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玉见她起身要去亲自沏茶,连忙拦了下,自个儿倒了茶来,坐定了后开口问道:“你专程找我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南云坐直了身子,问白芷要了碟冰着的瓜果来,等人出去后方才开口道:“我偶然听了些话,有些担心,所以想找你来问问。”
    这事与晓玉的亲事有关。
    先前在小厨房帮工的时候,南云就知道晓玉是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兄,想着再过两年,求了恩典自赎出府,便完婚的。可今晨她却听白芍提了几句,说是听闻晓玉近来有些麻烦,仿佛是与这亲事有关。
    南云听后便记在了心上,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晓玉请过来问问清楚。
    “你若是有什么麻烦,不妨说说,我兴许能帮上,”南云摩挲着那团扇上的绣纹,轻声细语道,“若只是纯属误会,那说开也是好的,我便不用多担心了。”
    南云考虑周全得很,晓玉心中一热,先道了句谢。
    晓玉的确是有麻烦的。
    若说起来,她与那表兄并无实际的婚约在身,只不过私下有约。两家长辈倒是也都默认了,可却并没过明路。
    前日里,家中忽而递了消息过来,说是表兄家中在为他议亲。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还没完全弄清楚,”晓玉叹了口气,她并不能随随便便地离府,只能又托人回乡去问,“兴许再过两日,就能再得来消息了。”
    南云听此,垂眸想了想:“辗转传消息,说不准会有疏漏之处,而且有些话也不便说。若不然我让人去知会管家一声,给你放几日的假,你回家去亲自看看?”
    更何况若是传话的人口风不紧,转头泄露出去,难免又要遭人议论。
    晓玉面色一喜,随即又道了句谢。
    其实先前她就曾想过,要不要来求南云帮忙,只是事情尚未弄清,怕会闹个乌龙,便将这念头压了下来。
    如今南云能主动帮忙,她自是感激不尽的。
    “不必这般客气,”南云安抚似的笑了笑,“这其中许是有什么误会,你回去弄明白了,再做打算就是。”
    晓玉并不是个喜欢示弱的人,便是有什么事,也不肯轻易同旁人倾诉的。可如今见着南云这温温柔柔的模样,却不由得开口道:“我有些怕……这两日来我想了许多,怕是他家中出了什么事,所以逼着另择婚配,更怕他变了心。”
    虽说是青梅竹马一道长大,可如今分开这么久,运气好一年能见上两面,谁也说不准会如何。
    南云沉默片刻,轻声道:“我明白。”
    晓玉正欲再说什么,却只听外间传来声低咳,连忙起身道:“王爷回来了,那我就先回小厨房去,不打扰了。”
    南云却是一愣,她先是将那碟中剩的一块瓜果都吃了,而后方才站起身来送晓玉。
    “我会让人去知会管家的,你明日便可回家去,”南云轻声道,“若是再有什么麻烦,只管同我说就是,不要见外。”
    晓玉知道南云这并非是客套的虚词,又珍而重之地道了谢。
    一出内室后,果然见着了萧元景,晓玉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而后便退了出去。
    “你不是同人出去玩了吗,怎么回来得这般早?”南云站在内室门口,挑着帘子,同萧元景笑道。
    依着萧元景早前的习惯,晚饭应该都是在外边吃的才对。
    方才有外人在的时候,萧元景还算有个王爷的架势,等到晓玉一走,他便没了正形,懒懒散散地向内室走去:“有什么好玩的?办完了事,自然就回来了。”
    他走近了些,南云便闻着了股浅淡的酒味,眉头微皱道:“你又喝酒。”
    因着早年落下的病根,萧元景一喝酒,便免不了会头疼,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平素里有意克制,但出门会客的时候却还是会喝。
    南云先前是不会多说什么的,只默默地替他揉捏按穴,可如今亲近起来,便忍不住抱怨了句。
    “你这鼻子倒是敏锐?”萧元景在她手上勾了一把,拉着她向床榻走去,又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腕骨,“并没多喝,也就两杯而已。”
    说完,他便顺势倒在了榻上,将南云的位置给占了。
    枕上还有淡淡的香味,颇有安神的效果。
    萧元景并没什么不适的神情,眉头都不带皱的,但面色却比平时略白了些。南云将此看在眼里,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没再念叨,只抬手替他揉着额头上的穴道。
    “好凉,”萧元景却将南云的一双手给拉了下来,握在手中,睁开眼问道,“你是不是又吃冰的东西了?”
