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哥说,“纪临江身边的保镖,口风都很紧,那晚以后,那栋豪宅周围的保镖都被撤了,只留了几个心腹保镖,探不到消息,如果挖太深,可能惊动纪临江。”东哥似乎在抽烟,“本来今儿个新年儿的,不想告诉你这么糟心的事情,但是吧,听说闵敬舒可能已经被做掉的消息,我寻思还是要告诉你,她跟你,也算是同病相怜了,今儿个春节,你也别太快活,稍微缅怀她一下吧。”
    宋司璞低眉,挂断了电话。
    天台上有很多人看烟花,陆瑾乔跑上了石阶,宋司璞缓步跟随,陪她坐在石阶最高处的位置,她轻轻靠在他的肩头,划动着手语告诉他,她有多么庆幸自己能够活下来,生命真是一件很美好的东西。
    宋司璞全程都很沉默。
    海港市的护城河缠绕城市而过,龙舟辉煌的灯光穿梭,灯红酒绿,漫天霓虹,软红十丈,一副人间值得的繁华热闹的景象,雪花是这个时候飘下来的,纷纷扬扬,宛如童话中的世界,陆瑾乔开心的从石阶上蹦下去,伸出手去接轻薄的雪,自由自在的穿梭在人群之中。
    海港市已经禁鞭很久了,但天台上还是有小孩子玩炮仗,吓的陆瑾乔像一只小白兔蹦了起来,忽而察觉了自己的失态,她向着宋司璞大笑起来。
    这应该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宋司璞坐在石阶上看着她幸福满溢的脸,目光微深。
    雪越下越大,遮住了他的视线,陆瑾乔跑过来时,他便一把将她捞进了怀里深吻下去,“瑾乔,我爱你。”
    一字一顿,异常坚定而清晰。
    仿佛是说给自己听,仿佛给自己质壁分离的情绪加持保护的壁垒,什么杂念都不允许撼动着坚不可摧的自我保护的铠甲。
    陆瑾乔沉沦在他的怀抱里,胸腔里被塞满了幸福的糖果,人间真的……值得。
    陆娆穿金戴银爬上天台,这里是富人区,肯定有很多有钱的帅哥,她背靠宋家,还怕勾搭不上一个有钱的主?刚开启雷达扫射,便看到了石阶上羞羞的一幕,于是她赶紧拿出手机,将这一幕拍了下来,示威般发了朋友圈和微博,阴阳怪气地说:有情人终成眷属,那些不怀好意的整容婊都歇歇吧。
    两人的热吻持续了很久,直到陆瑾乔觉得窒息才推开了他,笑着比划:我也很爱你。
    宋司璞的眉眼温柔下去。
    两人看着天台上冉冉升起的风灯,陆瑾乔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看痴了,她下意识握紧了宋司璞的手,来到天台边缘的围栏前,不停地单手比划着:告诉他,她的所思所想所见。
    如果她会说话,她一定能吐出珍珠般的话语,响当当掉落在玉盘里。
    宋司璞反握住她的手,没有言语。
    陆瑾乔开心之余渐渐察觉到宋司璞心猿意马的沉默,她坐在他身畔,温柔的问他:司璞,你怎么了?
