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舒自是没有推辞,她打起精神应下了,吉雅突如其来的电话吹散了她心中的疑虑,加上无论这几日她和金颐怎么询问小叮当,小叮当都和那名司机的说辞吻合,敬舒暂且将这件事归类于偶发性事件,只是加紧了对小叮当的看护,事事亲力亲为,无论是接送小叮当上下学,还是照料小叮当,都由她亲自来。
    吉雅回国那天,敬舒打算去接她,吉雅婉拒了,两人约在一家名流自助餐厅,敬舒高兴得带着小叮当一起赴约,来到餐厅指定餐位,远远便见一名时髦娇俏的少女起身冲她招手,同时,敬舒还看到位于吉雅身侧靠窗而坐的俊朗帅气的男人。
    宋司璞。
    他穿着白衬衣,西装外套搭在一侧,他系着领带,规整而又体面,指尖旋转着那枚钢皮打火机,敬舒踏进这家餐厅那一刻,他抬眸看了眼,又不动声色淡淡转眸。
    敬舒脸色一白,本能的将小叮当的脸按进了自己怀里,宋司璞怎么也在这里。
    “禅姐!我在这里!快过来!”吉雅热情招呼,几年不见,这丫头已是亭亭玉立,满身潮牌的少女了。
    敬舒定了定神,若无其事扬起笑容,抱起小叮当往雅座走去,她在吉雅身侧落了座,好奇地望着吉雅,笑说,“小丫头好大的变化,我快认不出来了。”
    “是变漂亮了还是变丑了呀?”吉雅妆容精致,戴着帽子,耳饰硕大,满头脏辫,打扮时髦的像是个小太妹,全然没有小时候的端庄矜持,皮肤做了美黑,整个一黑妹。
    “漂亮的很个性啊。”敬舒笑,她摸了摸怀里的小叮当,“这是我员工的孩子,认我做了干妈,我帮忙带着。”
    吉雅冲小叮当笑,捏了捏小叮当的脸,“禅姐的变化也好大啊,你动了眼睛和嘴巴吗?若不是我前两年看过你的街拍,我差点没认出来你就是我禅姐,哈哈。”
    小叮当的眼睛直直落在宋司璞身上,她双手捏圈圈成眼镜状放在眼前,左看右看,虽然没戴墨镜,可是这么好看的轮廓,不是她的爸爸是谁呢?
    小叮当看够了,忽然脱口而出,“爸爸!”
    宋司璞扬眉。
    犹如一个晴天霹雳,敬舒一把捂住了小叮当的嘴巴,脸色青白下去,几天前她跟宋司璞闹得很不愉快,以至于她现在并不想看见他,也不想跟他说话,哪怕多看他一眼都不想,小叮当如果在这里错认了爸爸,这不是要她的命么!脸都被丢尽了!
    她那么无助崩溃的时刻,这个男人就算没有绑架小叮当,可他坐视不理,甚至憎恶她到了两次报警抓她的地步,明明她那么着急恐惧,他却只是冷眼旁观她的丑态百出,是了,这个男人历来这样,对她的遭遇冷嘲热讽,对她遭受的苦难视而不见,当她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才会出现口蜜腹剑诱她合作,一旦她没有利用价值,他就迅速抽身离开,人影都瞧不见,更别指望这个人能在她落难的时候拉她一把了,他只要不趁机踩她一脚,捅她一刀,伺机报复,她就谢天谢地了。
    除此之外他都是坐虎观山。
    跟她有关的事情,他全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副袖手旁观的姿态,就算当初她被纪临江弄死了,宋司璞可能眉都不会皱一下,甚至觉得大快人心吧。
    这些年她对他攒下的那点内疚,皆因小叮当事件散尽了,果然这个冷血男人很讨人厌。
    敬舒捂着小叮当的嘴巴沉默,对于小叮当的错认,她连对他解释的欲望都没有,半晌,她看向吉雅笑说,“这些年你还住在美国吗?读高中了吧?打算回来玩几天?”
    吉雅看了眼宋司璞,随后笑说,“是啊,具体玩几天还没定。”她冲着小叮当招手,“小家伙,跟姐姐一起去选餐好吗?”
    小叮当挣脱敬舒的手,笑着说,“好啊!”她扭头看向宋司璞,“爸爸!你来看我和妈妈了吗,我……”
    不等她说完,敬舒再一次捂住了她的嘴。
    吉雅大笑说,“禅姐和我舅舅的娃都这么大了呀!哈哈!以前我还盼着你们生呢!”
    敬舒面色寡淡,终于对小叮当解释,“他不是你爸爸,你认错人了知道么?”随后她又看向吉雅尴尬笑说,“误会了。”
    吉雅笑而不语,向小叮当招了招手,带着她一起去选餐点。
    敬舒与宋司璞相对而坐,一个视线落在窗外,一个视线落在打火机上。
    难磨熬人的沉默,焦灼不堪的对坐,空气仿佛都是稀薄的,让人恨不得现在抽身离开,敬舒想着几天前的误会,她忍了忍不堪的情绪,转脸看向他,“宋司璞……”
    “闵敬舒。”宋司璞抬眸唤了她一声。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敬舒怔了一下,这好像是她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听宋司璞唤她名字,如此意味不明,又如此波澜不惊。
    敬舒等了会儿,见他没有下文,自顾自地说,“上次误会你了,我跟你道歉,对不起砸了你的办公室,我这人爱恨分明,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没有什么可辩解的,我会赔偿你办公室设备的损失,诚叔明日去跟你们法务对接这事儿。”
    宋司璞静静望着她,他的眼睛黑白分明,黑色漆黑如长夜浓墨,白色明澈如天空洁白的云朵,当他这样静如止水地看着她,让敬舒莫名不自在。
    宋司璞从没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他每次都是冷冰冰的,轻视的,仇视的,或者凶神恶煞的,亦或者憎恶的眼神盯她,没有哪次不携带着浓烈的个人喜恶。
    五年来,两人寥寥数次的偶遇,他甚至不愿意看她。
    像是心中有道坎儿,两人都无法迈出去,也无法逾越心中那道伤口纵横的大山。
    他忽而这般正视她,这种眼神,敬舒从没见过,也从不属于她过。
    一点点说不清的平和划痕,一点点道不明的深刻冰霜,像是两人共同经历的那些刀剑相向的曲折和沟壑。
    敬舒继续说,“你替我背的那件案子……”
    “那件案子,跟你没关系,你不用再提了。”宋司璞似是想抽烟,眉头紧皱,但是这里是禁烟区,他只能把玩着那枚打火机,视线又落于指间,“你无需坐牢,你没罪。”
    敬舒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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