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床榻上传出来一声轻微的咳嗽。
    “姑娘如何?”受到刺|激的古雪终是回过神来,两人追逐打砸,唯床榻周围没有被殃及,她听到咳嗽声走上前来,就要伸手去拉楚孤霜。
    楚孤霜晲了她一眼,复又闭上调息。
    古雪染着丹青豆蔻的手僵在空中。
    江沉阁打归打闹归闹,依旧不忘关注一旁的楚孤霜,与其说她关心他,不如说是更关心自己的身体。
    她放弃追打晏怀竹,来到床榻前,不由分说将他扶起,“你没事吧?”
    看着她不加掩饰的浓浓担忧与关切,楚孤霜心中一暖,微微摇头。
    该死,他不会真的有事吧,将他留在这里没有灵力傍身,又碰上晏怀竹那个偷潜房间的变态,他怎么可能没事?
    “误会,我说了都是误会……咳咳……”晏怀竹气喘吁吁,他着实想不通明明“他”修为比自己低得多,怎么还会被追得死去活来,更何况这种感觉竟让他有一丝熟悉,仿佛回到与江沉阁的曾经。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江沉阁厉声质问。
    “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来时敲门没有回应,放出神识发现‘她’在床榻上打坐隐有走火入魔的迹象,心生担忧便推门而入,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你都压在‘她’身上了!”
    “我那不是为了探查他的情况嘛?”晏怀竹百口莫辩,他自己想起来都觉得两人的姿势的确暧昧旖旎,旋即想起什么,诡辩道,“‘她’出身合欢宗,练功走火入魔你怎么不认为‘她’还需要我来泻火?”
    江沉阁眼眸暗沉,但她又不能说霸占自己身体的是楚孤霜,怎么会用合欢宗的方式来泄火?何况她不喜不愿的人,一根头发丝都别想碰她。而晏怀竹明显就是她的不喜之人。
    想来也是,若晏怀竹真的对楚孤霜做了什么,楚孤霜断不会像现在这样如此平静。
    是她心急没有辨清状况,但当时那种情况下,人只会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明明就看到晏怀竹在轻薄自己的身体,而她偏偏不喜晏怀竹,即使他曾经是自己的双修对象之一。至于不喜的原因……
    江沉阁想到三千年前的那一幕,心头的伤疤就不可遏制地痛起来。
    他晏怀竹还好意思来找自己,假仁假义为自己报仇?
    要为自己报仇,早干嘛去了?三千年里怎么没见他冲上仙界把霁光杀了。
    “他的确没做什么,我练功时差点走火入魔罢了。”修士最忌走火入魔,轻则经络俱毁无法修炼,重则当场毙命,偏偏这最忌讳的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平淡如水。
    江沉阁独自一人再探府衙后,楚孤霜不想拖后腿,便强行加快调息内伤的速度,但他偏偏算漏一件事——江沉阁的身体是经合欢宗心法淬炼打通的,而自己行的是无情宗心法,合欢宗与无情宗乃两个极端,仿若参商双星,永不相见。
    当他行无情宗心法来调息时会受到身体的本能排斥,因而阻塞灵力流通,若非他与江沉阁相距甚远,导致灵力消散,否则必定会爆体而亡,就不是仅仅的经络闭塞那么简单。
    虽然得到楚孤霜的佐证,说明晏怀竹的确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江沉阁依旧没给他好脸色看。
    这时,被遗忘在一旁的古雪两掌交叠,贴在额头上,朝晏怀竹行礼,且行的是修士中后辈对大前辈的大礼。
    楚孤霜却是看懂了,这男子到底是什么身份,竟能让十大宗门位列第六的云水宗小琴仙行如此大礼?
    “晚辈云水宗古雪,拜见凌苍子前辈。”古雪一袭白衣身后负琴,玉做的人一般圣洁似雪,声音好听得若玉珠落盘。
    “居然是点沧派掌门凌苍子么……”楚孤霜闻之微讶,忍不住念出口。
    “你就是素琴的得意弟子古雪?”眼见有人认出自己的身份,晏怀竹方才急赤白脸的模样一扫而光,清润若泠泠夜月,亲和中带着疏离。
    江沉阁双手交叉抱胸,看晏怀竹那老神在在的样子只觉好笑。
    三千年过去,他竟成了掌门宗主,而自己则从高高在上的上神沦落成阶下囚,换做其他人可能会感慨一句命运弄人,可她江沉阁绝不会,她江沉阁的命运握在自己手中,若她信命,早就死在三千多年前的灭门之灾中。
    “是,素琴师尊常常念起前辈。”古雪不卑不亢。
    “她念起我?你可不要胡说。”晏怀竹刚刚回归的宗主作派登时烟消云散,立刻像楚孤霜解释道,“阿阁,你可不要听她胡说,我与素琴没有任何关系。”
    古雪:“……”
    她怎么发现在外人眼里,袅袅风月不沾身的点沧派凌苍子前辈,似乎并非传闻中的高高在上,不染纤尘。
    楚孤霜面无表情地讥讽,“堂堂一派宗主竟做出与那梁上君子如出一辙的事,看来传闻并非如实。”
    他竟然亲昵至极,唤她阿阁。
    江沉阁真是越来越觉得楚孤霜的可爱,她还没传音,他就心领神会地出言嘲讽,干得不错。
    谁想,晏怀竹却没有气恼得甩袖离去,他眼巴巴地望着“她”,低声下气道:“阿阁,你如何怨我都好,只要你和我回丹心山,如今我已是宗主,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古雪的精神受到不小的冲击,像被人施下定身诀一样僵在原地。她现在严重怀疑素琴师尊曾对她说的,那朗月清风、揽花抱月的和润道君真的是点沧派掌门,眼前的人吗?!