    先前的那碟瓜果,晓玉并没动多少,大半都进了她的肚子。
    但南云自是不肯认的,狡辩道:“是你从外边回来,太热了的缘故。”
    萧元景一看她这神情模样便心知肚明,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又在她唇上抹了下:“没涂唇脂,若不是吃了冰的,怎么会这么红?还发凉,想来吃完了没多久。”
    南云:“……”
    她吃完后,还特地将那碟子都收了起来,却没想到还是被萧元景给看出来了。
    “既是这样,那晚间就不许再吃了。”萧元景见南云一脸不情愿,便同她理论道,“先前可都是说好了的,你不能吃太多冰的,若是生起病来,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南云先前的确是答应过的,可仗着萧元景好说话,转头就想不认账了。
    但萧元景在这事上却并没依她,执拗得很。
    南云争不过,没再多说,但脸上却是显而易见的不高兴,气鼓鼓的,看起来倒是显出几分稚气来。
    剖白心意后,南云便不再像先前那般待什么都淡淡的,无论何时都显得温顺听话。而是高兴了会笑得眉眼弯弯,不高兴了便都写在脸上,偶尔也会使些无伤大雅的小性子,显得很是生动。
    萧元景原就喜欢她,对这些自是照单全收。
    “莫要不高兴了,”萧元景一用力,直接将南云抱在了怀中,又抽掉了她束发的簪子,万千情丝倾泻而下,低声笑道,“来同我说说,可想好了要做什么生意?”
    南云顺势躺了下来,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先前我同阿榆商量过,她家是想要赁个铺子卖些杂货,那个就要麻烦些。我呢想省些力气,可许多生意也不熟悉怕做不来,这些日子思来想去,最后觉着不如开个书铺……”
    萧元景绕了缕青丝,听她讲那些鸡毛蒜皮的小生意,也没有丝毫不耐。
    第070章
    南云原就不大出府, 入伏之后, 因着怯热的缘故, 更是连房门都不怎么出,大半时间都呆在房中。
    仅有清晨或是傍晚不那么热的时候, 方才会随着萧元景到花园中去逛逛。
    也亏得她这些年性子磋磨出来了, 竟也没嫌闷。
    萧元景倒也曾经试探着提过, 想要将后院的一些事情交给南云来管,换而言之,也就是有将管家的权利给她的意思。
    这些年来,宁王府之中始终没有女主人, 一应事务都是周管家操持, 而后向萧元景回禀。
    对于世家而言, 管家权象征着的意义非同一般,后院中的女眷们没少为此勾心斗角,可南云却并没要。
    她推据的缘由也很简单, 只说是自己能耐不够, 顾不过来。
    南云拒绝得干净利落, 压根没给萧元景多说的机会, 就直截了当地回绝了,声称要专心筹备自己的书铺。
    萧元景见南云态度坚决得很,就只好随她去了。
    其实王府之中诸事都有章程在,再不济,还有周管家、柳嬷嬷等人在一旁帮着,出不了什么大差错。以南云的心智本事, 认真料理起来应当也是不成问题的。
    可她不愿意,萧元景也只得作罢。
    倒是柳嬷嬷忍不住问了句。她也是为南云好,毕竟接手管家的权利之后,便算是在府中站稳了,与先前的分量不同。
    但南云仍旧没松口,只是谢了柳嬷嬷的好意。
    她并没什么雄心壮志,更没想过要将王府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诚然她若是用些心,也是能管得过来,但一时半会儿却懒得费那个心思。
    毕竟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同看看书写写字,又或是同萧元景学棋。
    至于在府中的地位,南云并不觉着管家权就意味着什么,毕竟这都不过是萧元景一句话的事罢了,能轻而易举地给她,也能轻而易举地收走。
