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李云辞捧起埋首在他胸前那人的脸庞,望着贺瑶清哭得宛如核桃一般的杏眼。
    眉头紧锁,随即弯下腰,用力地覆在了贺瑶清挂着晶莹泪珠又轻颤不已的眼睫之上。
    瞬然,怀中之人噤了声,只余掌心中因着哭狠了时不时一下的抽搐,在鞭打着他早已鲜血淋漓的心窍。
    李云辞的唇瓣渐渐下移着,寻着贺瑶清的唇瓣摩挲着,狠厉又温柔,肆意却又小心翼翼。
    好似要将贺瑶清的魂魄抽去一般。
    艰难地抽声问着,“你可还要将我送走么?”
    李云辞唇口间皆是泪水与蛊惑人心的味道。
    那苦涩又甜蜜之感当即从李云辞的唇口淌入喉间,随即汇入四肢百骸,一声又一声的低喃。
    “以后我们都在一处,好不好……”
    屋内一时静默,只余墙角的更漏滴滴得落着。
    屋外微风从窗户缝里头钻入,拂过木质的地面,撩起立身于门边的贺瑶清宽大的裤腿,又抚过一旁李云辞花纹反复的衣摆,将二人的衣衫犹如山环水抱一般缠绕在一处,便犹如眼下,李云辞正捧着贺瑶清的面颊,吻得难舍难分。
    良久,李云辞才缓缓松开唇口。
    不过是一个吻,便教贺瑶清双颊绯红,羞赧不已,晕头转向倒似是站都站不稳,直将身子耷在李云辞的臂弯中,将螓首埋于他怀中,轻喘着兀自掠着周身的空气。
    李云辞也不将人推开,只兀自抬了手,轻轻抚背怀中之人的背脊,眉眼间皆是宠溺。
    抬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得轻缕着因着方才一番闹腾而散乱在耳畔的几缕发丝,轻轻在指尖打着转儿,好不惬意。
    少顷,微微颔首想要瞧一瞧怀中之人的模样,不想贺瑶清倒似是羞赧一般直将螓首复往李云辞宽厚的怀中钻去。
    如此一来,原就松垮的衣领便嚯得更开,稍一低头,入眼皆是春光。
    不想,只一眼,李云辞蓦得心下怔楞,随即轻抬了手将怀中之人推开半臂一瞧。
    李云辞这才发现,原她竟穿了他的内衫,无怪乎瞧着这般宽大,更将她原就清瘦的身形称得更是单薄,袖襟处的衣袖不知卷了几圈,松松垮垮得栖在她的玉腕之上,教人更觉她手腕如细白的藕臂一般。
    当即舌桥不下,“你做什么穿成这样……”
    贺瑶清亦是反应过来,见着李云辞的模样“扑哧”一声笑出声,随即推搡着将李云辞赶出屋子,反手将门阖上。
    “去替我寻两件衣衫来罢,昨日来得匆忙,一应换洗的都不曾带。”
    闻言,屋外的李云辞唇边含了笑意,迈步朝楼下去了。
    因着眼下辰点已然不早,阿二许琮等人早就整装待发在楼下候着了,好容易见着李云辞下楼来,忙上前见礼。
    “见过王爷。”
    李云辞朝阿二示意,阿二见状,只当即刻便要出发、李云辞有要事要吩咐,忙附耳过去。
    可等了半晌,李云辞却一个字都不曾说,少顷,只沉声一句“罢了。”
    问了驿丞此处何处有成衣铺子,便兀自迈步出了驿站。
    阿二不明所以,与许琮二人面面相觑之际,便见李云辞立身于眼下敛了眉头回身道,“愣着作甚,还不跟上?”