    宋司璞说没事。
    陆瑾乔摸了摸他的头:我看出来了,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有心事。
    宋司璞笑了声,“你看的还挺多。”
    陆瑾乔又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许是担心宋司璞不愿意吐露心声,陆瑾乔愁眉微蹙,补了一句:你不告诉我,我会担心的睡不着觉。
    宋司璞背靠着栏杆,拿出烟盒,刚要抽烟,忽而想起瑾乔受不了这个味道,他便将烟盒立在栏杆上,“我好像误伤了一个人,有点内疚。”
    陆瑾乔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认真听着。
    宋司璞看向她,微微勾唇,“我对她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陆瑾乔轻轻比划:你可以弥补自己的错误,跟她道歉。
    宋司璞的笑容微微有些透明,“很严重的错误,不可饶恕。”
    陆瑾乔的愁眉担忧的蹙起,听着他的话语,跟着一起着急起来。
    宋司璞似是安慰她,“她对我也做了过分的事情,我险些丢了命。”
    陆瑾乔告诉他:如果你的良心感到不安,说明你的过错比对方多,我们应该想办法弥补,为我们的过错忏悔。
    宋司璞说,“我感到愧疚,但不代表我能忘掉她对我做的事情,她在我这里,不无辜,我只是对毁了她的人生这件事感到一点点的抱歉。”
    陆瑾乔轻轻比划:你要遵循自己的心,去解决问题,你内疚,说明你做错了。
    这是一本扯不清的烂帐,她不择手段将他送进监狱,千方百计在监狱里折磨他,对他下最狠的死手,很多个心胆俱裂的夜晚,他是靠着对闵敬舒的恨意才活下来的,这份恨意支撑着他活着出狱,支撑着他与瑾乔的再次相遇。
    她不无辜,可是,他也没那么清白。
    他三番五次的报复过她,找人暗杀不成,最后终于找人毁了她,以解心头之恨。
    这场荒唐的闹剧纠葛,在听闻她此后的遭遇时,内疚便滋生在矛盾的挣扎之中,他曾经不吝啬用世界上最恶毒的法子报复闵敬舒,在他看来,她贪婪,歹毒,心如蛇蝎,毫无人性,想用世间最恶的折磨报复她。
    如果她和他一样被蒙蔽,如果是她放了瑾乔回来,如果她还有一点良知,知道什么叫做不牵连无辜,那么,娆娆的事情,不一定是她做的。
    当时娆娆被人糟蹋,糟蹋她的人提出是闵敬舒指使,很有可能是嫁祸。
    内疚的伤口便这么蔓延在心底,带着一丝矛盾的疼痛,轻轻扯一下,便扯出记忆的浪潮。
    陆瑾乔轻轻抱着他,无言的给他安慰。
    烟花绚烂而又短暂,每年的春节纪临江都会去国外跟老爸老妈短暂的团聚,今年的春节许是因为敬舒生产的缘故,他独自留在海港市的别邸,此刻,他坐在沙发上,微微支着太阳穴,小婴儿正放在旁边的婴儿车里。
    纪临江的视线淡淡落在孩子身上。
    客厅里很安静,这个孩子是他现阶段的意外来客,他是不婚主义,往后五十年的人生里,关于子嗣的问题计算在内,无非是选择让谁给他生,只是没料到瞬间的决定,这就来了。
    似是一笔生意,眨眼间的投资决策,结果便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用这个孩子牵制了闵敬舒,似乎也解决了他的子嗣问题。
    “余阿姨。”他淡淡唤了声。
    守在一旁很年长的阿姨急忙来到他跟前,她是从敬舒落脚的别墅临时调到这边府邸的,“先生。”
    “我从小是你带大的。”纪临江说,“劳烦你,再帮我带带这个孩子。”
    余阿姨急忙点头,“这是我的荣幸,先生。”她爱不释手。
    “辛苦了。”纪临江起身往楼上去了,手机响个不停。
    春节过后的半个月里,敬舒都缠绵的病榻上,她的撕裂伤很严重,医护人员每天帮她清洗护理,可是她总是念着孩子,想要往外跑,下了床,便将伤口重新撕裂,又因血糖较低,连房间都走不出去。
    纪临江给了她自由,便没有人敢捆绑她,只能竭力劝说,让她好生休养身体,她不配合,不让人碰她,声称要见纪临江,身体便这么一天天败落下去。
    阿姨顶不住了,拖家庭医生联系纪临江,“她再这么闹下去,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咱俩都完了,我不敢给纪先生打电话,你的电话先生一定接,你让先生回来一趟吧,她非要见先生一面。”
    家庭医生顶着压力给纪临江打了电话,纪临江正在开会,他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回来了一趟,刚走进大厅,敬舒便扶着楼梯跑了下来,这么大的动作,伤口便又撕裂了,血顺着大腿内侧蜿蜒而下,她在距离他一米多的地方站定,喘着粗气,“孩子呢!”
    着实不雅的衣着,十分糟糕的状态,枯瘦没了样子,身上血淋淋的,长发齐了脚踝,披头散发的,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形容枯槁,满身戾气。
    她在他的心上便又轻贱了几分,愈发的一文不值,他在她身上的投资,不仅没有赚到,似乎还倒贴了本钱。
    纪临江瞧她这副狼狈糟糕的样子,琥珀色的眸子便显得淡漠,“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敬舒扑过来时,被小翁一把抓住。
    纪临江往后退了两步,避免溅到血,“我对你有点失望。”说完,他径直离开。
    再也不愿意过来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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