    再者……南云心中还有个不能言明的顾忌。
    那就是若她如今接过了管家权,将来若万一有了正妃,还是要拱手送出去,说不准还会招惹来麻烦。
    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碰,省去不少事端。
    只不过这话是不能同萧元景说的,毕竟两人如今感情正好,骤然去提此事,未免有些太不识趣。
    因着这许多缘由,南云到底是没碰王府的管家事宜,仍旧是每日里寻些事情来做,打发时间,顺道开始准备自己的书铺。
    她隔三差五就会同萧元景来商议,几番下来,倒也拟定出个像模像样的章程来。但碍于天气炎热不欲出门,便准备等出了夏,再去选址实施。
    萧元景往年大都是会同好友出游,可今年只偶尔出门会客,一日便回,甚至不会在外边过夜。大半时间,都是同南云腻在一处,哪怕是不说话各自看各自的书,也必得在一个房间才好。
    南云的女红练得初见成色,给萧元景绣了个竹纹的香囊,内里装了自己常用的香料。虽也算不错,可终归是没法同正经绣娘做出来的相提并论。
    但萧元景并没嫌弃,佩戴上后,几乎是不离身的。
    放下女红后,南云又开始同萧元景学起棋来。
    她自幼跟着父亲念书,琴棋书画也没落下,只不过前两个都是浅尝辄止,勉强能唬人,绝对算不上精通,更没法跟萧元景比。
    一次偶然的机会,南云同萧元景下了场棋,输得极惨,转头便开始钻研起来。
    只不过下棋这种事情,并非朝夕间就能补回来的,更何况萧元景原就心机过人,下个棋自是不在话下。
    南云屡战屡败,但又乐此不疲。
    日子就这么一日日地过去,没什么波澜,静好而又心安。
    只不过将要出三伏的时候,南云竟病倒了。
    她原就总是胃口不好,较之往常又格外嗜睡些,只是并没当回事。原本想着出伏之后便会好了,结果偏偏临到头来,正正好病倒了,还有了热伤风的症状。
    萧元景直接让人请了太医来,诊治之后开了药,内室中只留了一个冰盆,也不准她再碰那些生冷的东西,撒娇卖乖也没用。
    南云无计可施,但也知道萧元景是为自己好,再加上这病实在磨人,只好忍痛割爱。
    热伤风原就不易好,再加上来回反复,最后竟生生拖了大半个月。
    这期间,桑榆还来了府中一趟,说是家中已经赁好了铺子,正在收拾铺面,过不了多久就能正经开张。
    南云倒是有心想去看,但却被桑榆给按了下来。
    “那边还在收拾,乱七八糟,有什么好看的?”桑榆打量着南云那脸色,摇头道,“再说了你这病还没好,我看宁王殿下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断然是不会允准你这时候出府去溜达的。”
    虽说萧元景因着先前的事情,待她很是客气。可桑榆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敢这时候拐了南云出府去闲逛,绝对是会被宁王殿下扫地出门。
    早些时候,南云撒个娇卖个乖,还是能换得萧元景松口的。可自打病倒以后,他就开始变得“不近人情”了,半点都不肯通融。
    南云这些日子很清楚这一点,认命地叹了口气。
    桑榆将此看在眼里,忍不住笑了声:“你待别人妥帖心细,可到了自己身上总是粗心大意的,如今能有个人制着你,倒是正正好。”
    闲聊时,桑榆始终带着浓浓的笑意。
    上次来时,她劝南云“不妨一试”,如今再看他二人的模样,想是并没劝错,她也为此觉着高兴。
    因着铺子那边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桑榆并没留宿,只同南云吃了顿饭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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