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见来人并未如昨日一般气势汹汹的模样,周父就有点安心了。
    周父哪里知道蔡婆子本也不是个无故就仗势欺人的主,只不过昨日想着拿出气势来压一压周家人。哪知棋差一招,被周家当成恶人堵在门口,还差点交了恶。
    今日可不得悠着点了。
    周父好声好气将人请进屋来,剩下的一排护卫守在门口,也成功堵住了前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周家村人。
    蔡婆子一心记挂着主子交代下来的事,进了门也不敢多像在院外一样还有心思打量,进了周家门就单刀直入说明来意。
    “周老爷、周夫人,不瞒你们说,我家夫人自从得知小姐是被抱错的,这段时间真真是日不能食、夜不能寐,记挂的不行,是以奴才昨日上门来才略显急躁了些。还望周家老爷、夫人海涵我家夫人的一片慈母之心,体谅则个。”
    一番讲究的话,顿时将一家文盲的周家人说懵了,这富贵人家说话咋这么绕呢。
    唯一还能端的住的就是周父,没立时当面露出疑惑不解的样子。好在蔡婆子说的话也不算太过深奥,虽有些地方不甚明白,缓一缓也就能理解个大概了。
    对方客气,周父态度不自觉就和缓了几分。自知在对方看来,自己家就是户粗鄙农户,但讲话也略讲究了些:“不必如此,夫人也是一番好意,是我们一家人言行无状冲撞了你们,也是昨天听闻这消息太过震惊所致。”
    双方各退了一步,这形势就立时不同了,起码由原本的对立面,变成了现在能坐下来谈谈。
    蔡婆子见此,眼中笑意加深,这件事今天十有**能成了。
    期间,周念夏一直在周母旁边充当一只小鹌鹑,乖巧听话的不得了,本也没她说话的份,还是老实点为好。
    谈着谈着,蔡婆子就引出了此次的真正来意,“周老爷,此次前来,女才也是奉了夫人的命,来带小姐回去家中看看,夫人特意嘱咐过奴才,若是老爷不放心,大可一起跟去看看,也好叫你放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父也没有了再拒绝的道理,况且按他们昨日的打算,最好的也不过如此了,遂应道:“实在不好意思,这个闺女真是我和她娘疼着长大的,也就只能厚着脸皮登门拜访一趟了,还望夫人家不要见怪。”
    蔡婆子顿时毫不掩饰的笑开,这事成了,总算没愧对夫人交代的任务。
    而且,看样子,这周家对大小姐确实疼爱有加,有这层情分在,往后两个周家之间怕是还有有联络,方能堵住悠悠众口。既如此,她现在这态度就不能太差了。”
    忙客气:“周老爷说笑了,看见周老爷和小姐,夫人不得多高兴呢,又哪来嫌弃的话。只怕还得感谢周老爷将我们大小姐养的这么好。”
    纯粹是场面话,也没人当真,要真是真的,人家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在自家这贫苦农家过了十几年苦日子,哪来的感谢。
    周念夏在一旁腹诽,高兴该是有点的,总归是亲身女儿嘛;至于感谢就未必了,毕竟帮着养了那个大小姐这么多年,两人待遇颠倒,心里不因此怨怪上就是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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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既然已经定了下来,蔡婆子也不想再继续耽搁下去,直接请人随自己这一趟回去。
    周父原先可没有准备这么多,原先想着还要再谈谈才是。这一会听见要走,顿时就急了,借口要收拾东西拖着周母回了房中。
    这可是去贵人家,咋个也不能丢脸不是,又让周母把自己最好的一身衣服拿出来。
    说是最好的一身,其实也不是多好的衣服,农家人不说买不起,就是买了也穿不出去,整日里地里忙活,最合适的就是粗布麻衣了。因此,这身衣服也不过就是身棉衣,已经有好几年了,都是用来在外面充充场子的。
    而且在村里,大家都这样,也谈不上谁看不起谁。可一想到那周家,派来一个仆人,穿着的料子都华贵非常,那细滑的料子、鲜艳的颜色、严实的针脚,周母只要一想便觉得手中的衣服越发看不过眼。
    顿时拽着周父的胳膊直问:“当家的,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呢?”就差急的团团转了。
    周父却没糊涂,“行了,咱家条件就这样,这身就行了”,也别打肿脸充胖子。
    听周父这样说,周母也就掩旗熄火了。
    周父、周母这边闹腾腾的,堂屋中却死寂一片,半晌没有人开口。
    蔡婆子也不多话,继续拿眼一一看过屋中场景,眼见方为实。心内兀自感叹,自家这小姐也是倒了大霉了,偏偏这样不走运。
    为什么没怀疑是阴谋算计,当然是周夫人之前就查过了,就是因为知道是场误会,才这么好言好语交涉,未免被人嚼舌根;若是被谋害的,今日这个周家一家人早就都被送进大牢了。堂堂周家,可不会受了委屈还顾及面子自己受气的。
    而且,越是这样的事,越是要光明正大给人看,不然还不知那些小人会编造多少流言蜚语、恶意中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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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父周母收拾好出来,周父还拎着个小包裹,至于周念夏,则是又回屋收拾了些自己常用的小东西,虽说知道周家肯定不缺,可自己有才叫人放心不是。
