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
    ——《山海经·海外东经》
    汤谷的扶桑树下,十只小金乌正在玩乐着。
    “大哥!你飞慢点!”
    小十刚被孕育出来,对于自己的第三只脚还不熟悉,连走都不会走,它的几个大哥就开始飞起来了。
    小十很是辛苦的跟在后面,萌哒哒的三只脚看起来很是可爱。
    大哥听到弟弟的声音停了下来,落到了扶桑树的上面,感受着扶桑树让它舒服的温度,“小十,慢慢来,不急。”
    它们金乌都是三只脚,走路比一般妖族困难了一点点,它也是学了好久才学会了怎么好好使用自己的三只脚让它得到平衡的。
    小十一摇一晃的走着。
    老二围着扶桑树转了几圈,无聊道:“大哥,我们出去转转吧,天天待在这里好无聊啊!”
    其他金乌听到这话都转过了视线,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大哥。
    大哥翅膀一扇道:“不行!父亲说了让我们好好待在这里,不能出去。”
    它年纪最大,懂得比弟弟们都多一点。
    妖族现在正和巫族打的火热,彼此之间已经差不多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它们父亲帝俊作为统率妖族的妖皇,自然是重中之重。
    父亲把他们放在汤谷之中,也是有这个原因。
    汤谷安全,它们的生命有保障,万一出去之后被巫族抓到威胁父亲怎么办?
    所以不能出去。
    大哥不让出去,其他金乌再想出去玩也不敢挑战大哥的权威。
    便纷纷不出声了。
    而小十还在与自己的第三只脚做着斗争。
    临渊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一个浑身都闪着金光的小金乌颤颤巍巍的在地上试图站稳走路,但它的第三只脚时不时便阻挡一下它,一个不小心,脚脚互撞,就摔在了地上。
    临渊伸出手,拎起这个小金乌。
    拿到手边仔细观看着,长的倒还挺可爱的。
    而其他九个小金乌愣神的看着临渊的动作,好像他们只是一个没注意,眼前就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人。
    而它们的弟弟还在那人手里。
    九个小金乌瞬间紧张了起来,翅膀不自觉的扇动,身上冒出了火来。
    被临渊拎在手里的小十的身上也有火,三足金乌属性为火,自出生,火便是它们最熟悉最亲密的。
    每一只三足金乌身上的温度几乎都可以令山河湖海一息之间化为焦土。
    但对临渊来说却没有丝毫影响。
    甚至她还觉得暖洋洋的,挺舒服。
    见它们的本命火焰对眼前人根本没有作用,不少小金乌都慌了神,而大哥悄悄通知了它们的父亲帝俊和母亲羲和等人。
    在天庭之中的帝俊正拿着河图洛书试图演算天机,但无奈天机混沌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不知道天道到底眷顾哪一方。
    帝俊沉吟思考,俊美的脸上尽是凝重。
    正当他要再次演算时,心口一痛,帝俊脸色刹那一变。
    “不好,小金乌有危险!”
    帝俊身影一闪,立马向着汤谷赶了过去,他当初选定汤谷孕育小金乌,一是看中汤谷温度高适合小金乌诞生,二自然是汤谷的温度对于一般的仙神洪荒生灵来说很是危险,小金乌待在这里更为安全一些。
    所以现在,到底是谁来到了汤谷之中?
    帝俊金色的眼睛中闪过寒芒。
    不管是谁,若是胆敢伤害他的孩子,他都不会放过对方。
    汤谷之上,临渊放下了手里拎着的小金乌,难得好奇道:“你们是什么种族?”
