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里头等她,等沈岁进跳下去站稳的时候,她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儿,问他:“一会儿我们怎么出去啊?”
    单星回:“正大光明出去呗。”
    沈岁进:“?疯了吧。会不会被当做小偷抓起来?”
    单星回:“进都进来了,我们不偷不抢,大不了搜身呗。我们都毕业了,也不怕处分啊。再说,就冲一句大过年的,哪个中国人会在这节骨眼上为难别人啊?”
    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道理……
    单星回摘掉了她头顶沾上的落叶,牵着她的手绕出西墙这一片的绿化带。
    “先从哪儿逛起?”单星回问她。
    “去我们当年的教室看看?”
    说走就走。
    学校放寒假,校园里的积雪都没有人铲了。
    单星回在前面给她在雪地里开道,沈岁进在他身后借着月光,踩着他在雪地里留下的脚印,亦步亦趋地走。
    教学楼还是老样子。
    他们的教室在二楼,楼梯拐上去左手边第一间。
    月光特别清朗,被雪地折射出一片清辉,照的楼梯间都好明亮。
    在楼梯转角,单星回突然顿住脚步不前行了。
    沈岁进以为他要使坏吓她,于是紧张地拽住他的胳膊,忙小声尖叫:“别吓我~”
    单星回忍俊不禁地说:“不吓你,你今晚已经被吓得够呛了。”捏了捏她的脸,“你怎么老把我想那么坏呢?”
    “谁叫你老有事没事逗我。”沈岁进把腮帮子鼓成气球状,“你故意停下来干嘛?”
    月光落在他一半的脸上,他对她说:“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这里呀。”
    他站在楼梯间的转角处,指了指上面二楼的走廊,“当时我爸载着我来学校报道,你和我同一天下午报道。上课铃声响了,班主任还没来,我和我爸就在走廊外面等着。我没见着你的人,但听见你和你姑姑在楼梯拐角这里说话了。沈岁进,你那一天的样子我永远记得,这辈子都忘不了。我从没见过那样好看的女孩儿,穿着洋裙像一个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你对班主任发号施令,你说你要和我做同桌。”
    沈岁进轻笑了下:“承认了吧,你第一眼就觉得我长得好看。好可惜,我有点记不清那天的我们了。”
    那天是什么样的?
    沈岁进的记忆有点模糊了。但此时此刻,她站在原地,抬眼往走廊望去,便觉得月光之下,走廊那里应该站着一个朗朗少年。
    那天她太伤心了,完全沉浸在失去妈妈的巨大痛苦之中。如果知道他们后来会是这样子的,她一定在那一天,用心记住他们相遇的最初模样。
    单星回揉了揉她的脑袋,“我记着就好。很多事情你记得,我记不得了;同样很多事情我记得,你却不记得了;还有好多事情我们一起记得,这样拼凑起来,就是我们完整的青春了。”
    沈岁进有点感慨即将告别十几岁的时光,下个月,她就整二十岁了。
    青春好像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得特别快,古往今来,除非死亡,否则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永远活在十八岁。
    但只要一想到的身边的人,他十几岁的样子,她见过,心底就有一种隐隐的期待。期待他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的样子。
    那时候的他,还有她,会是什么样子呢?
    和他一起就这样老去,似乎一点儿不可惜。反而是一件充满力量,并且值得期待的事情。
    他和她一起趴在教室的窗外,探头往里面看。
    玻璃在月光下有点反光,单星回抬掌遮在她眉骨的位置。
    “哇,升级成多媒体了啊?我们那会儿都还没有投影仪呢。”沈岁进叫道。
    “你看课桌椅,都不是我们那会儿的纯木头了,好像是可以升降调节的。”单星回也在观察教室里的变化。
    “这庆元旦的黑板报,十年如一日的喜庆啊!就不能改一改这红色基调,每年都是大红灯笼……”
    “你看卫生角,垃圾桶还是我们当年用的那种红色塑料水桶。每个班级洗拖把的水桶,最后都难逃成为垃圾桶的厄运。”
    他们找到了当年他们坐的位置,目光默契地碰撞在一起。
    “当年你就坐那儿,讨厌死了,上课装13睡大觉。说的学校里最讨厌的人就是你这样的,门门课满分,堂堂课睡大觉。”
    单星回提醒她:“谁说我门门满分?你别忘了,我英语一直考98。”
    沈岁进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我的天……单星回,我好像发现了一件了不得事!你是不是一直故意少考2分?干嘛呢你!”
    她狡黠明亮的双眸拷问着他。
    他的眼睛里装着特别耀眼的星光,熠熠凝视着她:“你说呢,沈小姐?”
