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闵敬舒换了脸再次出现,将他固有的人生观颠覆的更为彻底。
    陆瑾乔紧紧抱着他,轻轻落泪,她无法想象他有多难过,他这个人,就是太过善良,所以不管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不愿意表露出来让身边的人担心,又生的冷面尊贵,让人望而生畏。
    外人只当他高不可攀,不容近身。
    可她知道,宋司璞只是习惯性沉默,习惯性高冷脸,习惯性傲娇的矜持,无论表面怎样的平静,心里或许早已春暖花开,四季分明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是踏踏实实抱着他,给他安全感,给他情感上的慰籍。
    宋司璞后半夜无法入睡,轻轻拍着陆瑾乔的背,倒是把她哄睡着了,这种情况已经很常见了,失眠,彻夜的失眠,偶尔入睡,便被噩梦惊醒,再也不敢入睡,一旦睡着,梦境里的非人折磨会反复上演,痛苦都是真实的,像是刀刃划过胸膛那般真实,以至于醒来以后,他仿佛把曾经遭受的一切伤害又重新经历了一遍,恨意剜心,便又再剜一遍。
    陆瑾乔回来的每一天都是弥足珍贵的,宋司璞在这种关键时刻,将手中的工作交给了团队去处理,抽出大量的时间陪陆瑾乔,似是想要弥补这三年错失的遗憾,他只字不提这些年的经历,将所有突兀的情绪归咎于爷爷去世后的心伤。
    他白日里表现的很好,看不出情绪有什么不对劲,仿佛夜里的梦魇不曾存在过。
    或许因为前半生陆瑾乔的灵魂束缚在那具残躯里,跟随宋司璞来到海港市以后,便一直缠绵于病榻,什么都吃不下,哪儿也去不了,在国外治疗的那三年,亦是生活在那一小方天地里,医护人员照看的紧,不准她做这,不准她做那,一日三餐都有营养师搭配,她从未走出过那间疗养院,因为她的病情不稳定,医护人员需要随时观测她的指标,黎姐和虎子每日陪伴在她身边,鼓励她,照看她的衣食起居。
    许许多多的心愿没有完成,许许多多的事情没有尝试过,陆瑾乔趴在桌子上列了一个清单,希望接下来的日子,跟司璞一件一件完成。
    启动晨光计划,吃遍全国的美食,去看没有看过的风景,去帮助那些同样需要帮助的人,她虽性子率真坦诚,全然没有心机,但她拥有非常独立的人格。
    她将清单和企划书拿给他看。
    宋司璞一眼就看到清单里她想吃最辣的火锅,他笑,“你能吃辣么?”
    “我能!我想!”陆瑾乔这么表示。
    宋司璞协调了时间,协调了安保,提前清场子,带她去。
    海港市最好吃的火锅城被他包了场子,大中午一个人都没有,陆瑾乔踏进大厅里时,两排服务生齐刷刷鞠躬,盛情款待,那样子,像是电视剧里的女主人出场的桥段。
    “人呢?”陆瑾乔问他:吃饭的人都去哪儿了?
    “我们来早了。”宋司璞言简意赅。
    陆瑾乔生平第一次吃火锅,瞬间辣的乱蹦,愁眉蹙在了一起,狂往嘴巴里扇风,好久没吃辣了,突然吃起来这般过瘾。
    宋司璞递给她一杯水,又抬了抬手,示意服务生送水来。
    陆瑾乔连续喝了五六杯水才缓解了火辣感,她辣的大笑,却觉得过瘾,这充满刺激的味觉,有真实活着的感觉。
    宋司璞笑,笑着笑着便有些恍惚,这张吃着火锅扇着风的脸与脑海里另一张脸重合,一时分不清眼前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情感有些分离,有种无法跨越的距离感横生在心头,流淌着丝丝珍视的感激。这似乎是他盼了大半辈子的时刻,就这样出现在了眼前,他该感谢上天对他的眷顾,还是感谢纪临江深谋远虑的见识?想到这里,笑容便冷了下来。
    东哥匆匆从外面进来,似是有急事找他,却没有靠近,只在门口的位置站定。
    宋司璞看了他一眼,起身正要离席。
    陆瑾乔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边往嘴巴里扇着风,一边扯了扯他的衣袖,说:司璞,把你那位戴着翡翠鹦鹉的朋友叫出来一起吃火锅吧。
    宋司璞沉默一瞬,声音微凉:“她不是我的朋友。”
    陆瑾乔似懂非懂:不是你的朋友么?她说是你让她带我走的呀?她以为黎姐和虎子是坏人,弄晕了他们,把我带到了别的地方,给了我一部手机,让我联系你,手机我要还给她的。
    宋司璞似是很抗拒陆瑾乔提及敬舒这个人,在他看来,这仿佛是纪临江和闵敬舒设计的又一个阴谋,他不清楚他们为什么放了瑾乔回来,明明纪临江只差一步,便能达成目的,可是却忽然中途离席,功亏一篑。
    若不是阴谋,唯一可以解释的原因,便是:纪临江和闵敬舒之间,起了内讧,所以闵敬舒关键时刻摆了纪临江一道,私自放了瑾乔。
    宋司璞伸出手去,“瑾乔,手机给我,我帮你还。”
    陆瑾乔从极具民族特色的编织包里,拿出手机递给他,本着对隐私的尊重,她没有翻看过手机内部信息,只是登陆上了自己的账号,跟宋司璞联系。
    宋司璞接过手机以后,将自己另一部手机递给陆瑾乔,“这个给你,以后用这个跟我联系。”
    陆瑾乔接过,这三年来,缠绵于病榻,大大小小五次手术,她没有机会用到手机,痊愈后,为了让她安心养身体,黎姐和虎子也不许她碰手机,只让她好好养身体,待指标一切正常,就安排她和司璞见面。
    宋司璞转身往东哥的方向走去。
    陆瑾乔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忽然扯住了宋司璞的衣袖:对了,司璞,那个翡翠鹦鹉姑娘让我告诉你,直播是假的。
    宋司璞猛然一震,身子晃悠了一下,微微有些错愕。
    陆瑾乔满脸困惑天真地看着他,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这是什么意思呢?你遇到什么事情了么?
    宋司璞看着陆瑾乔纯粹干净的面孔,愕然过后,这颗始终揪起的心晃晃荡荡放下的那一刻,还来不及作何反应,心底沉寂压制的愤怒顺着碎裂过的心脏缝隙攀爬而上,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瑾乔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以她纯粹率直的性子,若是发生了那等事,她怎会苟活,所有他不想探究的疑点,这就是结果。
    宋司璞薄唇抿成苍白的直线,什么也没说,调头往门口走去,他的拳头缓缓握紧,高冷平静的脸上似是覆盖了一层冰霜,所以,他再一次被那两人联手羞辱了?无关痛痒的给他播放了一段动过手脚的情瑟片,以此为要挟,将他凌迟一遍又一遍,将他的尊严按在地上践踏,将他整颗心剖开赤裸裸的侮辱,闵敬舒踩上他脸的那一脚,几乎将他所有为人的尊严踩碎,再也拼凑不起来。
    他眉头紧皱,汹涌的情绪锁在眉间,来到门口,“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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