    她自己的那个世界,虽然混沌湮灭,洪荒诞生,但她是在洪荒诞生不久就陷入了沉睡。
    便是醒来之后,也没有熟悉洪荒中的生灵,认真说起来,临渊对于自己那边的洪荒其实一点都不熟悉。
    她唯一熟悉的人,就只有道祖鸿钧和魔祖罗睺。
    这次来到了这个洪荒世界,倒是机缘巧合之下见识到了不少种族。
    便是眼前这三只脚的小家伙们。
    她也是突然感应到这些小家伙们的存在,所以才决定前来一探究竟。
    其他小金乌都有些怕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尽管临渊已经是尽量收敛了神力气势,但对于父亲是太阳星上诞生的至热至纯的三足金乌来说,这人身上的气息让它们感到很危险,很可怕。
    小金乌们下意识便想远离。
    所以临渊这话一出一时之间没有小金乌回答,最后还是大哥担起了身为大哥的重任,在临渊的视线之下走了出来道:“我们是三足金乌。”
    大哥很识时务。
    眼前人一看就知道它们打不过。
    它要拖延时间等待父亲或者太一叔叔的到来。
    不能和她硬碰硬,更不能激怒对方。
    “三足金乌?”临渊轻声重复,“倒是极为贴切的名字。”
    既然已经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临渊便打算走了,虽然汤谷上的温度不会对她有半点影响,但她到底是不喜欢的。
    临渊转身欲走,墨色的眼眸中紫光一闪,随即轻笑道:“看来是走不了了。”
    便是说着这番话,她依然是悠闲懒散的,丝毫不觉得对方会给她带来什么危险的傲慢恣意。
    帝俊刚到汤谷,就感应到了一道极为恐怖而可怕的气息。
    不是洪荒中他熟悉的仙神,更不是巫族那难闻的味道,也不是妖族。
    这股气息极为特殊,像是他那次遇到的魔祖罗睺身上的魔气,仔细感应,又恍惚有什么不同。
    但不管如何,那令人胆寒的威压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帝俊心头一紧,河图洛书已在手边,浑身都是强敌来袭的紧绷感和危机感。
    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便要做好万全之策。
    临渊看着来人,穿着赤金色的衣服,容貌俊美威严,眼睛之中似有火焰在燃烧。
    很有一族之皇的气势。
    帝俊看着临渊,神色自若,开口道:“不知道友是何人?”
    帝俊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十只小金乌,发现都好好的,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没有出事便好。
    临渊懒洋洋道:“吾只是一个过路人。”
    说完便转身走了。
    妖族与巫族气机玄妙,全族气运都笼罩在天道之下,临渊虽然不确定天道要干什么,但隐隐也猜出了几分,更是懒得给自己惹上麻烦。
    帝俊没有拦,他也根本拦不住。
    只能任由临渊来去。
    不管是何处,不管在什么社会环境之下,只有一个法则永远都不会变,那就是——强者为尊。
    帝俊看着临渊的背影眼神莫名,这洪荒之中强者不少,有一些确实在隐居之中,但他自掌管天庭以来,妖族气运上涨,他作为妖皇为直接受益者,修为更是提高了不少,但他刚才用河图洛书卜算,竟然丝毫卜算不出此人的来历。
    就像是天道出手混沌了天机。
    帝俊看向小金乌们,询问道:“都有没有事?”
    小金乌们齐齐摇头,“父亲,没有事。”
    过了一会儿羲和和太一也来到了汤谷,羲和在一旁和受了一点点惊吓的小金乌们玩乐。
    帝俊和太一在一起说着关于临渊的事情。
    东皇太一与帝俊颇为相似,只不过周身气质不同,若说帝俊是威严的妖皇,那么太一便更为张扬一些,眉眼之间都是浓烈的色彩。
    “哥哥放心,我自会注意此人的。”
    帝俊拍了拍太一的肩膀低声道:“我自然是放心你的。”
    好在还有太一在,否则他怕是要更累上不知道多少。
    帝俊想到那模糊不清的天机,眉宇之间染上了淡淡的暗色。
    不知道天道是什么想法,他每次卜算妖族未来,天机都会混沌不明,更有时候,竟有一点血色而出,着实不是什么好征兆。
    但他妖族占据天庭,比之巫族更是强了不少,更有周天星斗大阵的存在,怎么看,巫族的那些都不是妖族的对手,为何天机还是模糊一片?