    临行前,周父又细细叮咛儿子要注意些地里,
    周父带着周念夏就这样离开了,周父离开前细细叮嘱了儿子地里的事,又吩咐周母顾好家里,周念夏也和周家人一一道过别。看着周母微微泛红的眼眶,周念夏也只能狠狠心背身离开。
    就这样,周父带着周念夏,上了蔡婆子的车子,一行人往遥远的另一个周家行去。
    周父心中忐忑不安,周念夏心中也不平静。
    看今天蔡婆子的表现,这位周家夫人对自己这个女儿应当有几分看重。
    但到时候双方见面又是何种场景,她预料不到,或者说,自己这个女儿能否达到对方期望的最低标准、及格线,她不知道。
    女人的理智总会掺杂了几分感性,不想男人对于自己血脉有一种天然的包容性。
    而周夫人的态度,则直接关系到她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在那个家里的待遇,由不得她不担心。
    这一段路程其实并不远,但周念夏和周父却感觉似乎过去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待马车在一幢气势恢宏的大宅前停下,两人都心中明了,周家到了。
    依次下了马车,两人顿时都有些局促,实在是他们的穿搭与这大宅实在太不搭了,论常理,他们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于这种人家搭不上关系才是。
    机灵的门房见到自家马车,又见夫人身边的蔡婆子带着一对陌生的父女,当即心中就明白了几分,忙使人去禀报了。
    不一会,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传来,周念夏就见到了自己这一生的亲生母亲,那是一个华丽逼人、气质卓然的贵妇人,只略略急促的步伐带乱了她的气息,却也丝毫未曾影响到她一丝一毫的气质。
    第56章 古代世界真千金5
    来人正是周念夏这具身体的生身母亲、周家夫人, 一举一动间尽显大家风范, 霎时便震住了周父。
    倒是在前领路的蔡婆子,见夫人竟然亲自出门来接, 不禁在心里将这大小姐的地位又往上提了提,随即脚下生风般迎上前去。
    “夫人, 您怎的亲自出来了。奴才不辱使命, 将周家老爷和姑娘都带回来了。”因着还未得到当家人的承认, 蔡婆子虽然心里知道这是大小姐无疑,可口头上还是称作周姑娘, 以免招来旁人攻讦, 这等大事还是由周家主子口中说出来比较好。
    本一心扑向亲生女儿的周夫人这才看到了周父,压抑住自己的心思, 脚步一顿就转了个方向, 扬起大方得体的微笑看向周父:“想必这位就是周姑娘的父亲了吧, 快快随我进去上座。”
    言语间丝毫不见嫌弃之意, 如沐春风的言语, 稍稍安住了周父的紧张。
    一行人步行进去, 一路穿过蜿蜒的庭院, 径自来到了周家的主院,一路周父和周念夏只顾低头走路,至于园中景色, 那是半点没有多瞧一眼的意思,想来他们登门本就引人关注,还是老实点为好。
    一行三人进了正厅, 周家老爷及周家老夫人都在上首坐着了,涉及周家血脉事关重大,故而两人都在,屙屎为了给出一个定论。
    只周夫人因为心中焦急这才提前去门口迎人,可见到底还是女人感性。
    至于周瑶箐这个曾经的正牌大小姐,则是在角落处的墩椅处坐着,显见是为了不引起众人的注意。
    其实这段时间,周家对周瑶箐的待遇一点都没有降低的意思,但周瑶箐就是感觉不是以前那样了。
    或许是自己心里底气不足了、又或许是有些仆人隐隐的态度变化,总之,周瑶箐在这段特殊时日不想多出事端、甚至不由自主的就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静观后面的发展,才能决定自己下一步的动作,总归不能一直坐以待毙。
    周念夏跟着周父,向周家老妇人及周家老爷行了礼,周念夏被上首两人细细打量着,表现得不躲不避,完全一副任人打量的意思。见周念夏这样,周家老夫人倒是添了几分满意,这才点点头喊其起身。
    周念夏知道自己这第一关算是过了,这是对于基础的礼仪教养的一场考验。
    随后,是周老爷开口,问周念夏过去十几年的生活怎么样,不知道周老爷这是如何的打算,但是周念夏还是按照自己的真实感受告知了。
    “这几年在家里的生活很好,父母和兄弟们待我都很好。这几年地里收成不错,家里的日子也还行,在村里也属中上等了......”将自己在周家受到的待遇及自己的真实感受一一道出,
    上首的周老爷听了,眼中多了几分满意,这是个纯实的孩子,即使知道自己被错误颠倒的身份、无故错失的十几年优越生活,还是序号没有埋怨。
    这样的孩子,即使其他的差了些,也不会扰乱了周家后面正常的生活。毕竟人本性难移,性子坏了想扭过来就难了。至于这么多年她错失的,周家在后面自会陆续补给她的。
    周念夏不知周父的这些心思,但也自觉没有说错什么,坦然的说完了事。
    一旁静默的周父听了也有点感动,他一直是一个勤勤恳恳在田间地头劳作的,实际上同这个女儿并没有多少交流的。所以,他从来不知自己在女儿心目中的父亲形象是这样高大伟岸的,这至少说明他们做父母的还是合格的嘛。
    周父看向念夏的眼神一瞬间就柔软了下来,这是在作为大男人的周父眼里很少会表现出来的,作为承担了一个家庭生活重担的一家之主的存在,周父的给家人的形象总归是那么稳重可靠,给家人带来了无尽的依赖感。现在显然?真的感动了。
