙头下面,一边哼着欢快的小调,一边摇头晃脑地帮她爸搓袜子。
    至于为什么沈岁进会一眼就认出,徐慧兰手上的袜子是她爹的,那是因为家里就他一个男的,除了他,谁也不爱穿黑袜子。
    想到徐阿姨刚结婚那会,继母和亲爹睡在一起的头一天晚上,徐阿姨刚进屋,就颐指气使的,让她爹把他自己的内裤和臭袜子给搓了。
    那会梅姨还在,就很看不过眼,觉得一个女人,怎么能叫自己的丈夫亲自去洗内裤和袜子呢?这种活难道不应该是妻子干的吗?
    谁知道,徐慧兰是个厉害的辣子,瞄了神色不痛快的梅姐一眼,反手就让沈海森把她自己的内裤也一并给搓了。
    给他惯的!
    谁规定男的不干家务,在家只当甩手掌柜啊?
    在她徐慧兰这,男女平等。女的要干什么,男的也得相应付出什么。
    没道理她起来给做了早饭,男的内裤和袜子还等着她洗。
    可随着结婚的时间越来越长,沈岁进发现,当初剑拔弩张、寸步不让的继母徐慧兰,渐渐也会迁就,在生活上完全找不着调的父亲了。
    洗内衣内裤、搓袜子、做饭、打扫卫生,正常主妇在家里做的活,徐慧兰从漠不关心,锱铢必较的态势,逐渐一个个拣了起来。
    甚至,徐慧兰英气的眉眼,似乎都被这段婚姻,渐渐柔化,渗出了几分小儿女的温柔。
    这些变化,沈岁进都看在眼里。
    在她看来,这是父亲和继母心灵越来越靠近的标志。
    也意味着,这个重组家庭的主力们,渐渐朝同一个生活目标去奋斗,作为这个家庭最直接的核心利益受益者,沈岁进应该感到欣慰。
    可一想到,父亲原来也能和另一个女人,分享生活中的喜怒哀乐,沈岁进心里那瓶阴暗的小醋瓶又打翻了。
    爸爸都没帮妈妈洗过内裤呢!
    沈岁进叹了口气,不想说话。
    “好好的你叹什么气啊?”单星回不解。
    “大概觉得自己快被抛下了吧,这滋味,挺不好受的。”沈岁进低落的说。
    “傻子。”女孩的多愁善感,总是突如其来。
    “你才傻。”
    单星回随便瞄了眼她的数学作业,手指在错题上,点了点,“这道算数,开头公式就抄错了。所以,谁傻?”
    沈岁进双手抱着,伏在桌上,下巴抵着手臂,情绪怅然的说:“单星回,我真没用,我又吃我爸的醋了。徐阿姨对我爸好,我心里总是别扭……”
    单星回挑眉,脸色变幻莫测的道:“……你难道喜欢徐阿姨?不会吧,她喜欢你爸,你还对你爸吃醋了?”
    沈岁进觉得他简直二百五,不可理喻,老是故意气她,生气的说:“能不能正经点!”
    单星回哄她说:“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还真相信书上那套存天理,灭人欲啊?是个人都得有七情六欲,喜怒哀嗔,你不是说了,你不喜欢你妈像个程序严谨的机器人,太冷冰冰了吗?你这样有哭有笑,不挺好?”
    他说的不错。
    她确实不喜欢妈妈凡事都冷冰冰的,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但她这时候,却希望自己像妈妈,情绪不会起伏,也不会因为这些事而感到失落。
    “算了,我自己消化吧。我真希望自己快点长大,能自己搬出去一个人住。”
    “长大有什么好,我瞧我爸妈,活得也不轻松啊。”
    “也许这世上,根本就没一个人过得真正开心,真正轻松吧!”
    “这话说的,就和哲学家一样,马克思不收了你做关门弟子,真是太可惜了。”
    “我擦,你这是想我早死啊?马克思都去见他祖宗多少年了。”
    “不错,不错,沈公主脏话越说越溜。”
    “……”
    ******
    学校元旦文艺汇演和校园歌手大赛准备得如火如荼。
    参加这次演出的学生,放学后,塞满了教学楼的边边角角,扎堆排练。
    陆威叫来了,他初三的学姐兼女友——陈珍妮,来观摩他的街舞排--------------丽嘉演。
    学校掌管室内篮球教室大门的大爷,晃悠悠的甩着一圈钥匙,正准备锁门。
    陆威立在门口,早有准备的,给大爷递上一包烟,跟大爷说:“师傅,学校马上要文艺汇演,篮球教室借我排练半小时,半小时一到,我们就走。”
    大爷估计没少收过陆威的烟,毫不尴尬的伸手把烟接了过来,塞进外套内口袋,一点拒绝的意思都没有,嘴里含含糊糊的说:“不准超过半小时啊!出来的时候记得给门上锁。”
    引得单星回和沈岁进,纷纷对陆威侧目,行啊,看来把商户给他爸送礼的那套,照学照搬的运用上了。
    偌大的篮球教室,在里面,鞋底擦着上了漆的地板走,脚步声还会在空间里荡起吱吱的回音。
    进门上了锁,里头全是自己人,陆威一点也不顾忌地牵起陈珍妮的手,说:“年底大扫除,篮球室的椅子,都被学校的清洁工拉走去洗白白了,一会我的书包给你当垫子,你挑个地儿,就坐在我的书包上,看我跳。”
    单星回鄙视地说:“我呢?你的书包怎么不给我坐?”
    陆威踢了他一脚,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
    第38章
    学校这次唯一的单人舞,内容是街舞,这可是陆威自己去校领导面前争取来的。
    陈珍妮下半年就中考了,按她的成绩,上京大附高肯定没问题,但陆威自己,就够呛。
    谁也不知道未来的前途会怎么样,陆威觉得,得趁着这个大好时机,让陈珍妮见识到自己在舞台上万人迷的一面。
    这样,就算以后不在一个学校上学了,陈珍妮也会对他念念不忘。
    陈珍妮捧着陆威肩上卸下来的书包,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倒不真把他的书包当坐垫,而是把自己的书包垫在下面,靠墙坐了下来。
    光这一个细节,就让单星回和沈岁进对陈珍妮夸口不停,这可比陆威之前找的一干女朋友靠谱多了,不是把他当有钱的傻子,乱花他的钱,就觉得他人单纯,好欺负。
    陆威拍了拍手,掌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陆威清了清嗓子说:“别开小差,街舞马上开始。”
    沈岁进问:“你这街舞叫什么名字啊?也给起个名号啊!”
    陆威大言不惭地用蹩脚英语说:“《for jenny》。”
    沈岁进听的,差点被酸掉了牙。
    靠,给他矫情的。
    撒狗粮都撒到全校的文艺汇演上了。
    陈珍妮抿嘴一笑,说:“别贫了,快跳吧。回去晚了,我妈下次开家长会,又得问老师是不是经常拖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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