    闻言,阿二慌忙抬腿跟上。
    那头李云辞复道,“不是你,你留下,许琮来。”
    话音刚落,许琮朝阿二寻衅似的朝阿二挑了挑眉,继而迈步出了驿站,只留阿二一人在原地不知所措。
    洪都的驿站原近城郊,周边没有热闹的街市,多是些鸟叫虫鸣之声。
    李云辞抬了头,望着高悬于定粲然不已的日光从糯白的云间碎开洒下光晕,只觉置于他心头扰得他一宿不曾睡好的郁郁之感皆挥散殆尽了……
    -
    李云辞至成衣铺子时,让许琮在外头候着,只他一人入内。
    因着不知贺瑶清欢喜什么颜色,故而每每将衣衫拿起时,脑中便自行回想。
    久而久之,李云辞只觉这成衣铺子里头的衣衫便没有一件是她穿着不好看的,干脆按着他自己的喜好挑了好些。
    正要出门时,便见衣柜里头原还好些绣工精巧不已的内衫,脑中忽得便想起今早那人穿着他内衫摆袖的模样,唇边隐隐泛着笑,继而吩咐掌柜,不拘着什么颜色什么针脚花样,皆包起来。
    那掌柜闻言,心道今日来了个大主顾,生怕李云辞反悔一般,直将手中的算盘打得比琵琶还要好听,随即收了银子,深弯腰送了李云辞出门去。
    第88章
    玉酥晃。
    那厢贺瑶清正在屋内净面, 屋里头皆是李云辞的物件,先头初入王府时,也曾待过南院的卧房, 却都不如眼下这般来得相近。
    贺瑶清坐在铜镜前,因着俞嬷嬷不在,又没有什么钗环, 便自随意绾了发髻,鬟上一支玉兰含翠的簪。
    正这时, 李云辞在外头叩门。
    贺瑶清嚯开一条门缝, 遮遮掩掩地从屋内伸出一条藕臂将李云辞手中的包袱拿入屋内。
    打开一瞧, 最上头竟还摆了几个朱木盒子, 抽开盒面, 内里竟是几只钗环几朵绒花,再往下, 便是绫罗绸缎纱衣缎面皆有,一时愕然, 笑道这李云辞可是将成衣铺子的衣衫皆买了下来?
    先是一层外衫,再往里便是中衣, 伸手往地下一探, 李云辞竟连内衫和兜衣也买了,贺瑶清霎时羞红了面颊。
    随手抽了一件, 只连上头绣了是何花样都不敢细瞧,便至屏风后头去换了。
    待换好衣衫, 又换了一支钗环,贺瑶清才推开门要出去,却见李云辞一直候在外头,二人骤然再见。
    李云辞唇边却是噙着笑, “穿了哪一件?”
    闻言,贺瑶清心下一时怔楞,若是在问穿的外衫他眼下自然皆能瞧得见,可李云辞这话问得蹊跷,稍一回转,便教贺瑶清心下蓦得升起一瞬的羞赧,面庞绯红,只喃喃道,“我都连瞧都不敢细瞧,你竟还能这般堂而皇之地问出口?”
    言讫,李云辞面上又是佯装好一阵惋惜。
    直将贺瑶清逗弄得忍不住又抬手又想向李云辞的手臂拧去,只这一回李云辞有了防备,略一退身,便让贺瑶清拧了空。
    贺瑶清正是羞愤之际,便见李云辞唇瓣微勾,一本正经得朝她伸出一只手来。
    见状,贺瑶清垂了眸,缓缓将手置于李云辞的掌心。
    李云辞随即便收拢手指,将她柔软细腻如柔荑一般的手握住,继而拉着她往外走去。
    贺瑶清下意识地去轻抚李云辞掌心,一抬手便摸到了他掌心的薄茧,硬硬的戳在她的手背,竟有些刺麻,还有些奇异的感觉,好似眼下这般摩挲着,便能勾勒出他画戟横手白骨露野的模样来。
    那头的李云辞好似察觉出一丝异样,回转过头来瞧她,挑了眉眼,“怎么了?”
