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偃旗息鼓,语气变软,“是我太激动了,只是我总调不到满意的颜色才会这样,不好意思。”
    人在专注做事时神经会变得敏感,可能因为细小的因素而暴躁崩溃,这很正常。
    木少倾心情不受影响,依旧笑眯眯地,好意指着他的调色盘,“你可以再用些黄绿,也许是你想要的效果。”
    说完,她也不便再叨扰,迈着步子离开。
    “哇,行家啊,这个绿色真好看。”
    “小天,你怎么能对美女这么凶,人家还给你指点迷津,注孤生啊你。”
    “以为是个凑热闹的,没想到是个行家。”
    旁边人凑过来你言我语,连老师也起身走过来看。
    他对着画板上那抹颜色目不转睛,心思弯弯绕绕,再去寻找女生的背影,却无功而返。
    /
    公园往儿童乐园的路上有几家小摊位,人气很旺,围着好多家长和小朋友。
    最近热衷于往人群里钻,木少倾见状立刻围过去,里三层外三层地看见小摊原来是捞金鱼的,十块钱五个网,渔网是纸糊的特别薄,如果动作稍慢,就会融化破损。
    她前面的小孩屡战屡败,最后空手而归,哭得震天响地。
    戴着红色头巾的店员笑容洋溢,主动问木少倾,“这位美女,要试试吗,捞上来小金鱼我们还可以送迷你小鱼缸哦。”
    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木架上摆着一排排的塑料鱼盒,巴掌大小,被做成各种动物形状,其中还有粉红色挂着兔子耳朵的。
    女人,无论多大年纪,对“粉色”“迷你”这两个词语是完全没有抵抗力的。
    想到自己手中握着一个卡哇伊鱼盒,里面还飘着红橙黄绿的小鱼苗。
    萌点狙击。
    她瞪着星星眼,立刻扫码付款,毫无理智地钻到一群小西瓜头中间,蹲在硕大的鱼池前,颤抖的手却迟迟不敢动作。
    只有五次机会呢,必须要快准狠。
    但是有些人天生就是游戏黑洞,木少倾这种体育白痴,从小到大体侧就没及格过,学校组织的户外活动每次都是倒数垫底,简而言之就是小脑发育不完全。
    这就决定了,她前三网,网网踩空。
    完全摸不着门道,她有点自暴自弃,撅着嘴巴垫着下巴,这才觉得有点孤单。
    旁边穿着波点短裤的小西瓜头得意洋洋,举着手中的青蛙鱼盒冲她炫耀,“姐姐,你看我爸爸厉害吧,捞到了两条呢。”
    虽然身为成年人不应该和乳臭未干的小孩计较。
    但是当时,木少倾许是失了智,有重要撸起袖子跟他打一架的冲动。
    捞到鱼了不起啊,不还是生出了你这么丑的小孩嘛!
    可惜她没有家长撑腰,只能握着最后两个渔网暗自悲伤。
    风里传来熟悉的味道,背后有暖意接近。
    在她有点想念的时候,小朋友变戏法似的出现,不早不晚,刚刚好。
    他从后面手出手,把她圈在胸前,别人碰不到,她也躲不了。
    接过渔网,他眼疾手快,出手便是一条橘色的小金鱼。
    甩着燕尾扑腾,店员鼓掌恭喜,“太厉害了,想要哪个鱼盒,我帮你拿。”
    惊喜来的太突然,木少倾笑得不见眼,抱着男孩的胳膊欢欣雀跃,“我想要那个粉色兔子的。”
    兔子只剩下最后一个,旁边好几个小女孩都说想要,可惜都没能成功。
    她接过鱼盒的时候,还能听见有小孩抽泣吵闹的声音。
    但是今晚的她格外恶劣,没有半分抱歉,反而因为得到了最后一个而更加高兴。
    原来男朋友这么好用,木少倾有点后悔刚才把他一个人丢在酒店了。
    从人群里撤出来,鱼盒里飘着两条金鱼,一黑一橘,个头像拇指甲盖那么长。
    端在灯光下左看右看,爱不释手,木少倾对着那张俊脸,“啪叽”就是一口。
    余江枫很受用,被抛弃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响亮地吹了声口哨,他附在女人耳边小声说,“他们有家长撑腰,你有我撑腰,只要你想要的,我都给你弄来。”
    被人放在心头的感觉太美妙。
    木少倾情迷意乱,但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怎么感觉自己被人占了便宜呢?
    ☆、60 chapter
    能够再次遇到那位白胡子老先生, 是木少倾也没料想过得。
    那时余江枫已经出发去慕汀参加会议,她从湿地公园拍照回来, 在酒店的大厅等待下午茶外卖,正巧就遇见了他。
    说是遇见, 不如说是被找到了。
    她闷着头坐在沙发上,专心致志盯着定位追踪界面,外卖小哥停一秒钟她的心就更焦急。
    有人从背后触碰她的肩膀,还以为是送餐的, 她喜出望外地回头,却不想与这位鹤发童颜的老人对视, 被他深邃明亮的眼睛吓到怔忪。
    等她反应过来时, 对方已经主动开口。
    递上一张黑底烫金的名片,他笑起来时消散了些许严肃,变得和蔼起来。
    “你好,我叫王厚松, 是一名画家, 昨天我们在桥头见过面吧, 或许你对我已经没有印象了, 但我对你却是记忆犹新啊。”
    老爷子声音特别洪亮,看得出身体硬朗,面对年轻人也没有倨傲神态,反而亲近得很。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木少倾拿着名片已是目瞪口呆,反复用手指摩挲凸起的人名轮廓,说话字不成句, 断断续续,“王……王厚松,《映山溪石》是、是您的作品吗?”