    “白日做梦。”楚孤霜也不知因何原因,即使没有江沉阁的传音授意,他依然一口否决掉晏怀竹,仿佛他们之间已经有无形的默契。
    意识到这一点,冰冷含霜的他皱眉,这种感觉很不好,他乃无情宗正道,怎能与邪派合欢宗搅合在一起?
    “客,客官……”掌柜出现在破破烂烂,不能称之为门的门边,颤颤巍巍道,“客官您看,这房间怎会这样?可是有哪里招呼不周,尽管给小的说……”也不用拆他的客栈啊。
    他在睡梦中被小二叫醒,大喊上房的客人把咱们客栈拆了,掌柜差点没昏过去,奔出卧房只见许许多多住在其他房间的修士都生怕被殃及池鱼,纷纷退房离开,这一下子,整个浮沉客栈只剩下上房的那三个客人了。
    要问为什么没有其他的修士上来找茬,只因江沉阁的怒火与晏怀竹合体期的实力,足以将他们碾压进尘土里,谁嫌活腻了上来寻死?
    晏怀竹从灵识中随便抓出一把灵璧,扔给门口的掌柜。
    掌柜被灵璧砸得七荤八素,下意识接住从脑门滑落的灵璧,定睛一看居然是难得一见的上品灵璧,喜出望外地将洒落在地上的灵璧都捡起来,顶着脑门的大包乐呵呵地退下,“客官随意,客官随意,哪里觉得不顺心就砸,使劲砸……”
    “还不快滚!”晏怀竹生怕方才委曲求全的样子被其他人瞧去,丢了面子,索性也不装了,朝那麻烦的掌柜吼道,反正他独身前来梓州府,身上也没有点沧派的标识,别人定认不出他的身份。
    除了曾经见过他一面的古雪。
    掌柜不敢耽搁,忙不迭地圆润滚开,十块上品灵璧啊,够他浮沉客栈十年的营收。
    江沉阁瞧在眼里,他好面子的性子还真是没变。
    江沉阁道:“‘她’说了不想与你去点沧派,你听不懂吗?”
    晏怀竹:“我与阿阁的事何须外人多嘴?”
    江沉阁嫌弃:“你也只是个外人。”
    晏怀竹怒道:“本宗主要与你决一死战!”
    “宗主、道君,古雪想如今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古雪不介意做一个和事佬,平复局面。
    江沉阁是个拎得清的,她还想配合天道走完剧情,得到自由去复仇。如果惹上晏怀竹,虽然顶着楚孤霜的身份,但他一怒之下真的将自己拍死了,那她也自由无望了。
    “哼——”见有人给台阶下,晏怀竹也不想生事,端正坐在圆桌前,身下是少了根腿的凳子,全靠自身气力平衡着。
    于是,江沉阁也不多话,将自己从顾老那里得到的消息与去府衙探查的情形,结合自己的推理,悉数说出来。
    “那邪修应当会摄魂术,无声铃就是他的法器。”听后,晏怀竹神色略显凝重,摄魂术是早已失传的上古之道,修行的人几乎绝迹。
    “不知古雪为何会在府衙?”江沉阁问出自己的疑问。
    “那日街上我为小贩弹奏往生曲,偶然之中竟与其通灵,听到他饱含冤屈的心声后就决定彻查此事,正好遇到道君。”
    古雪三言两语解释完毕,话音方落,就闻窗外传来邪佞张狂地声音,笑声饱含力量,震得屋晃梁裂——
    “老夫终于捉到你们这群宵小,定让你们交出性命!”