    闻言,贺瑶清倒似是做了倒脏的贼人,被逮了个正着,只得垂着头,轻轻摇了摇头,便不作声了。
    李云辞原是不明所以,只顺着贺瑶清的视线望着二人交织的手,心弦一拨,随即微微松开了一些,想来是怕将她弄疼。
    贺瑶清见状,心下一顿,随即反手又与他十指相扣紧握了上去,仰面朝李云辞低喃道,“我从不曾这般握过男子的手,今日头一回,心下好生稀奇,你莫要松开我。”
    说罢,复朝李云辞嫣然一笑,露出一排齐整的贝齿,犹如翻山越岭跃过云端的暖阳,落在李云辞心口,诱得他心头勐得一跳,随即轻颤不止。
    低头望着贺瑶清的纤纤玉指,被他的手指交织握在一处,忍不住便要去细细揉捏丈量她青葱一般的指尖。
    李云辞轻拉着她的手,二人往楼下去。
    -
    因着先头李云辞也不曾给旁的吩咐,那头阿二一人在楼下打着转,也不知今日还赶不赶路,更不敢上楼去催促,正心下烦乱之际,便见自家王爷从二楼回廊深处走了出来,只一眼,便慌忙垂下头,再不敢乱瞧。
    待人至楼下,上前见礼,“王爷,可是要出发了?”
    “不急,三清山就在不远处,先去那头瞧一瞧。”至此,李云辞回过头向贺瑶清看了一眼,二人相视一笑。
    -
    大队人马在驿站待命,李云辞与贺瑶清二人便服出行,只带了阿二与许琮。
    不仅去了三清山,还顺道去了洪都的街市,将沿街的小吃一路吃了过来,贺瑶清原比不得东珠那般好胃口,不过吃了三两家便再也吃不下了,李云辞便每样买了些包好,让阿二拿着,只说后头带着路上吃。
    一行人将洪都逛了个遍,只差没有去听戏逛窑子了,至酉时末,见日头西沉才信马回了驿站。
    -
    夜色渐浓,因着要部署明日的路程,故而李云辞先在楼下与阿二交代事体,待他回屋时,贺瑶清早已沐浴毕上了床榻正在慢条斯理得翻着书册。
    见着李云辞迈步跨入屋内,一时挑了眉头,“你怎的上来了?”
    闻言,李云辞面上一窒,随即厚着面皮支吾道,“今日驿站……也不曾有空房……”
    贺瑶清唇瓣微勾,敛了面,“你怎的不与阿二挤一挤?”
    李云辞当即摆手,“阿二那一双汗脚,要我与他一道睡,不若直接给我一刀子来得利索。”
    “何况,眼下你我……这般,我再与阿二一道,也不知他背地里头要如何笑我。”
    听罢,倒逗笑了贺瑶清,“你我……哪般?”
    闻言,倒教李云辞一时噤了声,倒似是有些不敢启齿。
    贺瑶清见状,轻哼出声,“你连那种绣样的兜衣皆会买得,眼下竟还会知羞。”
    李云辞听罢,也不管羞不羞,当即来了劲头,三两步跨至床榻前,“你今日竟穿了?”
    “哪个要穿这些!”说罢,抬起枕头便朝李云辞掷去,心头不自觉便想起方才沐浴之时,因着日间他那句问话,便着意瞧了一眼,才见着那赤红的兜衣上头竟绣了两只交颈而卧缠绵不已的鸳鸯,也不知他买这些衣衫时心下是如何作想的,便是眼下思绪也忍不住翩跹,只觉羞赧不已。
    复板着面朝他睥道,“你要睡这屋便睡了,只一点,不许扰我。”
    李云辞连连点头,心下想的皆是迂回前进,继而也不知避一避,径直便往屏风后头去沐浴去了。
    待出来,见着贺瑶清还不是要睡的模样,便装模作样地在房里慢条斯理的翻书,只心下不知飘至何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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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一时静默,只余轻轻翻着书册的沙沙之声,时辰渐晚,贺瑶清抬手掩唇打了个哈欠,却见桌旁的李云辞仍旧在瞧书,怕他是在忙公务,也不敢相扰,只眼下又委实困得厉害,遂轻声问道。
    “你还不睡么?”
    那厢李云辞其实早就坐不住了,听着贺瑶清这般问询,忙道,“正要睡了。”
    说罢,兀自阖了书,吹熄了烛火,便往贺瑶清的床榻上头去。
    不曾想贺瑶清状似不解,“你作甚?”
    李云辞一顿,“自然是睡了。”
    “你昨日如何睡的今日自然还是如何睡。”
    李云辞闻言,瞠目结舌,开口辩驳,只道昨夜如何能与今夜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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