    紧随而来是一阵爽朗笑声,老人摸着胡子,眉飞入鬓,“难为你能记得我最远早的一幅画,不过我们早就见过面,我见过你,你却没见过我。”
    这缘分之神奇令人瞠目结舌,木少倾被唬得一愣一愣。
    然后努力从脑海中搜索,自己和这种画界大神有何焦急,答案当然是一片空白。
    她规规矩矩站起身,因为遇见偶像,眼神雀跃不已,双手无处安放,听见王厚松又继续说,“你们专业毕业展我当年去了,一眼就看上了你的画,本来想跟你说说话,临时有事就走了。”
    “结果我再去学校找你,听说你回家接管公司了,实在遗憾啊。”
    王厚松上了年纪却始终没找到心仪弟子,书画最讲究一脉相传,徒弟拿不出手,他也觉得丢人。
    因此对这位曾经错过的好苗子,他心心念念了很久,而且她这张脸,委实不好忘记。
    “是,之前去为家里忙了几年,现在倒是没有担子了。”
    这句话音刚落,木少倾显然看见王老眼睛登时一亮,若不是还保留些老艺术家格调,怕是要直接抓着她的手跑路。
    因危险眼神瑟缩,她夹着肩膀,颤巍巍问,“不过,王老师您……找我有事吗?”
    明黄色制服小哥提着包装袋小跑过来,脸颊上滴着汗水,满分笑容递给她,不断重复叮嘱,“请给我一个五星好评哦,美女。”
    “你想跟着我画画吗?”
    来自于双方的不同语句交缠传进耳朵里,木少倾拎着清补凉,冰气从塑料袋口升腾熏在手腕上,又凉又爽。
    迷迷糊糊中,她耳边像是落下惊雷。
    你想跟着我画画吗?
    如果可以尖叫,此时,木少倾差不多能把房顶掀翻。
    /
    余江枫站在慕汀宴会厅之中,身旁环绕着众位国内传媒公司大佬,贵气与生俱来,他不卑不亢,以新人身份迅速打入圈子。
    只是需要不断盯着手机界面,真正牵挂另有其人。
    一袭黑裙靠近,他回神,穿着包臀拖地长裙的女人举着酒杯,透明玻璃中摇晃着暗红色液体,论姿色,她比电视上的明星也不输。
    她笑着伸手,指甲上闪烁钻石光芒,“你好,我是艾诗集团董事文欣。”
    艾诗集团靠明星经纪起家,后来转战影视制作,近两年风头正盛,手底下几部ip热度极高,捧出两个影帝一个影后。
    余江枫轻轻牵起嘴角,伸出手虚握,却全然没碰到皮肤,瞬间收回。
    碰了她的酒杯,礼貌又客气,“你好,与慕文化,余江枫。”
    “我听说过你,《一场春》你卖给夏华却没卖给我,要真追求起来,我还得问问余总究竟为何,”文欣烈焰红唇,有意无意触碰筋脉分明的手背,“但商场不问旧事,这个规矩,我懂。”
    宴会是结交人脉和收集信息的地方,逢场作戏是常态,男女间界限向来模糊,各取所需本就是件不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况且文欣生的美,鲜少有人拒绝她示好,通常都抱着一种“赚大了”的心理。
    她对与慕兴趣极高,但是见到掌门人后,对小男生的兴趣更浓厚。
    美色当前,月色无边。
    可惜当时人并没表现出任何兴趣,他扣紧西服,将酒杯放在一边,眼神已经冷了几分,说话声音极低,“原因很简单,夏华出价更合理,文小姐做老板自然考虑周全,也许《一场春》本就不在你势在必得范围内,择主而栖,人是这样,剧本也是这样。”
    宴会告一段落,年度计划员登台致辞,众人落座。
    他每次怼完人心情都极佳,嘴角不自觉噙着笑,很想这时就飞奔回酒店,跟小姐姐分享快乐。
    心有灵犀般,手机提示音响起,屏幕上显示“仙女小姐姐”的微信消息。
    决心变成霸道总裁后,余江枫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神功,却在看到完整消息后神情龟裂,阴郁气息泄了闸似的往外冒。
    同桌人好心凑上前问他,“你这是身体不舒服?脸色这么差?”
    将手机放回内兜,余江枫努力压抑暴躁,咬牙时腮部鼓起一个小包。
    “家里的猫总想往外跑,我正苦恼怎么抓回来而已。”
    那人闻言很不以为然,“这还不好办,买个笼子呗,时间久了,门打开它都不会跑。”
    受到指点,余江枫恍然大悟,不安因子悄悄作祟,甚至觉得这个提议非常科学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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