    沈岁进得意又骄傲地说:“你的喜欢,只值两分吗?就不能多让一点儿我?”
    单星回掐了掐她的脸颊,“贪心了啊……”
    沈岁进的那颗心,真的觉得好满好满。
    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人,从那么多年前,就那么温柔那么细腻地喜欢着她呢?
    不,不能仅仅用喜欢来形容,那是对他这么多年一以贯之坚定的亵渎。
    她想用爱这个字眼,去形容他对她用心的那些细节。
    沈岁进认真地看着他,鼻子突然没由来的一阵酸涩,呢喃道:“单星回,你真好。”
    对我真好,她在心里说。
    单星回握着她的手,反问道:“这是沈小姐让我再接再厉的意思吗?”
    手间渐紧的力道,是对她交出那颗心笃定的回应。
    他们把脸凑在一起,挨在玻璃窗前,盯着教室里的一桌一椅、一黑板、一粉笔,每一样东西,都留恋不舍地凝视许久。
    那些过往历历在目,打闹、拌嘴、置气、眼泪、喜悦、兴奋、呐喊……
    他们觉得,这样饱含深情的郑重注目礼,好像会让这间教室里,曾经装着他们的那些青春全都重来一遍。
    青春呼啸而过的日子,回头望去,真是剩下了一大堆的美好与不舍。
    他们一起趴在教室外的脱漆栏杆上。
    天上月光如水,皎洁得人心,如月一样温润通透。
    沈岁进念起了那首北岛的诗,莫名伤感——
    那时我们有梦,
    关于文学,关于爱情,
    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如今我们深夜饮酒,
    杯子碰到一起,
    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单星回帮她改了一下:
    那时候真好,
    我们一起聊天,谈文学谈理想,
    趴在教室走廊的栏杆上看夕阳渐渐沉下去,
    而我们的未来一望无际。
    他扣紧她的手,握在一起。
    对着天地和夜空里的悬月,在心底默默说:他和她,属于他们的未来,一定会一望无际。
    第90章 大结局(下)
    如果这一生,没有和年少时的伙伴们去看一次日出,那么青春就是不完整的。
    自从三亚之行,在海岛上没看到日出,沈岁进就一直把这件待办事项,列为自己的心愿清单内容之一。
    一直到大三下学期结束的这个暑假,沈岁进终于和伙伴们敲定了行程日期,一起去完成他们的观日出之旅。
    地点选在了妙峰山的玫瑰谷。
    出发这一天,沈岁进再三确认了天气预报,确定明天一定会是一个天朗日清、艳阳高照的好日子。
    下午四点,从锦澜院出发去玫瑰谷,加上晚高峰路上堵车时间,预计要两小时左右才能到达。
    本来不想带博士去山上的,段汁桃昨天刚带它去宠物店剪了个圆头,小造型可精神了。比熊不耐脏,去山上在草堆里随便滚一圈,白棉花马上能成黑心棉。
    架不住小家伙看见沈岁进和单星回把车从车库里到出去时候,急的上蹿下跳的样子,段汁桃敲了敲车窗,无奈地把狗塞进:“你们俩还是把它带上,这冤家,现在心眼可多了。哪回我得罪了它,就专门上我房间的床腿儿边上尿尿。它这是报复我呢!”
    博士得偿所愿,钻进车里,一个劲儿的往沈岁进的怀里拱。
    “你们等等,我给它拿水壶和碗,装点狗粮你们带上。”段汁桃转身回屋,去拿东西。
    等她取了东西出来,发现博士正在被单星回抓去丢在后排座位上。
    “你让它一个人坐呀?”段汁桃把东西放到后备箱。
    “难道让它一路坐在沈岁进的腿上?”他的副驾驶只给沈岁进坐,多一只狗都不许。
    单星回不客气地把狗丢在了驾驶座后舱的位置上,瞟了一眼沈岁进脚边的一大袋零食。
    狗坐在她腿上,一路堵车这么久,她也没法儿吃零食啊?
    段汁桃嘱咐了两声,让他们往山上盘山公路开的时候慢一点儿,多注意安全。
    段汁桃挥着手道别,在他们渐渐驶离的后视镜里,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
    沈岁进在鼓捣手里的单反,准备调试一下光圈和焦距。
    如果行程顺利,下午六点左右到达,就可以赶上日落,还能拍一组日落的照片。
    调试好之后,顺手就翻起了相机里他们无数的合照。
    最近的相片存档,是上个月薛岑个人音乐会那天,沈岁进又一次去为她助阵。
    这是薛岑大学生涯最后一次举办个人音乐会了。学分修满,下学期她就要和游一鸣远赴美国,开始他们的留学生涯。
    这次音乐会,薛岑选了许多怀旧主题和告别主题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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