    *
    临渊出了汤谷,继续随意而走,熟悉这个她熟悉又不熟悉的洪荒。
    过了一会儿便到了人族的聚集地。
    女娲造人,是大功德也。
    故而成圣。
    但人族虽然被造出来,此时的生存环境却不如何好。
    毕竟如今是洪荒,仙神遍地,各族林立,巫妖争霸的洪荒。
    女娲虽然造出了人族成为了圣人,但这也正是限制,她不能再干涉人族的任何事,往后如何,全要靠他们自己。
    相比于脆弱的人族,洪荒中的任何种族都比人族要强。
    但自古以来,人族不愧是受天地眷顾的种族,便是如何艰难可怕的环境,也能找到一隅之地,便是再可怕险阻的境地,也能挣扎求生繁衍下来。
    那份强烈的求生欲和坚毅意志与智慧,确实是其他诸多种族比不过的。
    临渊站在原地,早就有人注意到了她。
    而在有人过来时,临渊的身影悄然消失在了原地。
    她对人族没有什么兴趣。
    在这不知多少年的位面旅行之中,关于人类这种生灵,了解的也是无比透彻了。
    临渊身影瞬间消失,先前要过来的人纷纷跪地叩拜。
    *
    三十三天外混沌深处紫霄宫里,道童昊天和婉妗一如既往的打理着一点小事。
    作为道祖的道场,又只有道祖一位主人,他们平日里需要干的确实不多。
    “婉妗,道祖今天还没有闭关吗?”
    昊天一边盯着快要成熟的一棵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果树,一边对身边同样盯着一件正在炼制中的宝物的婉妗道。
    婉妗一心二用十分熟练,“没有,道祖还是在用着各种天材地宝不知道在干什么。”
    说到这里,她都觉得心疼。
    道祖那恍若不把各种天材地宝当回事随随便便使用浪费的样子看得真让人难受,虽然那是道祖自己的东西。
    也不知道道祖到底要干什么。
    或者炼制什么东西,竟然在用了那么多东西费了这么久的时间之后还没有成功的样子。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一道极沉极寒的气息袭来,昊天和婉妗两人瞬间站了起来,看向来人。
    临渊懒得让他们通传说话。
    在她的世界,她来三十三天外都习惯了,道童们也认识她,更没有人敢拦她。
    如今虽然换了个位面,但她懒得理会,便不去理会,并不是什么事,况且圣人之境天下万物皆在一念之间。
    更不要说还是在圣人的道场之中。
    她相信鸿钧一定感应到了她的气息。
    临渊身形一闪,轻松无比的进了紫霄宫里,找到了正在酿酒的鸿钧。
    宫殿外两个孩子模样的道童对视一眼,乖乖坐了下来继续盯着自己负责的东西。
    “鸿钧,我要的酒酿造好了没?”
    虽然距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一天,不过这种小事也没有人在乎。
    眼前青衫广袖的道祖神色肃穆认真,对于突然出现的临渊没有感到一点惊讶。
    闻言点头,递给临渊的一个葫芦状的酒壶道:“临渊道友,我并不知晓何为酒,这是根据你所言酿造而出的,也不知是否和你心意。”
    还未打开,临渊便闻到了浓烈馥郁的酒香,临渊接了过来,打开壶塞直接饮了一口,姿态狂放肆意,满是风流意气。
    鸿钧看着临渊的动作,自合道以来便甚少有波动的情绪难得有了一点莫名的感觉,像是自己的心变成了一根弦,在被不知名的东西拉扯一般。
    道祖后知后觉的发现,这种情绪应该是紧张。
    烈酒如万山倾塌之后霜雪覆盖万物,似奔流不息的江河湖海在一息之间倒流逆转,更像天地混沌湮灭,洪荒初现的磅礴无边。
    熟悉又不是熟悉的味道。
    临渊锋利的眉梢微动,淡淡满意之色从眼角倾泻而出,墨色眼眸笑意浅淡真实,懒懒道:“鸿钧酿的酒,很是不凡,吾很喜欢。”
    等待着临渊答案的鸿钧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枉费他这几日从未停歇,认真研究该如何做才是眼前这人喜欢的心思。
    鸿钧也拿起一葫芦酒,临渊自然而然的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两人对饮。
    鸿钧饮下一口才发觉这味道好生奇怪,临渊看着鸿钧微蹙的眉头,大笑出声调侃道:“鸿钧若不喜酒不必勉强自己。”
    这话一出,鸿钧便干脆利落的把葫芦放了下来。
    然后看着临渊一个人悠闲疏懒的饮酒,两人时不时交谈几句。
    端的是那一句话,天下快意之事莫若友,快友之事莫若谈了。
    看来不管是再过几个世界都是如此,能与她说得来的,也只有道祖鸿钧和魔祖罗睺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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