    周念夏见了,对周父的表现有点哭笑不得,但还是回以一笑,父女间的亲昵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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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夫人乍一看都感觉有点眼酸,不禁移开视线,得,是看她们母女俩错过这么多年嘛。
    转瞬,又想起了周瑶箐这个同样在她膝下错养了多年的女儿来,视线顿时就对准了角落的周瑶箐。
    或许是身份地位由高到低和由低到高的区别,她觉得周念夏的表现落落大方,从一开始就十分坦然,对原家庭的感恩、满足,让她这个同为母亲的看了也十分满意。
    而周瑶箐的作为就全然相反,一开始表现出来的就是躲避。不知道是害怕这已经注定是事实的事实,还是害怕这即将可能失去的大小姐身份。
    也不怪乎周夫人如此想,怎么亲母女似的相处了这么多年,对于周瑶箐的一些心思还是十分了解的,尤其周瑶箐往日为人性格就颇有几分盛气凌人的意味,这一朝不论结果如何,其实周瑶箐都注定要失去一些东西,包括金钱财富、包括身份地位。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大家之间血脉重于一切。
    周瑶箐作为家族教养了这么多年的嫡女,更是心里清楚这一切,所以才这么惶恐吧。
    只是她也太低估了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了吧,尤其与另一边相亲相爱的一对父女比起来,就差了不止一层了。
    周夫人心里有点微酸,到底养了这么多年,感情自也是深厚的,可这种事总要自己想通才是,这也是他们为何冷落了周瑶箐这些时日的原因。总要自己想通,这接下来的日子才能过的下去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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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躲避的周瑶箐这次也未曾让周夫人失望,到底自小到大的眼见学识都与一般人不同,一时糊涂可也能很快清醒过来。
    其实,自周念夏这个被自己占据了身份的人、和那个应当是自己生父的男人一起进来,周瑶箐就开始细细观察,在心中不住对比。
    首先自然是周念夏这个备受她关注的人。
    其实打眼一见她就知道对方是个纯正的农家姑娘,所以言语举止见也带着几分不合规矩,可其出色的样貌同时也给她增添了不少亮点,淡化了这一点缺点。所以对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显得单纯直率了些却并不惹人生厌,是最好不过的表现了。尤其那与周夫人有几分相似的样貌,更是会让人对她平添不少好感。
    周瑶箐只感觉自己的内心都在被蚂蚁细细啃咬着,酸痒不已、难受非常,可偏偏不能表现出来。
    第二个关注的就是周父了,同样一个老实的农家汉子形象,黝黑的皮肤、憨厚的面容、破旧的衣衫,这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吗?周瑶箐不敢置信,她也见过周家庄子上的一些管事,虽形象不佳,可到底比周父这幅样子好了不知道多少,穷酸、落魄是周瑶箐对这个生父的第一印象。
    可接下来的发展让她改变了想法。
    在她看来,本应该欣喜异常的周念夏表现淡淡,即使有小小的喜意可也是对着自己的亲人的;而周父,也没有过多自卑。
    与她预想截然相反的,两个人的关系很是和谐,一点没有周瑶箐想象中僵持、乃至对峙的局面。
    尤其刚那温馨场面,勾起了周瑶箐对过去的美好回忆。在过去,她和自己的quot;爹娘quot;也是有过这么感情深厚的时刻的,可现在,到底不是亲生的事实重要,还是这么多年的感情重要。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周瑶箐,一瞬间想通了。事实已经注定,可结局不一定。
    她是真切希望留在周家的,不只是因为周家的家世地位,更有在这十几年间和周老爷、夫人的一腔情谊。
    说句不好听的,即使周家现在获罪,她也是愿意跟着一起承担的。至于自己的生身父母,她现在着实没有太多感情投入。只在心底,还是视为最后的依靠吧。
    而为了这留下来的机会,她也能挺身出来应对。其实自己留在周家的可能性,在脑子清醒后,她也知道基本没有问题的,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如何让自己以后过得更好,以及和那个周家的关系亲近问题。
    想通之后,周瑶箐就自动自发从角落处出来,先是朝长辈们一一见礼,
    “老夫人万福金安......”
    而后便安静地等着长辈介绍。
    周夫人见状这才满意一笑,为双方正式介绍起来。两人彼此心知肚明对方是谁,一时间周念夏觉得气氛迷之尴尬,两个当事人在一起的确很是怪异。
    然而,双方现在并无谁好谁坏的区分,因为抱错这件事就是一场误会。所以现在还是得和平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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