    作者有话说:
    就这两章的事,马上换回身体啦~
    第十八章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从洞开的窗户中飞渡进来,当先的正是那看上去道骨仙风的老道,他一来就释放出极大的威压,威压所过之处令人肩头一沉,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喉咙,呼吸困难。
    浮沉客栈有些道行的修士早已离开,余下的不过是普通凡人与低阶修士,一感受到这恐怖的威压,也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抓住包袱立马奔逃,似乎慢上一点就会大难临头。
    客栈掌柜想逃却不能逃,他所有的家产身家都在客栈,望向散发威压的地方正是那出手豪绅的修士,他急得脸部充血,一拍大腿,不会真的要把他的客栈拆了吧。风风火火冲去知府告知知府大人,这里有人公然违反沧云十三州的公约,在凡人地界斗法。
    而他想找的知府大人并不在知府,而在威压散发的客房内,他跟在邪修老道的后面。大人曾说今夜定不会太平,若有人潜入不要打草惊蛇,派人跟踪回报即可。
    收到回报,他便与大人一同来到浮沉客栈,准备抓住这几个差点捣乱大人大事的贼子宵小。
    邪修老道一进来就释放强大的威压,势必压垮屋内之人跪下束手就擒,未想屋内四人各个皆岿然不动,拼着骨碎脊断也要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他瞧见那银衣低调华贵的男子,眼神暗了几分,射出眼刀,“是你!”
    就是此人于前夜调虎离山,救走了那个黑裙女子。一想到这件事邪修老道恨不得撕碎“他”,他活了几千年头一次见得如此婀娜曼妙的人,竟然被人虎口夺食,怎能不恨?
    江沉阁却并不怕他,反而扬起一个笑。
    那笑饱含挑衅不屑,邪修老道就要冲上去将“他”扒皮拆骨,不想眼角瞥到一个黑衣身影。正是那日的女子,“她”仅仅坐在床榻上,靠墙不露声色,就已尽态极妍,媚惑撩人。
    “你,老夫要定了!”邪修老道闪烁着贪婪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楚孤霜。
    晏怀竹一袭青衫道袍,站在床前,为床榻上的人挡住邪修老道龌蹉的目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邪修老道怎受得了这等言语侮辱,指尖立时运起一抹黑色灵力,朝晏怀竹射去。
    晏怀竹早就看他不爽,一出场排场竟比自己还大,拔出头上的簪子,蓝光一闪,秋水剑赫然握在手中,他提剑以雷钧之势冲上去。
    二人对上,一黑一蓝的灵光交错闪现,一时竟分不出胜负。
    紧跟其后的沈荣亦抽出一把剑来,但在蟠龙和秋水面前,再如何锋利的剑都显得粗制滥造。
    “搅了大人的大事,你们都得把命留下!”沈荣眼白泛着不正常的红色,他知道眼前的人,无论是那个与大人正在打斗的修士,亦或是银袍修士、黑裙女子、抱琴白衣女子都不是好惹的,但心底有一个声音催促他,杀了他们!
    沈荣实力不高,他们随便一个人都能控制住他,可不知为何,沈荣受到刺激居然像疯狂的斗牛,发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挡开攻势,直冲床榻。
    楚孤霜内伤未愈,被扶起来仍在床上靠墙调息,无法动弹。
    江沉阁自不会让任何人伤到自己的身体,主动迎上沈荣,她用着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只能使出一些基础功法,但沈荣好似疯牛,不管不顾,她只能拖住他,却不能迅速解决。
    忽地,一道琴音斜插进来,琴音如玉珠落盘,曲音激烈似千军万马奔腾而来,音波如有实质,缠住沈荣,他癫狂挣扎却徒劳无功。
    江沉阁手脚利落,手刀劈向他的后颈,力道极大,只听咔嚓一声,沈荣猛地怔住挣扎的身形,软倒在地。
    缠绕在他身上的音波散开,江沉阁二话不说卸掉他的四肢关节,让他完全失去行动力。
    她已然仁慈,没有杀掉沈荣,而是劈晕,限制其行动。
    偏头,看向一旁的古雪,说道:“谢了。”
    古雪按抚琴弦,对“他”微微一笑,她以为无晴道君定会对发狂的沈荣下杀手,没想到“他”居然和其他修无情道的修士大不相同。
    解决好沈荣,本想助晏怀竹一臂之力,却发现他们都插不上手。
    晏怀竹与邪修老道斗得昏天黑地,两人从地下斗到天上,御风悬浮在半空中,邪修老道手中招式不断,晏怀竹却也不是吃素的,一把秋水剑使得行云流水,一一化解他的杀招后又转守为攻。
    晏怀竹注意力高度集中,稍有不慎就是身死魂消,忽地邪修老道收招,苍老如树皮的双手呈八卦云手,动作间两掌中慢慢汇聚出一个巨大的黑色光球。
    就是现在!晏怀竹抓住他的破绽,运起丹田内所有的灵力汇聚于剑刃,秋水剑意随主,闪烁着火焰似的蓝光,仿佛能将一切燃烧殆尽。
    他飞身而上,邪修老道亦不退反迎,秋水剑意与浓黑灵光一瞬冲击,迸发的力量如刀似剑,划破长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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