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舒静静站在原地,他这是在向她告白么?平平淡淡的挽留她,像是温温的白开水,没有炙热的情感爱意,带着淡淡冷静的谈判口吻,委婉含蓄又婉婉道来。
    醉过才知酒浓,爱过才知情重。他是经历过爱情的人,因为爱过,失去过,所以再次爱上一个人才格外的珍重谨慎,不敢轻易爱,所以显得斟酌有度,小心翼翼。
    因为他懂得。
    “如果孩子不想留……”他眼底压着淡淡的思量,沉吟片刻,他缓缓将苹果放回果盘里,深深望着她,“我陪你去拿,你一个人去不安全。”
    敬舒看他半晌,默不作声拎着行李箱往外走。
    “闵敬舒。”宋司璞忽然看着她的背影开口唤她,“至少等你拿了孩子,身体恢复以后,再走。”
    大概从她无动于衷的脸上看出了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宋司璞很平静得低声,“为了你的安全考量。”
    敬舒止步于门口,说,“当初跟你合作,是为了摆脱纪临江的纠缠。如今他不会再伤害我纠缠我,我的安全我可以自己负责了。”
    她拎着行李箱离开了他的家,她和宋司璞都很清楚,两人之间纷繁复杂的过往夹杂着太多不可磨灭的伤害,她不愿意靠近他,而他也不敢深入对她付出感情。
    浅尝辄止,这样刚刚好。
    谁也不再伤害谁,两人的交集一切因肚子里这个孩子起,一切因这个孩子止。
    终究是心软太多,她很多到了嘴边的刀子都咽了下去,从最初她便知道应付宋司璞,比应付纪临江容易太多。
    这个盛夏最炎热的天气,敬舒以产检的名义去医院预约了手术,手术需要孩子父亲签字,宋司璞不动声色签了字,他坐在手术室外等她,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翻看着宁助理递来的文件。
    宁助理递给他烟。
    “戒了。”他眉也不抬得淡淡说了句。
    宁助理愣了一下,司璞的烟瘾那么大,居然戒了?他观察宋司璞的表情,什么都看不出来,烘托道:“司璞,你做的这个决定是对的,这个孩子不能留,留着宋氏内部人心不稳啊,现在及时拿掉,大家都安心,毕竟孩子的母亲身份有问题,闵敬舒给纪临江生过孩子,你说,再给你生,这算是什么事?你俩以后总不能是同一个老婆吧?依纪临江的性格,不搅合的天翻地覆才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纪临江现在栽了,咱们就离闵敬舒远点吧。”
    宁助理见宋司璞一副恍若隔世的静谧模样,他一边接电话一边说,“这次我老婆亲自主刀,司璞,你别担心,我老婆以前是产科的一线,后来调去其他部门了,安排的护士都是我宁家医院的亲属,这件事我会保密,等你觉得是时候公开了,我们再公开,让闵小姐先养身子,医疗记录会处理掉的,我办事你放心。”
    宋司璞平静无波。
    敬舒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满脑子都是小叮当天真的笑脸,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她在小叮当亲情的救赎里决定不用肚子里的孩子做任何文章,不再试图用孩子报复任何人,出于母性,她万分心伤。出于理性,她深知不能要。这是罪恶的结晶,她和宋司璞都知道。
    他尊重她的选择,便是留给她一条生路,毕竟小叮当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生的,如果重蹈覆辙,她的人生将成为一个笑话。
    护士见她一直哭,便好心安慰她,“孩子胎心没长好,留着以后也受罪,你还年轻,以后还能再要,别哭了,好不好?”
    敬舒点头,可是依然止不住心伤,这个孩子从诞生到现在这一刻,经历太坎坷了,兜兜转转历经曲折,他那么顽强的想要留下来,终究是妈妈不要他了,小宝宝胎心没长好,跟她这个妈妈成日担惊受怕有很大的关系。
    想起小叮当,她便泪流不止。
    心伤又坚决,伴随着那些纷繁复杂的恩怨纠纷,爱恨情仇仿佛都随着这个孩子一同从体内流失,爱与恨仿佛都消失不见。
    护士宽慰她,“那么帅的老公陪你来做手术,我们都羡慕呢,以后跟他再要个宝宝,哈哈。”
    从手术室推出来时,她意识尚清,透过斑驳的光影,看到手术室外宋司璞苍白透明的脸,他从对向的窗前大步向她走来,敬舒清晰地看见他眼底翻涌的心疼和自责压着痛苦的暗线。
    恍然间他仿佛抓住了她冰凉的手,她身体不好,全身仿佛被冷汗打湿了,唯有掌中握着的手仿佛是唯一的温暖。
    可她仍是将手从他的手中抽离,闭着眼睛,仿佛关闭的心门,唯有眼泪,从未止住过,做了母亲之后,这颗心是这样柔软怯懦又钢济,在这五年的光阴里再也回不到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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