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舒的焦虑和恐惧从体内蔓延,不停的紧张揉着手,如同在油锅里煎熬,熬的没了知觉,她强作镇定跟他看了场电影,回家的路上,她又问,“临江,孩子怎么样了?”
    纪临江一言不发的开车,将这个问题拖的格外漫长,到了家门口,敬舒又问他,“你找到她了对不对?”
    “没有。”纪临江转脸看她,终于回答了她,“我找到孩子的时候,她已经被那群人处理了。”
    敬舒身子晃悠了一下,扶着门,“什么意思,处理是什么意思。”
    纪临江神情很淡,“他们把孩子卖给了黑市,取了器官变卖,我去晚了一步。”
    心脏仿佛被箭矢震碎,敬舒倒抽一口凉气,血气直冲头顶,双耳嗡嗡作响,眼前瞬间一片漆黑,她强撑着喘息,“你骗我……”
    “如果孩子在我手上,我为什么迟迟不给你见一面。”
    “你骗我!你说让我见孩子的!”敬舒哆嗦着双唇,她等了那么久,忍了那么久,敛去了所有的心性和棱角,磨掉了身上血淋淋的疤结,到底为了什么!她是为了什么回到他身边忍受屈辱,又是为了什么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没有。”纪临江说,“那群人穷凶极恶,我晚了一步。”他补了一句安慰的话,“没事,你还能生。”
    敬舒双腿一软,跌坐在地,如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喘息,她睁着坦荡的泪眼,盯着纪临江,他这么久不肯让她见孩子,是因为他手上根本没有孩子么?孩子已经走了么?
    那个孩子,她撕裂了自己生下的可怜孩子,她甚至没有好好抱过她,就这么没了?被人掏空了?除了心脏疼惜的剧烈疼痛,便剩下全世界坍塌的黑暗无望感,复仇的真切恨意都不敌失去孩子这一刻的惨烈悲痛,她忽然向着旁边的墙壁一头撞去。
    那种决绝和速度似是她内心深处最真情实感的写照做出的反应。
    纪临江脸色微变,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骤然将她扯了回来,佣人们跑上前,紧忙抓住她。
    余阿姨赶紧抱着孩子从角落走出来,忙说,“孩子还活着,在这里,这里,先生跟你开玩笑,小姐。”她直把孩子往敬舒怀里塞。
    敬舒近乎昏厥,瘫软在佣人们的搀扶里,她的精神完全被击散了,大脑一片空白,眼睛睁不开,佣人们赶紧将她搀扶去沙发一侧躺着,用力掐了她的人中。
    孩子便放在她的手边。
    许是瞬间血压上升,敬舒头痛欲裂,她昏昏沉沉睁开眼睛,浑浑噩噩看着眼前晃动的虚影,手脚发麻冰凉,耳边有孩提的咿呀声,可她仍然无法集中意识,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像是被巨大的变故重重挤压过,散成了一滩泥。
    家庭医生急急从医疗室跑过来,揉了敬舒身上几个穴位,刺痛从穴位穿过意识,她才渐渐缓过一口气,游离的精神渐渐集中,视线有了焦点,最终落在旁边的孩子身上。
    将近八个月的孩子穿着粉色的小裙子,外搭了一件小衫,好奇的坐在她旁边,懵懵懂懂的大眼睛,呆呆看着她。
    孩子……
    余阿姨紧忙说,“先生骗你的,孩子好好的,我一直带着,先生特意让我今晚带过来给你瞧瞧的,我候在这里一个多小时了。”余阿姨毕竟上了岁数,又从小照顾纪临江,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宽慰道:“先生也只是想用这种法子告诉你,孩子不能随便交给外人,何况是手脚不干净的外人呢?吓着你了,闵小姐,孩子很好很健康。”
    “孩子……”敬舒从沙发爬起来,忽然将孩子抱进了怀里,捧着她的脸瞧仔细了,便紧紧护在了怀里。
    然而孩子已经到了认人的月份,不肯认她,打她,惊恐的哭闹,向着余阿姨伸出手去。
    敬舒不肯放手,微微缩着身子,紧紧将孩子拥在怀里,无声的流泪似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情感反应。
    “不要再把孩子给陌生人。”纪临江说,“刚刚那番话,就是可能存在的后果。”
    不等他说完,敬舒忽然抱起孩子,匆匆往楼上走去。
    敬舒的身影刚消失在楼梯拐角处,纪临江无懈可击的脸渐渐出现了情绪的裂隙,忍在胸腔那口气一散,他的手按在了心脏的位置,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他另一只手扶着沙发的边缘,稳住了身子。
    似是心肺都要咳出来。
    脸色隐隐泛着青。
    他这辈子目前为止只受过两次惊吓,一次是敬舒掉海那一次,一次便是刚刚。
    第一次,他的情绪尚有缓冲,有恢复的空间。
    可就在刚刚,她决绝赴死的刹那,纪临江的心脏像是瞬间逼进了死角,极致痉挛的疼痛带着让人瞬间暴毙的力道,击碎了他。
    恼她不安分的算计,恼她的仇视情绪,恼她不计后果的将孩子交给了一个犯罪团伙,本是消耗她的,惩罚她的,她越想看到孩子,他便越是消磨她的精力,一点点磨去她的棱角,磨去她的傲气,磨去她锋锐的芒刺,所以拖着她,吊着她,熬着她。
    除了凝固痉挛的心脏,他所有的自我坚持,自尊骄傲,强势偏执,绝不认输,决不妥协都在刚刚她撞墙的瞬间,魂飞魄散,这些情绪动荡的没了踪影。
    心神大震!
    剧烈咳嗽之余,他凝固的心脏渐渐狂跳起来,只有喘息才能解决缺氧的现状。
    家庭医生和护士在耳边说着什么,他扶着沙发,微微俯身咳嗽,抬起手摆了摆,示意他没事。
    余阿姨轻轻帮他顺着背,说,“先生,对女人来说,孩子就是命,毕竟是身上掉下来的肉,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在乎的,这种玩笑开不得。”
    纪临江捂着胸口渐渐稳住了气息,咳嗽渐止。
    余阿姨看着楼上,说,“孩子……”
    “给她带。”纪临江渐渐止了喘息,直起腰身,“您帮忙搭把手。”
    “唉!”余阿姨欣喜的应了声,先生终于开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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